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還是要怪,那便怪吧,來日方長,他們還有很久很久的時間用來相處,不是嗎?


    “統委。”


    躊躇半晌,他終究不知道該如何出口,如何去說,好像怎樣表達都不合適。


    齊宣蹙眉遞過來一個眼神,比以往少了幾分淩厲。


    頭一遭看到統委如此虛弱的模樣,岑秉心髒驟然收緊,


    “您喜歡誰,願意跟誰,我做副官沒有資格也沒立場去幹涉,但是您不僅僅是齊宣啊,您還是軍區統委祁晉琰啊。”


    換言之,世界上總有一部分人的生命不單單屬於自己,而是屬於更多的人,主心骨的位置不是誰想誰就可以的。


    可是主心骨一旦出事,不把自己的命當一迴事,那麽讓剩下的人怎麽辦?


    “昨天早上少帥他出事,若不是您撐著,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今天緊接著您自己又出事,您想護著誰,我都不攔著,可是您不能這樣啊。”


    岑秉不是不讓他護著,但是總要對自己的安全上點心啊,齊宣現在對姚雪這哪裏是護著,簡直就是拿命在賭。


    貓有九條命但是人隻有一條。


    “有那麽多人想取您的命,明裏暗裏不計其數,去年在s市要不是小程。”話音至此,岑秉頓了一下,喉嚨明顯的哽咽,勾起不願迴憶的過往:“您要是這麽不珍惜自己的命,小程的犧牲算什麽?”


    小程,犧牲的時候不過才二十歲,在齊宣身邊卻已經當了整整三年的警衛員。


    那一次,要不是他反應快,推了齊宣一把,那時栽倒在閻王殿的就是齊宣了。


    齊宣黯了眸色,蒼白的唇微微牽動,一閉眼仿佛就是那個年輕的沾血的臉,病房陷入沉寂。


    半晌,岑秉抬手抹了把眼睛:“統委,您還有其他什麽吩咐?”在齊宣身邊做副官這麽久,怎會不知他想什麽?


    有些事在心裏是禁忌,不能提,但是今天他卻……


    “封鎖……消息,明天a市軍區最後一批人迴去,你去送。”


    “是!”


    這是他疏忽了,兩天內出了這樣的事,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往外麵透露出去半個字的,一切都隻能等齊宣和霍庭堯出院後解決。


    穩定軍心,此刻才是最關鍵,外界流言蜚語太可怕。


    ——————————————


    安靜的環境下,沒有任何響動,在這樣的情況下,仿佛雙眼被籠上一層薄紗看不真切,可是其他感官卻敏感異常。


    鼻息間充斥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整個人仿佛被放置在消毒水中,夜晚的醫院從來都是如此。


    “砰!”姚雪左摸摸右摸摸,最後不知道把旁邊桌子上的什麽東西碰下去了……


    這醫院的構造和市醫院還不一樣,按理來說她剛才摸的位置應該是床頭燈開關啊。


    “……”


    靠……病床挨著牆放都不怕返潮嗎!


    眼睛酸痛到了一種境界,隨之而來的是身上擦傷的疼痛感。


    身體徹底放鬆之後,各種感官都異常敏感,現在隻要動兩步就疼到要死。


    大腦中所有的記憶陸續迴籠……


    那麽,他呢?


    “你好,請問……”姚雪扶著牆摸黑出了病房。


    攔下走廊裏推著醫藥架護士模樣的人:“齊宣在哪個病房?”


    “齊宣?”護士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見她還穿著病號服:“你是他什麽人?”


    早上手術過後,參與手術和治療的人都被留在了醫院不允許擅自出入,甚至於整個醫院的住院部現在都是警備狀態,出入都要進行身份核實。


    雖然不知道究竟為什麽,但是看架勢應該是什麽要緊的事。


    現在有人打聽,自然是要多問幾句的。


    姚雪抿了抿蒼白的唇。


    有些問題,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我是……


    “姚小姐。”中午幫姚雪處理傷口的護士剛好過來查房,姚雪突然間感覺自己鬆了一口氣。


    “姚先生他們吩咐過,您要是醒了就可以去看齊先生了,您現在要去嗎?”


    姚雪連忙點頭,可是卻下意識抓住了自己的手:“他沒事吧?”


    護士笑著點了點頭:“我聽說,齊先生手術時內髒大出血,幸好醫院裏血漿充裕,及時控製了。”


    內髒出血……


    “齊先生的病房就在樓上,我帶您去。”護士走了兩步卻發現姚雪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半分:“姚小姐?”


    “恩……”姚雪連忙抬腳跟上,隨即發問:“會不會有什麽並發症,內髒出血後果可大可小,可能會發生血腫壓迫神經,醫生有做後續的處理嗎?他什麽時候能醒來?”


    護士笑著看她,不是沒有驚訝。


    “我也是學醫的。”姚雪出聲解答了她的疑惑。


    護士笑意更深了著:“姚小姐要是不說,我真看不出你是學醫的。”說著幫姚雪把胳膊上脫膠的紗布又重新包好。


    也是……她這麽毛毛躁躁的樣子,哪裏像是學醫的。


    再細致的活在她這裏恐怕都變得馬馬虎虎了。


    “醫院規定旁人不能擅自來這裏,我就不去了,姚小姐您自己去吧。”把姚雪送到電梯口,護士按了下樓鍵離開了。


    整個樓層哪裏是安靜,簡直就是壓抑的窒息。


    要不是看到其中兩間病房外各站著兩位身著軍裝的人,她倒真要以為這層樓除了她沒人了。


    真有種踏進統令部的即視感。


    “姚小姐?”門口守著的人對視一眼,顯然是認識她的:“醫生剛給統委換了藥,下午氧氣罩剛撤,看樣子恢複的還不錯,現在岑副官在裏麵。”


    這麽重的傷擱在旁人身上怎麽著不得要去半條命?可能是軍人出身,也可能是天生恢複力就這麽快,不過十二個小時,監護已經撤了。


    姚雪半垂著眸子,半晌才挪動步子朝其中一間病房走去。


    剛才迫切的先見到他,想看看他究竟有沒有傷到要害,究竟傷的怎麽樣了,可是到了眼跟前,她卻猶豫要不要進去……


    好像還是沒有辦法去麵對他,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用什麽樣的身份。


    “少帥也該換藥了,你們小心守著啊,我去叫醫生。”另一間病房門口的人突然出聲朝一邊走去。


    少帥?


    剛才還奇怪為什麽迴守著兩間病房……現在好像有答案了。


    “你們霍長官也在醫院?”姚雪開口詢問。


    “少帥是昨天早上軍演迴來的路上出的事,直到淩晨統委才安排好。”說著歎息一聲,語氣裏滿是意想不到:“沒想到今天早上,統委也出了事。”


    腦海裏突然劃過一這畫麵,抓住其中一張,隻不過一眼而已,心口的痛便已經開始蔓延……


    所以說昨天早上在統令部,岑秉突然有急事報告,還有齊宣突然離開都是因為霍庭堯出事嗎?


    他清晨才迴去,也是因為一整天都在忙著處理這件事,根本沒有時間同她解釋?


    “醫生說少帥沒什麽大礙,但是統委的腿暫時失去了知覺,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恢複。”


    姚雪猛地抬頭看向說話的人:“你說的是真的?”


    她就知道……內髒出血不可能那麽簡單……


    她就知道……並發症會隨之而來。


    姚雪轉眸透過玻璃窗看了眼病房,怔愣半晌慢慢退開兩步,朝走廊一旁走去……


    “姚小姐?”


    身後傳來的聲音,她仿佛聽不見一樣。


    怎麽會是這樣……


    她究竟做了些什麽?


    在他整夜未眠的情況下那麽氣他,那麽逼他。


    在情況那麽危急的時候,她竟然還在耍小孩子脾氣跟他鬧,去質問他自己整夜未眠等來的答案這般模棱兩可,去質問他為什麽那麽晚才迴來,才想起同她解釋。


    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是總是有那麽多人不停的在後悔,如果時間可以重來該多好,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後果了……


    可惜……


    從來都不懂得心痛是一種什麽感覺,今天她卻切切實實的體味著,心髒像是時刻被一隻無形的手揉捏著,唿吸被遏製。


    求生的欲望那般強烈,可是,怎麽掙紮都不行。


    齊宣……對不起……


    最沒用的話她今天重複了無數次。


    高跟鞋和地麵敲擊的聲音急促響起,快速迫近:“姚雪!”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空蕩的走廊裏響起。


    若不是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太真切,她真的要以為自己聽錯了。


    墨色的眸子罩著一層水霧,透過朦朧的顏色,入目的是一張熟悉又不熟悉的臉頰。


    這張臉的主人……


    衛熙!


    “衛熙!”身後的儲離連忙追上把她攬進懷裏,微微蹙眉看著現在的情景:“姚小姐,抱歉,衛熙她是一時衝動。”


    衝動嗎?


    “放開我!”衛熙甩開儲離的胳膊,冷笑看著姚雪:“姚小姐這下開心了?”


    姚雪瞪大眼睛看她,二話不說上來給她一巴掌,現在又問她開心了?誰來告訴她,開心的點在哪裏?


    她又不是神經病,受虐狂!齊宣躺在病房裏,她開心嗎?


    “晉琰他為了你現在躺在病房裏,我真不知道你好在哪裏,能讓他舍命這麽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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