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遠的心情很緊張。


    他的個子太矮,力氣又小,經常搶不過大孩子們,隻能找他們挑剩下的東西。


    眼見著再過一會兒,浮空艇又要到來,他隻能站在最外圈觀望一下。


    “小妹妹,你一個人麽?嘻嘻,幾歲啦?”


    這個聲音聽起來很熟悉,是那個經常欺負他的大孩子在說話。


    肖遠忍不住朝著聲音的來源望去,一個黑發的女孩子被四個大孩子圍住了。


    “要不等會兒和我們一起去玩吧?我願意給你吃一塊餅幹。”一個大孩子臉上露出不善的笑容,毫不客氣的用手去摸女孩的臉。


    他們想欺負她!


    肖遠握緊拳頭,胸中湧出一股憤怒。這些人簡直太可惡了,連女孩子都不放過。


    沒有人阻止這群小流氓的惡行,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天空中。


    裝了補給物資的飛艇隨時可能到來,誰會去管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女孩的死活。


    那隻髒髒的手馬上就要摸到女孩的臉了。


    肖遠張大了嘴,想要喊出一聲住手,但隻是發出一個無聲的口型。


    麵對那四個大孩子,懦弱的他膽怯了。


    “你的手真髒。別碰我。”


    女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淡,而後肖遠看到那個伸出手的大孩子被她放倒了。


    隻是一瞬間的事情,那幾個人就被她打得稀裏嘩啦,哭喊著跑開。


    她可真厲害啊!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她,是住在四十七區的人?


    要是能和她交個朋友就好了。


    ******


    “咳咳咳!”


    肖遠就像一隻煮熟的大蝦,彎著身子痛苦的倒在地上。


    麵對身前四個人的施暴,他無可奈何。


    “來來,小矮子,讓我們看看今天你弄到了什麽好東西!”


    “不……我才不給你們!”


    “不給就揍你!大夥別客氣,他死命抱在懷裏,肯定是個好貨!”


    數不清的拳頭和腿腳幾乎要打垮肖遠脆弱的神經,他鬆開了手,一直死死護著的東西被搶走了。


    “這個是什麽玩意兒?硬邦邦的,好像不能吃!”


    “老大,看起來挺漂亮的,能賣個好價錢吧?”


    “我知道,上次我在電視裏見過,這個叫八音盒,轉上麵的把能出聲音。”


    “呸,什麽破音盒,蠢透了!砸碎它!”


    等一等,求求你們不要這樣……


    雖然想這麽說,但破裂的嘴角淌著血,根本什麽都說不出來。肖遠艱難地抬起頭,突然看到一個矮小的身影。


    “你們手裏拿著什麽東西?給我看看好麽?”


    “哇啊!是剛才的那個女孩!”


    “快跑!”


    八音盒跌到地上,然後被一隻蒼白的手拾起。並沒有聲音發出。而後,肖遠感到那個人來到他的麵前。


    “這個是你的吧,它好像壞了。還給你。”


    好丟臉,居然被她救了,她會願意和我交朋友麽?


    “你還能站起來麽?需要我扶你麽?”


    望著她伸出的手,肖遠覺得臉皮發燙,一陣心跳不已。


    “不……不用你扶,我可以的。”


    “噢,那你可真厲害。”


    她好像要走了……


    “等一等,我叫肖遠,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林艾薇。”


    “謝謝你,下次還能再見到你麽?”


    “我不知道。再見了。”


    ******


    身體快要破碎了。


    劇烈的痛苦讓意識即將沉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完了,我就要死了……


    肖遠空洞地瞪大著眼睛,身體越來越沉重,好像正向著無底的深淵墜落。


    他拚死掙紮了半天,什麽都抓不到。


    不如還是放棄吧……


    如此想著,遙遠的前方似乎出現一抹豔麗的紅光。


    有聲音響起來了。


    熟悉而又清脆的曲子陪伴他度過了百多個孤寂困苦的夜晚。


    “你怎麽要沉下去了?快點,到我這裏來。”


    “不是發誓要保護我麽?”


    “肖遠!”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你還能站起來麽?需要我扶你麽?”


    肖遠看到有一隻纖細的手從即將消失的光亮中伸出。那距離仿佛近在咫尺,但又遙不可及。


    “艾薇!”


    少年拚起所有的力量高喊起來,仿佛連靈魂在這一刻都要燃起。


    身體中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傾訴對生存的渴望,肖遠瘋狂地伸出手。


    他抓住了那隻纖細的手掌,牢牢地不想放開。


    光亮在這一刻變得極度刺眼。


    劈劈啪啪!


    奇怪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卻掃破了那片危險的黑色深淵,讓他迴到了現實中。


    眼皮微微地動了一下,肖遠本能地眯起眼睛。


    臉上模模糊糊的,好像沾滿了水。無數的水滴砸落在身上,渾身冰涼,酸痛無比。


    肖遠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


    他是死神麽?


    我終究,還是死了麽?


    嘴唇微微動了一下,肖遠發現自己根本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站在他身旁的威廉鬆了口氣。


    他恢複意識了。看起來似乎渡過最危險的時刻了。


    在他身上施加的幻魘至多造出一個最能激發他求生意誌的幻象罷了。


    如果這樣都沒法幫助他渡過難關,那死便死了。


    威廉一手撐著傘,一手提起剩下的屍體將它們統統扔進焚化爐,而後迴到了肖遠的身旁。


    這小子看起來有些不太一樣了……


    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極度美味的香氣。


    如果不是她的朋友,說不定威廉真的會忍不住上前咬一口。


    真是可怕的蛻變!


    想到這裏,威廉拍了拍肖遠的臉龐,將他的嘴撬開後,敲開一支藥劑朝裏麵灌下去。


    這玩意兒是從小貨車上尋來的。看起來那兩個倒黴鬼估計打算處理完屍體後就遠走高飛。


    可惜半路被威廉給截了道,死得不明不白。


    被粗魯的灌了藥劑後,肖遠劇烈地咳嗽起來。但是那支藥劑的確管用,慘白的臉色很快就有了血色。


    他漸漸地恢複了五感,甚至已經能夠微微直起身體去看那邊的救命恩人到底是誰。


    隻可惜那人站得有點遠,而且一直打著傘,根本就看不到臉的樣子。


    “是您……救了我?”


    這一次肖遠總算發出聲音,卻嘶啞得和生鏽了一般。


    “能一個人迴家麽?”


    他聽到救命恩人如此問道。明明距離那麽遠,卻好像就在耳邊說似的,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我……可以……”肖遠勉強地說道。


    每多過一秒力量就多一分,也許很快就能恢複過來。


    “乖孩子。”


    打著傘的黑衣人發出讚許的輕歎,越走越遠。


    “等一下……還沒有請問您的名字……”肖遠拚命掙紮著想要起身追去,可惜雙腿的力量還未恢複,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遵守你的誓言。”


    遠遠地似乎能聽到那人最後的留言。


    肖遠狼狽地趴在地上,臉上滿是肮髒的雨水。


    當他抬頭去看的時候,卻再也沒有見到黑衣人的蹤影了。


    (第二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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