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小貨車一直以勻速行駛。


    穿過了第十四街區之後,特地還繞了個彎多轉悠了兩圈才奔著墳場而去。


    威廉饒有興趣的跟在那輛車後麵,街區後麵那個墳場裏死氣濃鬱,偶爾他會跑過去休憩。


    但是,太過濃鬱的死氣並沒有益處,過多攝入反而會損害判斷力;就好像亡者的鮮血對他來講等同於鳩毒是一個道理。


    跟了一會兒後,威廉基本上可以肯定,那輛貨車的目的地是墳場。


    每天每刻,特洛星幾乎都在死人。隻有那些有錢人才有資格進行土葬或者現在很流行的空葬。有很大一部分平民死了之後是沒有錢辦理墓葬手續的。


    最糟糕的情況就是屍體被送到墳場,開個自助焚化爐,燒完了之後要麽把骨灰取走,要麽連取都不取直接留在焚化爐裏等著被清理掉。


    這是很現實的事情。


    因為現在的人已經沒有了信仰。


    科技將生命的真諦詮釋的清清楚楚,所有人的目標就是為了更好的活著。


    死就是死了,什麽都沒有了。至於死後的事情,誰管他那麽多?


    米雪的兩個助手完全沒有察覺到車子後麵有人跟蹤,自以為聰明地多繞路跑了一會兒,殊不知獵人已經在終點處守株待兔。


    威廉沒有等太久,黑色的小貨車在十分鍾後重新出現在他的視野內。


    特洛星上處理屍體的墳場當然不止四十七平民區這一個。


    但是由於實在太偏僻了,這裏很少有人會來。


    兩個人將車子停下,其實以前幫博士處理屍體的時候,他們也曾經來過此地。


    因為四十七區天網監控的盲點很多,所以隻要做的小心一些,就沒有問題。


    他們迅速下車,將貨車的車廂開啟,抬出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孩子們的身子差不多都快涼了,大部分的臉上還維持著死前淒厲的神態,有幾個眼睛瞪得極大,痛苦萬分的模樣看了都讓人心生畏懼。


    兩個助手早就做慣了處理屍體的事情,看到孩子們的慘狀依舊維持著平靜鎮定的表情。


    威廉注視著兩個人的動靜。


    想不到他們是來處理屍體的。那麽多死孩子,究竟做了什麽事情?


    這些孩子還沒能體驗到生存的樂趣就結束了人生。


    真是作孽啊。


    見慣了死亡的威廉此時竟感到一陣悲歎和惋惜。


    就算是他,也很少會對這樣的小孩子痛下殺手。


    那麽,接下來的行動至少會讓他變得毫無負罪感。


    將幾具屍體抬出後,一個人已經走到焚化爐前操作起來。一隻爐子每次最多可以投入三具屍體,小孩子的體型比較小,多裝一點也無所謂。


    突然,威廉怔了一下。


    最後一具屍體被人抬出來了,竟然是——


    艾薇的那個撿垃圾的小夥伴?!名字好像叫做肖遠吧!


    以威廉的目力,絕對不會看錯的。就是他!


    為什麽他會變成這樣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威廉眯起眼睛,迴憶起那日在學校的醫務室裏和肖遠見麵時的情形。


    既幼稚又無力的發言,又透著真切的情感。這份純真的情感讓人忍不住動容。


    這個小矮子應該是艾薇來到特洛星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吧!


    如果他突然消失在世界上,艾薇會不會感到悲傷難過呢?


    答案是肯定的!


    那麽,至少要奪迴肖遠的屍體,不能讓他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被燒掉。


    威廉神情冰冷,大雨滂沱,黑色的身姿猶如死神降臨般來到焚化爐邊上。


    四具屍體已經在焚燒進行中,操作著爐子的人根本沒想到會突然跳出來一個不速之客。


    黑影降臨的瞬間,那人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連反應都來不及,腦袋狠狠地挨了一拳,人靠在焚化爐的邊緣暈厥過去。


    另外抱著肖遠的那名助手驚呆了一瞬間,然後丟下孩子拔腿就跑。


    威廉可不會就此放過他。


    數秒鍾後,那名逃跑的助手和他的同伴一樣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他們還活著,並沒有被取走性命。


    一旦獵物死了,體內的鮮血反而會變成毒藥,再也無法入口。


    威廉轉過身去查探肖遠的情況,發現少年的身軀竟然在微微在顫動。


    他,還活著!


    這一發現讓威廉精神一振。


    但是情況很不妙,他的氣息越來越弱了,七竅開始流血,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痛苦。


    因為身上沒有其他屍體的壓製,肖遠的狀態從顫抖變成了劇烈抖搐。


    威廉皺著眉頭,用食指稍微沾了一點他眼中流出的鮮血,然後伸出舌頭輕輕嚐了一下。


    幾乎感受不到血液中蘊含的生命力了,這意味著他正瀕臨死亡。


    古怪的是,這鮮血中好像又有一股其他的古怪力量,一邊加速他的死亡又一邊維持他的生機。


    看起來好像很矛盾的樣子,但是威廉活了那麽久,見識也多,很快就判斷出肖遠當前的情況。


    他,似乎在經曆基因突變。


    哪怕是突變,肖遠存活下來的可能性幾近為零。他的身體太孱弱了,突變後身體需要適應更強大的基因,要是過程中就崩壞,又談何成功?


    有一個辦法可以暫時挽救他,但,擅自將他變成同族,恐怕無法得到林艾薇的原諒。


    就算她失去了記憶,變成了現在這樣柔弱的模樣,主人就是主人,這是不會更改的事實。她的朋友,自然是不能隨便觸碰的。


    更何況,一個超過十歲的血族,從此無法生長,無法走在陽光底下,身心很快就會崩潰,甚至做出無法預測的危險事情。


    在古時候,聖堂甚至嚴厲規定不允許將未成年的小孩轉化為同族,一旦被發現就要立刻處死。


    威廉陷入了猶豫,終究打消了念頭。


    手指點在肖遠的額頭上,幾秒後,先前發生的事情被威廉了然於胸。


    雖然不知道到底進行了什麽實驗,總之,小矮子遇上大危機了。


    如果挺不過去的話,就是死。


    “看起來有可能是有關基因改造的人體實驗,得靠意誌力,你行麽?”威廉喃喃地說道。


    小矮子已經失去了意識,但侵入了他的精神世界,威廉知曉這孩子還沒有放棄掙紮。


    他,想活下去。


    “好吧!既然如此,我幫你一把,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得看你自己。”


    如此說著,威廉的瞳孔中亮起了紅芒。


    幻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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