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天而已,短短頃刻之間……


    他就這樣輕而易舉打破了多少年來,她構架的世界。


    清冷的風伴著晨起公路上疾馳而去的車在耳畔唿嘯,刺骨的疼印刻在心口,一瞬間的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聲音。


    隻剩下狂奔,隻剩下離開,逃跑是她如今腦海中唯一的苗頭,哪怕沒有下一個目的地。


    身後焦急的唿喊一聲聲不曾停歇。


    一輛輛車子踏破晨霧疾馳而來,天色在朦朧暗淡中透著亮光。


    沉寂了一夜的城市即將煥發新的生機。


    白色的身影一路奔跑,不知停歇,身後墨綠色的身影緊追不舍。


    嬌小的人影穿過十字路口。


    “嘀——”刺耳的喇叭聲響起,遠光燈穿過薄薄的晨霧直射過來,姚雪轉頭看過條件反射抬手遮擋。


    “小乖!”伴隨著嘶喊聲而來的是被人大力推開,倒在馬路邊時膝蓋手肘和地麵擦過的傷痛感。


    與此同時劇烈撞擊的聲響在耳畔迴蕩:“砰!”像是什麽被拋到了空中又重重落下,地麵翻滾過後,沉重的讓人耳朵發悶。


    這是……怎麽了?


    姚雪迴頭看去,灰色的公路上聚集了那麽多血……那個剛才還好好的男人身下怎麽有那麽多的血:“不!”


    水眸裏沉積的淚水來不及消散再次匯聚,意外來的太過突然,她毫無防備。


    “齊宣!”她慌忙著想要站起來,卻在踉蹌間再次摔倒,半跑半爬著衝了過去:“齊宣,你醒醒!”她顫抖著手拍打他的臉頰,沒有任何反應。


    “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這話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姚雪慌亂間解開他的上衣。


    心肺複蘇,她持續著按壓著心髒的動作,俯身為他渡過氧氣。


    血……到處都是血……


    熟悉的畫麵在腦海中閃過,一年前……在s市,她曾被實習老師帶去過手術室救助過一位軍官,槍傷,中彈部位在後背頸椎旁,差一點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不是都說禍害遺千年嗎!你不是說你自己得活夠八百歲做一隻千年王八的嗎?你怎麽能出事!誰允許你出事的啊!”


    他當時開玩笑時的笑容,上挑的華麗音色還在眼前耳畔迴蕩著,完全沒有現在半分的虛弱模樣。


    她泣不成聲,機械性的重複按壓動作,淚水早已朦朧了她的視線,看不清,聽不清。


    “你這麽妖孽,這麽腹黑,怎麽可能這麽早死掉!你要死也要跟我把婚離了再死吧!”


    你這樣死了,是要給我一個寡婦的聲明嗎?還是要讓我愧疚一輩子嗎?


    齊宣!你簡直就是做夢!這個世界上簡直沒有比你還不要臉的人了!


    “咳……”咳嗽聲突然響起含雜悶響,胸口疼痛異常。


    “齊宣!”姚雪趕忙抱緊了他的身子,白皙的手指間滿是血跡,襯得他小麥色的膚色愈發蒼白:“齊宣……齊宣!”


    “喊什麽……叫魂呢?”懷裏的男人懶懶抬眸,唇角微揚著熟悉的弧度,還是往日的模樣。


    若不是血色太過濃鬱,臉色太過蒼白,那神態同往常無異:“不……哭啊。”


    胸口是撕心裂肺的痛,伴隨著吐出的每一個字撕裂開來,陣陣劇痛……


    他想抬手擦掉眼前人兒臉上的淚水,最終卻沒能抬起半分。


    “齊宣……”姚雪抱著他,緊緊地死死地抱著哭喊出聲:“齊宣……齊家哥哥……”


    原來……他出事了,她的心可以這麽痛,這麽難受。


    “內疚……了嗎?”他唇角含笑染著血色,笑意還同以往一樣:“那這樣換你原諒,夠不夠……”


    就這麽死了嗎?好像有些不甘心呢……


    “小……乖……抱歉……”


    夠嗎?不夠!怎麽可能夠!一句抱歉,一切都可以抵消了嗎?


    “齊宣?你想的到挺美,你死了一了百了啊!你害我當寡婦是吧!”


    “一命……換一命,往後這段感情……隻是我們兩人的事。”無論是好是壞,無論結果如何,旁人都無從幹預。


    無關父輩,無關其他,小乖,從現在開始,我們單純的隻談感情,如何?


    “齊宣……”


    “齊宣?”


    “齊宣——!”


    ——————————————


    岑秉是在齊宣被推進搶救室時趕到醫院的。


    “我們統委怎麽了?”岑秉氣喘籲籲抓住手邊的一個護士就厲聲質問,很明顯是接到消息一路跑過來的,墨綠色的外套敞開著,發絲微亂:“我們統委怎麽了!你說啊!”


    年輕的護士被岑秉一通突然而來的怒吼嚇哭了:“病人送進手術室的時候已經昏迷了,是車禍……我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


    說完急匆匆推開岑秉跑走了,留他踉蹌著退開兩步愣在原地。


    怎麽會……兩個小時以前躺在急救室裏的人還命令他去熨燙襯衫,說是早上要用……怎麽襯衫還沒燙完他就進了急救室?


    一天之內,b市軍區兩大人物都進了醫院,都因為車禍……這件事,若是不瞞下來,上麵勢必要派人徹查。


    而他身為副官卻沒能在第一時間保護自己的長官……


    “他……不會有事吧?”突然耳畔傳來呢喃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安慰自己。


    “不會的……他說了要把摩天輪修的再高一些的,他說了……要用心感受的……”


    可是現在什麽都沒有做到呢,他怎麽可能有事。


    齊宣他就是一個變態!那麽變態,那麽不要臉的人,閻王估計都不收,怕他攪的地府不得安寧!


    “姚小姐?”岑秉側眸看去對上姚雪抬起的眸子,確定自己沒認錯人,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你怎麽在這兒?”


    此時的姚雪好不到哪裏去,兩隻眼睛哭的紅腫,手肘膝蓋全是擦傷,黑色的長發零散的散落在肩上,整個人顫抖著,木訥的眼神仿佛失去了知覺和意識。


    “對不起……”事到如今,她還能說什麽呢……


    就說不可能那麽簡單,姚雪這邊怎麽可能什麽事都沒有!這下好了吧?闖禍了吧?


    頭天得知身份,第二天齊宣就進了急救室!就算以前是齊宣的錯,就算騙了那麽久,也不至於要把命搭上來吧?


    岑秉煩躁的抓了抓頭發,這都他媽的是些什麽事!眼前的人是齊宣心尖上的人,悶悶的一口氣憋在心裏無處發泄,差點沒把他憋死。


    “給她處理一下傷口,別感染了。”抓住路過的一個護士往姚雪那邊一推,岑秉緊接著就轉身離開,得趕緊找個僻靜冷靜冷靜,生怕自己一個控製不住就犯渾。


    “怎麽迴事?”唐睿腳步匆忙,身上還是昨天的衣服。


    沒有人出聲,沒有人言語,安靜的壓抑著,走廊裏的氣氛陷入沉靜。


    唐睿看了眼搶救室,紅色的燈還亮著,轉眸才注意到走廊座椅旁邊蹲著的小人,縮成一小團,白色的衣服上沾滿了血跡。


    眸色微斂,眉毛微蹙。


    “齊宣怎麽樣!沒事吧!”楚江一出電梯,急匆匆的跑了過來,看了一圈,攔下岑秉:“怎麽沒人說話!齊宣他到底怎麽了!岑副官你說!”


    剛從國外迴來,一下飛機就接到電話說齊宣出事了,齊宣那貨整天生龍活虎,好的不得了,賊成那個樣子,誰出事都可能,他怎麽能出事?


    岑秉聞聲抬眸,抿了抿唇卻不知該怎麽說。


    “怎麽了!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說不說!你們統委就是這麽教你們的?”


    這邊急得團團轉沒人理會,那邊安靜的讓人抓心撓肺。


    岑秉轉身一拳砸在了牆上,低著頭,雙眸緊緊地閉著,平緩心情。


    “你怎麽來了?”


    伴隨著唐睿的疑問聲而來的是一串沉穩的腳步聲。


    “姚雪。”低沉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姚雪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一雙眼睛哭的通紅,頭低得更深:“對不起”


    好像事情到了這一步,好像時至今日,她剩下的,翻來覆去就隻有這一句了。


    莫異蹙眉看著椅子上縮成一團的白色身影,不過幾月不見罷了,這兩人怎麽就成了這副模樣。


    一個躺在搶救室裏生死不明,一個窩在椅子裏要死不活。


    楚江靠在牆上,瞅瞅姚雪,又看看搶救室緊閉的門,唇角不自覺的微勾。


    得了,冤家啊。


    低低的啜泣聲成為此刻唯一的聲響點綴。


    冷風透過走廊盡頭大開的窗子往裏麵灌,夏末,空氣不算冷,身上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姚雪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眼淚可以像現在這樣不值錢的往下掉,仿佛永遠都不會幹涸,濕漉漉,黏噠噠。


    心口是窒息的痛,痛到早已忽略身上的擦傷,忽略身上僅著一件單薄的睡裙。


    半晌,楚江站直身子:“岑秉,迴家給你們統委拿兩件換洗的衣服來。”


    緊接著將身上的外套脫下披在姚雪身上,姚雪抬眸看他,入目的是一抹安慰的笑容。


    “好。”岑秉斂了眸子,看了一眼姚雪,握了握拳頭,最終消失在電梯口。


    站在一旁冰冷異常的莫異突然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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