的表現更是讓他相當滿意:他蟄伏近兩個月暗訪郭茂懷,卻沒有著急尋找問題和搜集證據,也沒有一時間向丁朝珍報告,而是悄悄向皇上遞了密折。比起丁朝珍,他更相信這個九五之尊的男人。


    比起蘇禮和,他不夠溫文爾雅,卻多了一份從容與大氣。


    期間,皇宮裏發生件大事:淑妃二月底生了個皇子,皇上龍顏大悅,重重賞了一幹宮人。結果沒幾日小皇子就染上風寒,拖延兩日後夭亡。皇上大慟,杖責服侍的宮人,衝太醫院發了一大通脾氣,最後下令厚葬小皇子,舉國哀悼三日。


    當天,有人曾見皇上急召定國侯入宮議事,屏退了所有宮人,議了足足兩個時辰,沒有人知道都說了些什麽。暗地裏,有消息稱小皇子的死是謀殺。但畢竟沒有真憑實據,江湖人也不關心這些皇家事,所以很快沉沒下去。


    三月中旬,屈少傑遞密折的次日,聖上當著所有朝臣的麵,詢問屈少傑關於康釗案的進展。屈少傑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稱尚無進展,請求寬限時日。聖上龍顏大怒,將他狠狠一通責罵,接著派出整整一隊禁衛軍,將屈少傑的家人全部接進大理寺“嚴加保護”。


    有人隔岸觀火,有人等著看屈少傑丟官棄爵。蘇禮和思過期剛結束,迴到大理寺聽說此事,立刻明白事情沒這麽簡單。如他所料般,當家人搬進大理寺時,屈少傑心裏其實在偷笑。這次的“嚴加保護”,表麵上看是軟禁,事實上真的就是嚴加保護。最重要的是,如此一來,屈少傑徹底免了後顧之憂,開始專心查案。


    蘇禮和仔細斟酌,決定暫時遠離這場漩渦。他拿不準將要發生什麽事,實現對十二的承諾之前,他不能冒險。


    所以到大啟年五月,挑起新一輪風雨的人不是他,而那名禦史楊中顯;被彈劾的是晉州太守郭茂懷。楊中顯這次的彈劾比上次更加嚴厲,甚至還拿出了證據:金銘簽字畫押的供狀,稱他犯下的罪行都是郭茂懷指使。


    明裏暗裏,看向楊中顯的目光頓時複雜了許多:鋒芒太透的人,通常都死得很快。蘇禮和謹慎地避開風頭,沒有公開站出來支持他,選擇觀望。


    接下來的事情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聖上看過供狀後,居然順利簽發了搜查郭茂懷的批文。二天,請了病假多日未上朝的屈少傑,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晉州太守郭茂懷宅門口,目睹郭府從震驚到慌亂、再到強自鎮定的一番變化,手執密令大搖大擺進入郭府搜查。


    金銘至今仍然關押在大理寺監牢內。他對郭茂懷的事情三緘其口,咬定什麽都不知道。那份口供其實是屈少傑偽造的。但聖上金口玉言說它是真的,便沒有人敢質疑它。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專為郭茂懷而設。


    發難前,屈少傑早就差人暗中記錄下郭府支出帳,由此獲得皇上的支持。從帳目上看,郭府花錢如流水,僅一個月的支出,遠遠超出郭茂懷一整年的俸祿。根據戶部的登記,郭茂懷名下沒有任何田產。這大筆的花銷到底從何而來?


    郭茂懷也不是傻子,會輕易讓人抓到把柄。雖然沒來得及將府上貴重財物藏起,但屈少傑闖進郭府一番搜查,也沒有翻到任何直接的罪證。他敢於繞過丁朝珍、聯合楊中顯、在聖上默許下製造出這麽大動靜,心裏當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盤。他預料到可能會空手而歸的情況,心裏早有準備,臉上掛著笑,揮揮手,鎮定地對身後人一聲吩咐,十餘名書吏頓時散入郭府各處,分工明確,刷地甩開筆,飛速登記著能看到的一切財物,按序號編成冊。


    郭茂懷臉皮頓時僵了。


    結果自然是二人同車迴了京城。郭茂懷被屈少傑用熱情的笑容“請”到大理寺,被迫迴答冊子內每一項物品的來源。


    府內數目繁多的奢華物品與寒酸的俸祿實在不成比例,郭茂懷最初試圖以“祖產”來蒙混過關,屈少傑似擺出一臉好奇模樣:“根據戶部登記,郭大人祖父輩確實有些田產園地,可是父輩的時候就沒有了呢。”


    郭茂懷一頓,改口道:“另有一部分是妻妾的嫁妝。”


    屈少傑更加好奇:“郭大人府上有一位正妻、兩位侍妾對吧?我上個月剛與他們娘家人都吃過茶,憑下官的判斷,他們好像拿不出這麽豐厚的嫁妝呢。倒是聽說郭大人體恤親家,送去不少聘禮。”屈少傑說著一拍腦袋:“哎呀!瞧我這記性,說到三位夫人的聘禮,這麽一大筆的銀子,我居然忘記叫人記錄在冊!郭大人,我們不妨再聊聊,當年那些嫁妝從何而來吧?”


    郭茂懷找不到別的借口,不得已隻好招供:羅縣呂成業名下的商鋪,其實歸他所有,呂成業死後由薑氏打理,薑氏死後移至金銘夫人名下。金銘顯然知情,所以拒絕吐露一切。這個安排既是收買,也是威脅。


    屈少傑皮笑肉不笑地晃晃郭府財物冊,略帶諷刺地問道:“隻有一處商鋪?那您這商鋪的利潤真是高得嚇人嗬。”


    郭茂懷咬咬牙,又供出幾處。這些商鋪分散在晉州各處,普通商戶做記名掌櫃,上繳近九成的贏利供郭府揮霍。


    【。。】


    屈少傑堅持認為,十三提點他去查郭茂懷,一定有更深層的打算。可是幾個月的明察暗訪,隻落實一個“贖職”的罪名,讓他極不甘心。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麽,在表麵的幕布下隱藏著巨大的黑洞,可是他想盡一切方法,卻撕不開這層黑幕。


    盛夏七月,啟國正是最熱的時分。火辣辣的陽光曬得人心情也焦躁起來。


    郭茂懷被關在一個單獨的囚室裏。這天下午,屈少傑過來找郭茂懷問話,卻聽門口的獄卒稟報:蘇禮和剛進去。他如今是大理寺的人,有審訊犯人的權利,獄卒當然順利放行。


    屈少傑微怔過後,心思頓時活絡起來:或許蘇禮和知道什麽?


    “進去多久了?”


    “不到半盞茶的工夫。”


    應該還沒問出什麽。屈少傑心裏想著,有意壓低腳步聲跟過去,聽到蘇禮和還與郭茂懷閑扯無關緊要的話題,從吃飯睡覺到個人愛好,直到郭茂懷露出不耐煩的樣子,才不經意地轉到另一個話題上:“最近興起個江湖組織,叫做閑閣,專做殺人生意,不知郭大人可曾聽過?”


    郭茂懷半閉著眼睛,帶著點耐性即將耗盡的煩亂,此外看不出半點異樣:“坊間傳得厲害,當然聽說過。”


    “聽說他們專門搜羅幼年的孩童,按年齡大小分批養大,從小就教會他們殺人,然後每五年一屆,用生死挑選出精英後再重點培養。這些重點培養的人,個個都是天生的殺人利器,煞氣極重。”


    屈少傑立在囚室外,想起十三身上那種冷冰冰的氣息。


    郭茂懷索性整雙眼睛都閉上,表達強烈的不耐煩。


    蘇禮和假裝沒看到,繼續說下去:“其中有名少女,笑起來比天仙還漂亮,殺人的手段比魔鬼還毒辣,名字叫做十九。”


    屈少傑想起十三身邊的少女。他沒有看到她笑的樣子,不過他想,她笑起來一定是極美的畫麵。


    郭茂懷連話都懶得說。蘇禮和的聲音忽然一凜,咬著字問道:“郭大人可曾想過以後?”


    片刻的沉默之後,郭茂懷突然瞪大眼睛,直起身子反問:“你什麽意思?”


    蘇禮和露出個笑容,帶著點高深莫測的味道:“郭大人是聰明人,一定知道什麽意思。在下這便告辭,不打擾大人休息了。”說完,他果真轉身走出囚室。


    屈少傑的品階比蘇禮和高,蘇禮和看見他後行禮,他袖著手,從容地受了,直到走出監牢才慢悠悠地開口問道:“與閑閣有關?”


    蘇禮和摸不準屈少傑的態度,謹慎地迴道:“隻是猜測,尚無證據。”


    屈少傑於是不再追問,揮手示意沒他什麽事了,蘇禮和立即躬身退開。


    事實上,蘇禮和開始著急了。他確信郭茂懷與閑閣有關,一心想從他嘴裏套出點內情: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幫助十二。可是郭茂懷口風太緊,大理寺的審訊遲遲沒有進展,他終於忍不住,決定親自過來探探動靜。所幸屈少傑暫時還未發現更多的內幕,沒有為難他的越階。


    監牢裏,郭茂懷的臉色幾經變幻,仿佛心裏盤算著什麽大事。屈少傑再次進來時,他眯起眼睛,盯著他看了半晌,仿佛下定什麽決心一般,臉色複又歸於平靜。


    屈少傑微笑著問:“郭大人是否有話要說?”


    郭茂懷卻閉上眼睛,擺出一副拒不配合的態度。如果保持沉默,或許還有點活路;如果出賣背後的人,後果將無法想象。


    屈少傑神情不變:“既然如此,下官這就稟明聖上去。這樁案子審了這麽久,是該給個交代了。”


    屈少傑是個講究效率的人,蘇禮和的話給了他靈感,念頭一轉,立即想到個主意,並迅速付諸行動。他所說的“交待”,三天後便落到郭茂傑手中:罷免太守一職,終生監禁,五代以內九族不得入仕。


    郭茂懷捧著聖旨,臉上血色褪盡,猶自強裝鎮定,試圖與屈少傑分辨:“這不合律法!瀆職最多降職而已,不可能牽連九族!”


    彼時夕陽西下,監牢裏光線漸暗。屈少傑站在光源處,作出受教的樣子,口吻卻十分隨意:“有道理。不過這是皇上的旨意,你找皇上說去?”


    郭茂懷冷汗涔涔,才知道到自己已經沒有退路。


    “這道聖旨,有多少人知曉?”他很快問道。


    屈少傑淡淡看他一眼,語氣傲慢,暗含著幾分警告:“郭茂懷,你這是在向本官問話?”


    郭茂懷明知屈少傑是故意的,卻不得不忍下這口氣,放低了姿態俯身告罪。屈少傑見他認清形勢,目的已經達到一半,便滿意地受了禮,告訴他另外一個噩耗:“聖旨是在朝堂上,今天清晨當著文武百官批的。該知道的想必都知道了。”


    郭茂懷腳下一軟,癱作一團,終於感到害怕:難怪這麽久都沒有人保他出去,原來他是被舍棄的棋子。如今對那些人沒了用處,他性命堪憂。郭茂懷咬咬牙: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敢問屈大人:大理寺那位蘇執事,是誰的門生?”


    屈少傑沒想到他會問蘇禮和,心裏頓時起疑,同他打了個太極:“科舉進士出身,自然是天子門生。你難道不知?”


    郭茂懷本意是要問,蘇禮和是為哪位有勢力的朝臣做事。若無重臣引薦,他升職的速度不可能這麽快。而“天子門生”這是個稱謂,統稱所有進士出身的讀書人,根本不能算是迴答。——除非蘇禮和確實得到當今天子的青睞。


    郭茂懷本來就沒有抱著太大希望,被屈少傑繞彎子倒也不算意外,他腦子裏各種念頭轉得飛快,將各種可能迅速濾過,化做另一句問話:“聖上並未處死我。若我在這裏意外橫死,別說屈大人,隻怕大理寺所有人都難辭其咎吧?”


    屈少傑發現他有鬆口的意思,頓時心頭一喜,麵上不露半分:他故意勸皇上從重處置,就是為了將郭茂懷逼上絕境,以便套他的話。他繃著臉問:“此話怎講?難道還有人敢在大理寺行兇?”


    郭茂懷冷哼一聲:“屈大人,不得不說,您請來的這張免職聖旨十分有用。——別急著否認,若不是您偽造金銘口供,我哪會淪落到如此境地?若沒有人在聖上麵前進讒言,我最多降職反省而已。可是現在,失了晉州太守的身份,我對他們沒有半分用處,反而因為知道太多秘密,會成為最大的威脅。最遲到明日天亮,我就會變成不能泄密的死人。”


    屈少傑懷疑地四下張望,倒沒有立即追問“他們”是誰,反而慎重地問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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