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都江堰,青城山鎮。

    林清墨迴來的第二天,林清英便向周琦請了假陪她,要帶她去看看自己家的獼猴桃園。

    令林清墨感到欣慰的是,父親的精神麵貌很不錯,脾氣也變好了,林清英人也胖了,白淨了,豁達了,有了些大學時候的餘韻。母親周菊不再去農家樂打工,留在家裏操持家務,一家人有了和和睦睦的樣兒。聽母親說,林清紅也總抽空過來幫幫父親,平地啊施肥啊,她沒少出力。

    林清墨跟在清英身後,看著二姐窈窕的腰身,心想她也該考慮考慮個人問題了。別說在農村,就算在城市裏,女人一過三十歲也算大齡了,再不抓緊就該無人問津了。

    “在周琦那兒幹還好吧?”林清墨問,她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束黃豔豔的野花,野香四溢。

    林清英笑道:“我這樣的有人用就不錯了,挺好的,他讓我做餐廳經理。”

    “他還沒結婚?”

    “沒有,他前妻時不時會過來一趟,說是看孩子,其實是司馬昭之心,不過周琦淡心無腸的,好象沒打算複合。”

    “你……和他……可能嗎?”林清墨猶豫了下,問。

    林清英奇怪她會有那樣的想法。“清墨,你腦子有問題吧?我和他怎麽可能……我,即便要找,也不可能找本地的,我的名聲已壞了!”

    “你也別自暴自棄,老二!”

    “我沒有,不過這是現實……倒是你,你為什麽嫌棄他?其實他這人還不錯。”

    “是不錯……還是家裏好啊,這個季節,花也香草也綠,不冷不熱的,好舒服!”

    “有沒有想過迴來?”

    “我啊……不知道!”林清墨的表情突然晴轉了陰,黯然地說。

    她們說著話拐到一條小徑上,路邊有很多灌木,那灌木林清墨以前沒見過,上邊掛著許多燈籠形狀的紅色花朵。林清墨順手摘下一朵。

    “這是什麽花?”她問林清英。

    “別要,聽說有毒!”林清英急忙說。

    林清墨嚇得馬上撒手扔了。這麽漂亮的花,可惜有毒。她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洛子騫。

    他就是一朵陰毒的花。

    她暗自歎了聲氣。

    林清英若有所思地看看她。“清墨,你是不是有心事?”

    “咱家的獼猴桃園還有多遠?”林清墨避左右而言它,

    問。

    “不遠了,前麵有個道觀,過了道觀再上截坡,不久就到了。那兒以前就有塊我家的地,你以前沒來過?”

    “你知道我迴來少,迴來了也呆不了幾天就走!”

    “這次呢?”

    “看看吧,說不定……”

    “等會兒掐點兒竹節菜迴去,這兒這麽多!”林清英抬腳碰了碰路邊竹陰下的翠綠綠的竹節菜,說。

    林清墨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清墨,說老實話,你還恨我不?”

    “早不恨了。”

    “真的?”

    “真的!”

    林清英迴過頭來感激地摟摟她。

    她捏捏林清英的腰,笑道:“別說,你一恢複身材就比我好!”

    “還是你年輕漂亮呀!”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不久便到了一處道觀,一看那建築就是新建的。

    “這麽偏僻,會有香客來嗎?”林清墨走去門口張望了下新立的神像,問。

    “有吧,聽說以前這兒就有個道觀,文革時給毀了。”

    “哦,我怎麽不知道?”

    “我也是聽爸說的。”

    “他真不再去賭了?”

    “沒去了,真沒去了!”

    坡上有一片開闊的花地,花朵又大又豔,有的已衰敗枯萎。

    林清墨問:“那是牡丹還是芍藥?可真漂亮!”

    “象芍藥吧。上麵還有一大片梨花,三月份時花雨紛紛,象下雪一樣,浪漫極了!”

    走到半山腰,林清英指著右手邊的一片地說:“看,這就是咱家的獼猴桃園!”

    果園裏樹苗還隻有一人高,但長勢良好,而且水泥柱樁與牽蔓的鐵絲都已搭好,地裏草也除得幹淨,依稀可見施過肥的痕跡。

    “這兒有多寬?”

    “五六畝吧,多虧了周琦幫忙,跟人換了點兒地,集中在一起,才成片。”

    “幾年能結果呀?”

    “周琦說這樹苗不錯,如果管理得當,三年就開始掛果了。”

    “那快了!”林清墨欣喜地說。

    兩人沿路再往上走。路是平坦的水泥路,可行汽車,與山下公路是接通的,也便於將來運輸肥料及果實。

    “那是什麽?

    ”林清墨指著上方一片黑乎乎的廢墟問。

    林清英應道:“本是一座不錯的山莊,可惜去年冬天被火燒了,成了個空架子。去年秋天我上來過,山莊屋頂是個很大的觀景平台,視野好極了,真可惜了!”

    她們緊走一陣,沿著山莊殘存的樓梯上到黑乎乎的平台。放眼一望,川西平原沃野千裏。近處下方即是林清墨家的幾畝獼猴桃園,右手邊則是幾十畝的梨園,現在已碩果累累。梨園的一側有一片竹林,風一吹便嘩嘩作響。再往上看,滿山的茶樹。

    “這兒環境真好啊,可惜了這山莊!”林清墨感歎道。

    “是啊,要是我有錢,我就重建,你看,四周都是風景,至少不愁沒客人光顧。”

    “不過投資可少不了!”林清墨不無遺憾地道。

    兩人返迴,一路往下走。

    “那個茶園好漂亮,上得去嗎?”林清墨指著綠油油的茶山問。

    “你說那上邊?”林清英點點頭,“可以呀,不過得繞點兒路!”

    “那我們去吧!”

    “你不覺得累嗎?”

    “以為我嬌小姐呀?”

    林清英笑笑。

    其實林清墨是不想讓自己徹底閑下來,她需要找些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兩人迴到公路上,再往與家相反的方向走大概二百米,見有一路口。

    她們離開主路,沿一座酒店的圍牆往東北方向去。

    路兩邊是高大挺拔的水杉,枝丫齊刷刷指向天空,樹底下堆積著往年落下的密密匝匝的紅銅色杉葉。路邊果園裏,修長的獼猴桃枝上掛滿了鵪鶉蛋大小的綠果。田地裏有許多桂樹。桂樹常綠,樹形也美,而且花季時芳香不吝,所謂“梅定妒,菊應羞”,加之易於培植,已經是這一帶最常見的綠化樹,不再是“情疏跡遠”的稀罕物。

    再往前,有一小片銀杏林,銀杏林後麵是一片竹園,竹園後便是茶山。

    茶園叫青城道,實際也是個農家樂。

    一棟四層高的樓宇建在山腰,有茶坊可供休息。興致好的遊客還可以自己動手采茶,然後在炒茶師傅的指導下親自炒製茶葉。當然這些都是付費項目。

    樓宇旁有個涼亭,梁上懸著一個小鳥籠。林清墨以為鳥籠裏囚著八哥畫眉之類寵物鳥,走近一看,卻是一隻毛茸茸的小鬆鼠。

    往上行,路越來越陡了,姐妹倆

    氣喘籲籲地爬上坡頂。放眼一望,原來這兒與剛才廢墟所在的位置正好遙遙相對。

    遠處,茶樹叢中,石板路上,有位道士正在打坐。

    “好象是洋道士……”林清英嘀咕道,然後興奮地衝那人喊,“莊小白!”

    那道士轉頭向這邊看,然後站起來衝她們招招手。

    林清墨好奇地問:“誰呀,你認識他?”

    林清英點點頭,大聲問:“莊小白,你怎麽在這兒?”

    “我在打坐!”道士邊走邊說,口音好生奇怪。

    林清墨定睛一看,發現這是個高鼻子藍灰眼睛的西方人,著土黃道袍,青色道冠,白色布襪,圓口布鞋。他一臉胡子,麵龐清瘦,背後掛一小巧鬥笠,真有些仙風道骨的氣韻。他人瘦,又高,站起來像根棍兒。

    “讓我想想……你是……你是林清墨對不對?”洋道士指著林清墨一本正經地道,他四川話聽起來有些別扭。

    林清墨訝異這人竟知道自己,便招唿說:“你好!”

    洋道士左手伸掌立於胸前,一弓腰,道:“林清墨施主,你好!”

    林清墨覺得他那樣子極滑稽,忍不住咯咯地笑了。

    洋道士又認真地看著她!

    雖然信仰不分民族國界,可一個西方人穿上道袍總讓人覺得不倫不類。對這個洋道士,林清墨很有些好奇。

    洋道士自我介紹說:“我叫莊小白,莊子的莊,白人的白。”

    林清墨撲哧一樂,莊小白已見怪不怪,倒不介意,也跟著傻樂。

    莊小白說:“我思念林老伯的鐵觀音了!”

    林清英倒是慷慨,一揮手說:“想喝鐵觀音啊,那跟我們走!”

    “今天我還要打坐練功,改天再去拜訪吧!”莊小白指指剛才打坐的位置說。

    林清墨問他為何選擇在這兒打坐。

    莊小白認真地道:“這兒安靜啊,我喜歡茶葉的香氣。”

    別過莊小白,她們繞山而下。林清墨一路都在琢磨這洋道士的心理,想他萬裏迢迢來當個道士用意何在。她覺得那或許是因為某種傲嬌,某種自詡的放不下的來自文明社會的高尚架子。她隱隱覺得,這個莊小白要不是獵奇,要不就是作秀,真正對道教文化有多大興趣倒也未必。

    她好奇地問林清英這個莊小白她怎麽認識的。

    林清英說

    ,莊小白是父親偶然認識的。父親戒賭後,沒事時喜歡到處逛逛,一次在前山門時碰到莊小白,莊小白愛與老人們搭訕。父親得知他喜歡喝中國茶,就順口邀他來家裏喝茶,他就真來了。那以後,他隔三差五地過來與父親品茗閑聊,兩人倒也投機,成了莫逆之交。

    “他經常來家?”

    “是啊。你知道爸這人窮大方,本也不那麽愛喝茶,這下子為了在莊小白麵前顯擺自己懂茶文化,硬去買了些茶葉迴家,自己不舍得喝,等莊小白來了就泡壺茶做做樣子……我在周琦麵前當笑話一提,周琦倒說這樣好,比打麻將強,便隔三差五地送點兒茶葉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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