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趁林清墨上廁所的工夫林抗戰偷摸摸地溜了出去,林清墨知道後氣急,怪母親和清英為什麽不攔住他。她撥父親電話。林抗戰辯稱在家呆悶了,隻是在外邊隨便遛遛,沒想去打麻將。林清墨咬牙切齒地說你要還認我這個女兒你就馬上滾迴來,否則我立馬背包走人。

    林抗戰灰溜溜地迴到家,又不敢跟老伴兒撒氣,苦著臉坐在那兒。

    林清墨忍著沒數落他。

    她把自己的旅行箱從臥房裏提出來,打開,把佟雨澤給老人買的羽絨服和羊毛衫一一展示給他們看。

    周菊樂得象一朵花,說自己好幾年沒買新衣服穿了。林抗戰則冷著臉,一副不稀罕的清高樣兒。

    林清英撲過去,把佟雨澤特意為林清墨買的那件天青色連衣裙捧在手上,摸了又摸。“這是送我的吧清墨?真漂亮!”說完也不等林清墨應便跑去了臥室。

    林清墨沒有去阻止,隻是可惜了佟雨澤那番心意。林清英換好裝出來,滿麵喜色。林清墨過去幫她理了理,嘟噥說:“太大了!”

    “是我太瘦,沒瘦前穿正合適。”林清英說著轉了個圈,裙擺飛揚,“衝這麽漂亮的衣服,我也得努努力恢複健康!”她說。

    林清墨聽她這麽講,心裏一動,心道要真能起那麽大作用這件裙子也算物有所值了,雨澤也不會怪她。

    周菊把羽絨服套在身上試了下,很合身。她把臉觸在衣服麵料上輕輕摩挲著,讚歎道:“好安逸,好細滑,又輕又軟和,冬天穿起肯定熱和!”

    林抗戰嗤之以鼻:“就曉得花些冤枉錢!”

    周菊一聽象突然醒悟似的,大聲問:“幺女兒,花了好多?”

    林清墨說:“加起來差不多四千。”

    “你個死女娃子喲,不過日子了?四千,你曉得錢好難得掙囉,我一天洗碗手洗脫皮一個月還不到兩千塊,你買幾件衣服就花了四千,你硬是大套得很呐!”周菊說著把羽絨服往腿上一摜,又下意識地用手捏了捏。

    “人家有錢高興哪門花就哪門花,窮話多得很!”林清英斥道,她本意是想幫妹妹說話,可在林清墨聽來卻相當刺耳。

    林抗戰冷哼一聲,一本正經地道:“四千塊,按現在的市價能割三百斤豬肉迴來,算算要吃好久?新衣服穿在身上能養膘哇?”

    林清墨一聽更火大了,厲聲道:“不想要拉倒,以為我真想給你們買?”

    “穿在身上是不能養膘,可總比你拿去輸了好,你說四千塊夠你幾天耍的?啊?還有林清英,四千塊夠你抽幾泡?”

    “你們以為我過得好闊氣嗦?”

    林清墨徹底爆發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不吐不快。

    “我十六歲出去打工,身上分兒錢沒得,求爺爺告奶奶找老大借了三百塊當路費,到深圳人生地不熟,找不到正經事做,差點兒被別人推進火坑賣肉,你們曉不曉得?”

    “我給別人當了幾年保姆有多辛苦你們曉不曉得?”

    “我沒得文憑不好找工作你們曉不曉得?”

    “我一個月掙四千要存兩千給你們寄迴來供你們糟蹋你們曉不曉得?”

    “我為了節省房錢被住在一起的同事當丫頭使喚你們曉不曉得?”

    “我在外頭十多年沒買過幾件新衣服穿,盡是撿別個的二手貨你們曉不曉得?”

    “林清英,你說我身上的衣服好看……是好看,這是我當保姆時女主人可憐我給的,即便是人家穿過的我都不舍得穿,因為是牌子貨,你曉不曉得?”

    “還有,你身上的衣服以為是買給你的嗎?是別人買給我的你曉不曉得?”

    “你們以為我願意花四千塊買這些東西孝敬你們?笑話!我哪來的錢?我的錢都被你們糟踐光了!這是我男朋友非要買給你們的,你們偷著樂吧,去燒高香吧你們!”

    林清墨聲嘶力竭,吼得自己大腦嗡嗡地響,缺了氧。她閉上眼,酸楚的眼淚婆娑而下。多少年了她沒找到機會發泄出來,現在終於釋放了。

    林清英和父母驚駭地看著她。

    過去那些年,林清墨獨自在外,既不報喜也不報憂,雖然不情不願,但家裏有困難時她都竭力而為,所以沒有誰想過她在外邊過得有多艱辛。

    周菊雖然愚笨,可母女連心,這會兒也是淚眼漣漣。女兒該遭了多大的罪呀!

    林抗戰也感覺有些慚愧,終於低下了頭。

    而林清英也終於認真思索起來。

    入夜,林清墨沒有胃口吃東西,早早躺在了床上,林清英和母親都進來叫她出去吃點兒,林清墨擺擺手,打不起精神說話。下午那一通發泄讓她筋疲力盡。

    林抗戰趁老伴兒和林清英收拾廚房時悄悄走進了林清墨的臥房。林清墨麵無表情地看著父親。

    “幺女兒,以前是老漢兒不對,你莫氣

    了。”林抗戰低聲道歉。他抖嗦著伸手碰了碰女兒的肩,林清墨下意識地一縮,他驀地收迴了手。

    林清墨抑鬱地歎了口氣,沒吱聲。

    “我再不去打牌了,真的不打了,今後把那幾畝地收拾收拾種點兒獼猴桃。”

    林清墨眼神活泛了些。

    “其實我也曉得,打牌哪裏掙得起家!”林抗戰說著坐在床沿上,歎了歎氣,“你二姐染上癮後,我真的很絕望。以前家裏出了個大學生在別人麵前洋盤得很,以為終於翻了身,沒想到她□□那麽不爭氣……為了排解心中的鬱氣,我去打麻將,一開始打得小,五角的,一塊的,和那些老頭兒老娘兒一起混時間,輸贏也看得見。後來老二那邊的窟窿越來越大了,你曉得,我們家有幾個錢禁得起她拋灑?不是憋起牯牛下兒嗎?加上也確實見有人打牌發了財,我就越整越大。”

    ……

    “你放心嘛,我真的不得打了!”林抗戰強調道,然後說,“莫慪了,幺女兒,起來吃點兒!”

    林清墨搖搖頭說:“我不餓!”

    父親出去後,她閉目養神,不知不覺睡了一小覺,醒來後感覺舒坦了些。

    見林清英正坐在床頭默默地看著她。

    “怎麽不睡?嚇人!”林清墨瞪瞪她。

    “清墨,你起來!”

    “這麽晚幹什麽?”

    “我想和你聊聊。”

    林清墨想了想,坐起來。

    “去外邊吧,院子裏涼快。”林清英下了床,說。

    兩人來到院子裏,旺財聽見動靜吠了兩聲,圈裏的鴨鵝也跟著亂叫了一陣。

    “你坐。”林清英把長條凳端到院子中央,說。

    林清墨望望天,嘀咕道:“今晚竟然有星星。”

    “下半夜會更多些!”

    遠處傳來陣陣蛙鳴。林清墨找迴了點兒兒時的感覺。

    林清英把頭靠過來,靠在林清墨肩上。林清墨微微抖了下。

    “是不是覺得我好丟臉?”林清英輕聲問,鼻息似有些不通。

    “是啊……姐姐是癮君子,父親賭錢賴賬,被人叫賴子,母親大名沒幾個人知道,諢名倒是眾人皆知。”林清墨說著苦澀地笑了。

    “昨天你問我為什麽那麽晚迴來,其實,我是不想熟人看見我。”林清英說,“我並不是沒有廉恥感。我怕別

    人在我背後指指點點。我也驕傲過的清墨,你知道的。”

    “試試好嗎,清英?把它戒掉!”

    “我當然想,可是,你知道,不那麽容易的!”

    “我知道難,可再這樣下去你不但會徹底毀了你自己,連這個家也跟著毀了,你忍心?”

    林清英哽咽地道:“我也想對他們好。”

    “還和趙鵬有來往?”

    林清英有些落寞地說:“不了,他家人把他送走了,不知道去哪兒了!”

    “這正是個機會啊,”林清墨拍拍林清英的手臂說,“過程肯定艱難,但你必須堅持。”

    “我能怎麽做?”

    “先搬迴來住吧,別在城裏頭混,在城裏頭接觸那東西的機會多。”

    “可我迴來能做什麽呢?去農家樂打工?恐怕人家都不敢要我!再說了,我害怕鄉親四鄰的閑話,你沒看我迴來後門兒都不敢出?”

    “總得有個過程。”林清墨勸道,“剛才爸也說了,從此以後他不再打牌了,說去拾掇那幾畝地種獼猴桃,你就在家幫他,這樣一方麵對你身體恢複有益,還方便你們倆互相監督著。聽我的,清英。”

    林清英沉默著。

    林清墨以為她在猶豫,或者說在抗拒,便下了最後通牒。“老二,我們話說在前頭,如果你依然故我放任下去,我就不再有你這個姐姐,我說到做到。如果你按我說的做,迴來安生把癮戒了,我們大家一起努力,我保證不遺餘力地幫你。你說你這個年紀,剛滿三十,如果恢複好了日子還有得過,你有知識,腦子也靈光,幹什麽不能成?你看這周圍的人,有幾個不是大老粗?可人家過得風生水起的,你為什麽不行?”

    林清英幽幽地問:“你真還信我?”

    “關鍵是你自己要信你自己!”

    “好,我聽你的,明天你陪我去市裏,把東西搬迴來好嗎?”

    林清墨點點頭。

    “對了清墨,你真有相好的了?”

    “嗯,人很好!”

    “那不抓緊把婚事兒辦了?這年頭好男人難得遇到。”

    “你說就咱家這情況,怎麽辦?這次他本來要和我一同迴來的,我沒讓。我不想讓他看見咱家的狼狽樣,你說這麽些年咱家有什麽變化?人家家裏是越變越好,我們家是越來越破敗了。”林清墨唉唉地歎道。

    “都怪我

    !”林清英說。

    遠處又響起蛙鳴,此一聲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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