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宣告訴我,城裏的維吾爾族人對遠道而來的客人沒有特別的要求,叫我明天無需做準備,不知他是客氣還是真不需要。

    第二天一早,景文宣叫醒我,我盡力想將自己打扮得好看些,結果強差人意。

    十點鍾我們來到景文宣大伯的家。景文宣大伯的家在市中心的一個現代花園小區裏,那裏是一幢幢樓層齊高,外觀統一的小高樓商品房。

    景文宣依然如平日打扮,隻是頭上多了一頂小圓帽。其實他骨子裏還有一半是漢人的血統,我看得出他對漢人的穿著打扮他還是相對比較喜歡。

    當我們來到景文宣大伯家樓下時,已感覺到喜慶的氣氛,一群群熙熙攘攘的人流不時地從三樓的單位簇擁著上下。他們個個都打扮得亮麗整潔。

    最吸引我注意力的是一群群青春活力的姑娘們。

    在旅遊叢書上寫到“新疆美女百般嫵媚,萬種風情。藍天白雲、森林草原、沙漠戈壁、雪山高原、駿馬氈房都是她們最美的外衣,她們與生俱來的美麗是獨特的,也是無法模仿的。”

    今日一看,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新疆美麗的環境和獨特的民族文化賦予了姑娘們天生麗質。她們不知何為驕揉造作。她們美麗、激情,大方,魅力十足。一方水土一方人,大眼紅唇會蕩起勾人的笑,靈巧的腰肢和扭動的脖頸會激起人對青春的幻想。

    我純粹一幅旅行者的打扮,牛仔褲,t恤衫、旅遊鞋、太陽帽、旅行包。我這格格不入的妝扮,這時倒成了眾人關注的對象,一進小區我就把臉部表情定位在“茄子”上。對那些投來好奇目光的人們,我的這種表情也是一種極好的迴禮。

    好不容易走到三樓a單位,景文宣大伯的家,正如我們想象中的一樣,結婚是個大喜的日子,自然非常的熱鬧,什麽三姑六婆,左鄰右舍,親戚好友,就近的都先來新娘家湊個熱鬧。

    景文宣一進門,首先看到了他的爸爸,“爸爸”景文宣大聲地叫了一聲。

    正忙於招待客人的景文宣的爸爸應聲向我們望來,“巴郎”景文宣的爸爸驚喜地喊道,趕緊迎了上來,緊緊地擁抱著兒子。

    “巴郎”是維吾爾語“小孩”之意。“巴郎”的內涵很寬泛,它不單單是指三五歲或十幾歲的孩子,八十多歲的老人對其六十多歲的兒子也同樣是左一個“巴郎”右一個“巴郎”,叫得甜滋滋的。晚輩不管多大歲數在長輩麵前和眼裏永遠都是“巴郎”。

    “你能迴來,我真高興!”景文宣的父親激動地拍打著兒子的肩膀說道。

    他們講的是一口純正的普通話。雖然景文宣的爸爸出生在新疆,和一個維族妻子生活了將近三十年,但他依然對維族語言十分遲鈍,他說太難學了,會聽會說些簡單的維族語言就可以混日子了。據我知道他父親還會不少的阿拉伯語。

    這時忙碌的人們都停了下來。隨著一句句“外加!外加!”,景文宣的母親、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都聞訊從不同房間中走了出來。他們都十分的激動,一個個熱情興奮地與景文宣擁抱問候。

    “外加”是驚歎詞,相似於漢族人的“哎呀”或“哎喲”的意思。

    維吾爾人是伴隨著“外加”長大並成熟起來的。無論是喜怒哀樂,逢兇化吉,邂逅親朋,自我陶醉,痛苦不堪,抑或窮困潦倒,人們均會唿喊一聲“外加”。

    婚後的女人體形確實變化得驚人,看到景文宣的母親及伯母們就見分曉。

    突然,人們將目光都集中投向了我,景文宣抱歉地向我走來,“對不起,一見家人就忘了你的存在。”

    “沒關係。”我搖頭說道,我的心已被這個場麵所捕擄。在我的記憶裏,我想我最常擁抱誰呢?母親、父親、還是哥哥,沒有。或許是我們常在一起的原故吧!擁抱讓人彼此拉近距離,我想這次迴去後,我會給母親一個緊緊的擁抱。

    “這位是夏小姐,就是我向你們提到的那位鼎鼎有名的考古學家夏博士的女兒,她在一家大報社工作,這次是隨他父親一起來新疆旅遊觀光的。我很榮幸被他父親委任為她的私人導遊。”景文宣向眾人介紹道。

    首先是景文宣的母親迎了上來,像擁抱女兒一般溫情地擁抱著我說:“美麗的姑娘,歡迎你來到新疆,來到我們家做客。”雖然她講的普通話並不太好,但我勉強可以聽懂。接者是景文宣的伯母們及他的堂兄表妹等等一一前來向我表示歡迎。

    “大堂哥”一聲清脆響亮的叫聲把我們震住。新娘一副驚訝的表情突然出現在房門口,緊接著一個箭步向景文宣直衝過來,像個孩子般緊緊地擁抱著景文宣,淚流滿麵地嗔怪著景文宣說:“堂哥,我還以為你不迴來呢!”,哭得花容失色。

    看來他們兄妹倆的感情摯深,是旁人沒法體會的。眾人著實都被新娘的舉動所驚呆,個個目瞪口呆在望著他們。

    “這是怎麽一迴事?”我心裏和眾人一樣犯嘀咕。

    景文宣前幾天不已經打迴電話說要迴來了嗎?然道他堂妹不知道?

    景文宣一臉的疑惑不解,輕輕地拍著堂妹的背脊,向母親投去詢問的眼光。

    “是我們要給她一個驚喜,因此之前她並不知道你會迴來。”景文宣的大伯母含笑地走近他們,輕輕地拍了拍女兒的手臂,向景文宣解釋道。

    景文宣的母親即時遞上一塊紅色小方巾,新娘接過方巾,低頭又哭又笑地抹著眼淚,然後抬頭望著她的大堂哥。

    我這才發現新娘是如此的漂亮。正如維族史詩上描繪得“眼睛像藍天一樣,頭發像流水一樣,牙齒像珍珠一樣”,維吾爾族的姑娘大眼高鼻,齒白唇紅,凹凸有致,曲線玲瓏,挺拔豐滿的性感。而維族的混血姑娘更是驕美動人。

    “驕豔可愛的玫瑰,今天你是如此的美麗動人。”景文宣深情地望著新娘說道,他看堂妹的眼神讓我有種莫名的嫉妒。

    昨晚聽景文宣說,新郎是個香港人。他這個堂妹原本是個導遊,在兩年前一次領帶香港旅行團的時候認識了今天我們要見麵的新郎官。倆人在十五天的相處中,竟不知不覺間墜入了愛河。這真像個童話故事,浪漫得讓人難以置信。

    當聽完景文宣給我講述他堂妹的這個浪漫愛情故事後,我確實有些感動。而且決定以這個故事為素材,寫一篇言情小說,send給主任作禮物。題目我都擬好了,叫著《千裏姻緣》。

    聽景文宣說,他的大伯及伯母當初在得知自己的獨生女兒的男朋友是個香港人,而且一直在香港生活工作後,他們強烈反對並阻撓他們的來往。

    而這個癡情的香港男子卻從未想過放棄,而是一放假就趕往烏魯木齊,與心愛的人偷偷約會。不能在一起的日子,男方每日不間斷地打來長途電話問候,訴說忠情。在經過三年的馬拉鬆式的愛情考驗後,景文宣的大伯及伯母都被感化了。

    景文宣的大伯母也是當地的維吾爾族人。他們之所以阻撓,並非是為信仰問題,而是因為地區問題。他們認為香港太遙不可及了。

    但三年了,堂妹及她的男友都沒放棄,結婚的願望反而更加強烈,堂妹甚至有了離家出走的念頭。這讓做父母的無法招架,結果就是今天我們見到的,有情人終成眷屬。愛情總能戰勝一切。

    所謂的約定俗成,漢族在早上接新娘,迴族在上午,維族在下午。

    可大伯說他們遷就男方,今天中午擺完酒席,這對新人晚上還得趕飛機迴香港。所以也就按漢人規矩中午接新娘。

    中午臨近十二點,約十輛黑色的平治房車來到小區花園,樓下頓時一片喧鬧,這是男方迎親的車隊來了。

    男方聽聞當地有以車隊越大越有麵子的說法,特在一家大型的汽車出租公司租借了這十輛房車。其實這種做法並不稀奇,許多地方都有這個習俗。雖然這樣做有種打腫臉充胖子的意思。但隻要在經濟允許的條件下,無論是租還是去借,大家圖的就是個熱熱鬧鬧罷了。

    這時,喧鬧聲越來越大。新郎戴著一頂小圓帽,高挑英俊的新郎變成了一位維族青年,樣子好有趣。

    新郎及他的眾兄弟們準備上樓,立刻被一班女家的青年子姪擋駕,經討價還價,付了紅包,才能過關。

    他們經樓梯來到三樓的女家門前,這時一群擋門的姨媽姑姐們又來唇槍舌戰了一番。

    新娘和她的姐妹們躲在房內,新郎與伴郎唯有再三運用他們的三寸不爛之舌與刻意刁難的姐妹們舌戰。幾經辛苦再加上令姐妹們滿意的紅包,新郎終於如願地接到了新娘。

    從房內迎出新娘,一對新人向在場的長輩作九十度鞠躬問好。根據習俗,新郎要抱起新娘上車迴男家。(男方家在香港,隻好以今天擺酒席的酒店為大本營)

    新郎抱起新娘從三樓沿著樓梯跑到樓下再到達新娘車時,已是氣喘籲籲,大汗淋漓。幸好這樓梯隻有三層,但在這個大熱天裏,抱起個一百來斤重的人跑樓梯也真是夠戧。

    我們跟隨著新娘車的車隊來到了酒店。酒店應男方要求,在新娘到達酒店下車時,在酒店門口至新房的地上都鋪上新的紅氈毯,據說新娘鞋不能沾地才顯其尊貴。

    經過簡單的入門儀式後(以酒店客房為新房),一對新人及各親友便來到擺設結婚酒宴的大廳。

    女方家屬要站在宴會廳入口處迎接親友。親友到臨就坐,宴會開始。當日筵開四十多席,非常熱鬧,還請來一組小型樂隊助興。

    婚宴開始時,由酒店的司儀簡單地向眾人介紹兩位新人,然後由證婚人為一對新人證婚。證婚人通常是男家的長輩,或請阿訇念“尼卡哈”(伊斯蘭教合婚儀式)。這次證婚人是由女方請來的阿訇為他們證婚。

    儀式開始,德高望重的阿訇先讀了一段阿拉伯文《古蘭經》,然後分別向新郎新娘詢問是否同意與對方結婚,待雙方答應後,阿訇宣布他們二人正式結為夫妻。繼而,再按照一定內容諄諄囑咐一番“尼卡哈”,證婚儀式結束。

    然後,阿訇從擺在麵前的盤子裏抓起一把糖果隨手一撒,在座的人飛身搶奪,這是吉利的“意頭”,也是婚禮的高潮。

    酒店出菜神速,一下子把十多款菜和酒水全放在桌上,讓賓客品嚐。

    在宴席上最讓我印象深刻的一道菜是正品烤全羊。烤全羊是新疆的一道名菜,它做法獨特,身份高貴,隻在高級宴會或重要的場合上才露臉,其豪華與氣度,是北京烤鴨所望塵莫及的。酒席裏當然少不了歌手唱歌助興。樂隊獻唱的新疆民歌,有的熱情奔放,有的悠揚輕快,十分的悅耳動人。新疆人是出了名的能歌善舞。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在極富感染力的樂曲聲中,親友們按捺不住,有的聞歌起舞,有的上台獻唱,更有的邊唱邊跳,邀請客人共舞,充分顯示當地人的熱情奔放及好客的民風。

    年青的姑娘們蜂腰輕擺,小夥子們熱情的舞步,旋轉穿梭在熱鬧的人群中。婚宴就像一個大型舞會,充滿歡樂氣氛。男方的香港親友也十分大方,隨著眾人的舞步,個個都成了舞蹈行家,靈巧得令自己咋舌。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的快,數小時的宴會在人們的歡聲笑語中不知不覺地結束。真是一個別開生麵的婚宴,讓我大開了眼界。

    走出酒店,已是晚上的九點四十分。這是因為我陪景文宣在酒店和他的父母及大伯伯母們、堂兄堂妹們一起在包房裏又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才會弄得如此之晚,中午的那餐宴席在五點多鍾時已結束。

    晚上這餐算是家庭聚餐吧!除了我這個外人。

    我有些尷尬,我想過先迴酒店,可景文宣不同意,他固執地說“你走我也走”,我隻好作罷,硬著頭皮,坐在酒席上。

    當我們準備迴酒店時,景文宣的父母及親友都走出酒店相送,家裏人對景文宣的依依不舍,及母親含淚叮囑,讓我感覺自己像個拆散別人家庭團圓的罪人。

    我有些內疚地走開,故意離他們遠些,以減輕心中的那種沉重的“罪惡感”。

    景文宣徹底地把我逼到了窘境。

    我原本讓景文宣今晚迴家與家人團圓敘舊,明天再迴酒店找我也不遲。可景文宣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得對你負責……。

    他說了一大套道理,聽得我暈暈的,賴得理他,隨他去吧!我能拿他怎麽辦?

    坐在的士裏,由於一天的興奮,這時我已感覺有些疲倦,閉上眼睛依靠在椅背上休息。

    一會兒,隻聽見的士司機用西北口音的普通話輕聲向坐在前排司機旁的景文宣說道:“你女朋友真特別。”然後莫明其妙地笑了笑。

    “是嗎?”景文宣先是一陣沉默不語,然後淡淡地迴道。

    或許他們都認為我睡著了,其實我清醒得很。我就這麽安靜的閉著眼睛休息著,直到酒店門口,景文宣輕聲地叫了我一聲“靜怡,到了。”

    我伸了個懶腰,下了車,和景文宣並肩走進酒店。我突然轉迴頭,看了一眼剛才那輛的士,車子還在下車時的那個車道上。司機像個偵探似的,從車窗裏伸出個腦袋,十分好奇地一路望著我和景文宣走進酒店。

    我心想,他是不是在想我和景文宣來這裏是因為開房!就是開房,那又怎樣,用不用著他那樣關心,真受不了。

    想到此,我突然調轉迴頭,氣唿唿地向那輛的士走去,一副要尋事的樣子。景文宣莫明其妙,不知何事,叫著我,緊跟了出來。

    走到司機的車窗前,我表情嚴肅地望著司機,曆聲問道:“你有什麽不妥嗎?幹嘛一直望著我們?”

    “沒有呀!小姐。”司機一副很無辜的樣子迴道。

    “對不起!”景文宣這時把我拉開,向司機一臉賠笑著說道。

    “你幹嘛呢?就是別人望著你,你也用不著生這麽大的氣吧!”景文宣不放心地一直拉著我的手,來到了我的房間,幫我開了門房。

    “好了!今天你一天都很開心,對嗎?”景文宣那碧藍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我問道。

    我點點頭,表示讚同。

    “不要因為剛才那個司機而破壞了你一天的好心情,這不值。況且他什麽也沒做過,不是嗎?”

    當然不是,他做了,隻有你這個木頭不知道罷了。

    我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剛才那個司機的眼神分明就是在懷疑我們進酒店開房”,這種低俗的話我說不出口。或許真的是我想多了!

    “唔,好了,我沒生氣。”為了讓景文宣放心迴去休息,我違心地說道。

    景文宣抬起一隻手,像要拍我肩膀似的,可不知為何那隻手突然停留在了半空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那…,晚安,做個好夢!”

    “晚安,明天見!”我抿嘴笑著迴道。

    迴房後,我洗了個熱水澡,心情舒暢許多。打開手提電腦,上了英特網,查看電子信箱,看看有沒有新信息。

    打開信箱一看,還不少呢?“你有8個未讀文件”。

    一個是母親的,一個是父親的,還有報社及朋友們的。

    我每晚給母親發一個郵件,向她匯報每日的情況,好讓她安心。

    如果今晚我那氣勢洶洶地跑去向的士司機興師問罪的模樣讓她知道,她會是何表情?她一定會悔恨自己教女無方。

    我又打開父親的郵件,“靜怡,爸今天去看望了科學家張智先,他情況依然很糟糕。總是夢囈著一句話[不可能、不可能].他現在不認識任何人,兩眼充滿驚恐,真讓人心痛。我明天會迴來。我的天使,晚安!”

    看完後,我深深地倒吸一口氣,太可怕了,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就會突然變成那樣,世事難料啊!

    那具彩棺會不會像衛斯理遇見的事件一樣離奇呢?比如外星人所為?或許考察隊有外國間諜潛伏?荒謬!

    當晚我又因寫作熬至黎明時分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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