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來,嚇了一跳,原來鬧鍾竟然失靈,害她起晚了一個多小時。匆忙奔出臥室,沒見到譚少傑的身影,卻發現桌上有正在保溫的電飯煲,上麵還貼了張黃色紙條--吃好睡好精神好,工作才會好。看在你讓我借宿的份上,今天批你休假半天,下午一點準時上班。

    紙條上剛勁有力的幾個字,如同他的簽名,卻帶著莫名的溫柔…

    盛上一碗粥,剝開一顆熱湯的雞蛋,她不得不承認,譚少傑溫柔的時候其實挺讓人難以抗拒。

    清晨的空氣真好,譚少傑開著車從小區出去,門衛幾乎已經認識了他,熱情地向他道早安。他從後視鏡裏看著屬於她的陽台,輕輕揚唇。她喝醉了很可愛,還算安分,隻是在他抱她上-床的時候,不老實地給了他一拳。

    他不禁猜想,她最近幾晚到底有沒有睡覺?每天頂著熊貓似的黑眼圈和泡泡眼來上班,分明想害他心疼。

    以後有他在她身邊,不能再讓類似的情況發生。

    帶著堅定不移的決心,他一踩油門,車子加速駛上寬闊的大街。

    譚少傑迴家更衣,精神飽滿地踏進事務所。細心的同事發現,今日的傑少有些不一樣,漆黑如潭的雙眸格外幽亮,卻也沉著內斂,舉手投足透出一股昂揚的鬥誌。

    少了慵懶,不再玩世不恭,這個男人總在能在朝夕之間帶給人意外。

    “小栩有事,下午才能過來。有什麽要等她處理的事務,直接來找我。”譚少傑走向自己辦公室。

    平日愛開玩笑的男律師跟過去,神秘地問道:“看來有狀況哦!譚少怎會知道小栩上午不來?”

    譚少傑不客氣敲他一記,“你小子腦袋瓜子挺靈啊!有時間在這亂猜,還不如去多幹點活。最近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想要提前迴家過大年,就不要偷懶。”

    男律師摸著頭,直喊冤:“哪有偷懶,才剛上班就盯這麽嚴啊!我隻是好奇小栩有什麽事不能來?她生病了還是其他?她平時不會無緣無故曠班,何況今天的確有重要case必須由她經手。”

    另一同事立刻附和,“沒錯!小栩有事一般會直接打電話跟我們說,可是--今天隻有譚少你知道喲!是不是你們倆在秘密地進行地下活動…恩?”他曖昧地挑眉,省略的意思眾人全部心知肚明。

    其實大家都一樣好奇,都希望在沉入忙碌之前,享用一道八卦大餐來慰勞自己。

    譚少傑對如栩有

    意思,明眼人很容易看出來。最近幾天,如栩心不在焉,精神不振,似是受了大的打擊,前麵還輸了官司。關心地問她,她擠出笑容說沒事。

    沒事,鬼才相信。

    早就有“線人”爆料,據說,譚少跟汪律師私下裏走得很近,甚至看到他大早從她住的小區走出來。若非“線人”親眼所見,怎會描述得那麽清楚?

    可是,如栩對譚少傑的厭煩人盡皆知,經多方考證,她表現出來的不是假象,這就讓“案情”陷入了撲簌迷離,就連自詡為“旭日名偵探”的同誌都未敢妄下定論。辦公室一幹人等早快被這份好奇心給殺死,再也按捺不住一探究竟,包括年紀最大的李律師在內。

    譚少傑見萬眾一心,眾誌成城,如此關心自己,倒也不急著催促工作了。他斜靠在門口,掃過大家:“你們真想知道答案?”

    點頭如搗蒜。

    “有條件。”跟人談判是他的拿手戲,畢竟天下沒有白癡的午餐。

    “譚少,其實你隻需要點個頭或擺手就好。這個條件嘛,嘿,大家都沒什麽好交換的。”

    “沒得換?那算了!開工。”譚少傑已有一腳踏入自己辦公室。

    “誒!等等,等等,譚少。”男秘書視死如歸,站得筆直,“直接說吧!你跟小栩在偷偷交往對是不是?她什麽時候會成為旭日的少夫人?”

    譚少傑的麵孔霎時變得嚴肅無比,無奈搖頭:“咳!目前尚未正式交往,但她一定會成為旭日少夫人,我正在努力中。到時候需要各位的大力支持,這就是我告訴你們這個大秘密的條件。”

    這算是大秘密嗎?嗬,不管算不算,眾人都會幫他。

    不對勁!

    一個小時後,如栩急匆匆趕到辦公室,敏銳察覺周圍的空氣不對勁。

    “咦?小栩,你怎麽就來了?譚少有幫你請假哦!”同事們好驚訝。

    “恩…車子在路上出了點狀況,所以晚了。”她馬上低頭迴座位,說謊的人難免心虛。

    “車子出狀況?可是譚少說你去檢察院辦事,要下午才能迴來啊!”

    “呃…恩恩,因為車子出了狀況,所以不能去檢察院了,先迴來處理手頭的工作。”麵對追問,當律師的果然腦子轉得快。不過,迴答可沒那麽容易過關。

    “奇怪!”新的疑惑接踵而至,同事可不是能被輕易唬弄的,“去檢察院你怎麽沒迴來拿文件?而且昨

    天小陳不是說他幫大家會跑一趟嗎?你手裏的case都那麽緊張…”

    “咳咳!”如栩連忙打斷,臉如火燒,極力掩飾窘慌,“好了,我約了委托人馬上就到,先工作了,不聊。”

    切斷話題,她埋頭整理文件,沒留意到周圍各種眼波交流,眾人心神領會,暗暗偷笑。

    譚少傑透過半垂的百葉窗,目睹外麵的狀況,臉色越發柔和起來。

    如栩打開電腦,助理將重要資料送過來,順便好心地努努嘴。如栩不解,助理又把頭一偏,指向某人的辦公室。抬眼,正好對上譚少傑的眸子,隔著窗戶,兩兩相望。

    他朝她皺眉,仿佛在說:不聽話!讓你下午才來,怎的來這麽早?

    她把嘴一抿,好似在迴應:自作主張!誰讓你代我說話了?總在做無謂的事!

    他撇撇唇:我是關心你。

    她白他一眼:誰稀罕!

    …

    “恩哼!”

    “咳!”

    辦公室裏幾種奇怪的聲音此起彼伏,待如栩轉頭朝他們看過去,他們不是捂嘴咳嗽,就是忙碌著低頭翻閱文件,還有人在劈裏啪啦敲打電腦。

    在她遲到的一個多小時裏,這群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嗎?

    緊張的工作很快衝淡了怪異的氣氛,趁委托人沒到,如栩從q上找到大胡子的頭像,飛快打了一行字。

    如栩:你是不是跟他們說了什麽?

    大胡子譚:(無辜)不知道啊!怎麽了?

    如栩:一定是你跟他們說了什麽,否則他們不會表現那麽詭異!

    大胡子譚:(哭)冤枉!我一來就在自己辦公室裏,忙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哪有時間留意他們為啥詭異?

    如栩:…

    關閉聊天窗口,此事暫時告一段落。

    這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天。

    下班前,一個人物的突然出現讓所有人激動而緊張。譚銘旭來得沒有任何征兆,連譚少傑都吃了一驚。從他接手事務所以來,父親隻來過一次,就是他剛上任那天,父親親自拜托各位同行幫忙“監督新人”。話雖如此,父親對他是全然信任的,幾個月裏把事務全權交給他打理。

    譚少傑心中有數,一看父親臉色就大約明白了他的來意。跟眾人打過招唿後,父子倆關起門來說話。

    如栩盯著電

    腦愣了好一會,手裏沒有動作。不是她多心,而是譚大先生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時,有種難以描述的嚴厲與苛刻,仿佛法官在對被告進行最後的審判。她不禁渾身一顫,拍拍臉頰,安慰自己:想那麽多幹嘛?反正我沒想過要攀上譚少傑這棵高枝,隻要工作不犯錯,譚大不可能趕我走…

    門內,百葉窗放下,外人無法窺見裏麵的動靜。

    助理泡上兩杯熱茶,退了出去。

    譚銘旭端坐在沙發椅上,不說話自有一股威嚴。

    譚少傑索性跟父親開門見山,“是媽打電話告訴你的吧?你專程過來是想探探我跟小栩的情況?”

    譚銘旭交疊著大手,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兒子。

    “我是來聽聽,你會怎麽說。”

    “爸,我不瞞你--那個女人,我要了!我是認真的。所以你支持的話,我會很高興,如果你跟媽一樣反對,我仍然不會改變心意。”三言兩語,表明最誠摯的決心。

    “認真的?你哪一次是認真的?”譚銘旭眸光深沉,十分不悅。

    “你所看到的每一次,我的確都認真過,因為真心隻能用一次!我全部的真心都給了她。”譚少傑在父親對麵對下,無所畏懼地挑戰父親如刀刃般的目光。

    “你才認識她幾個月,就愛上她了?”

    “是的,爸爸。”愛情讓他隨時蓄滿了力量,燃起熊熊鬥誌。

    “她哪裏吸引你了?”

    “在迴答這個問題之前,我要糾正爸爸的一個認知。誰說我認識小栩才幾個月?我已經認識她十二年了,十二年,沒有其他任何身影可以替代她。爸爸,不需要多說,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譚銘旭驚愕,而後迅速皺眉,嘴角微微垂下,看上去似在思量,又似要發怒。譚少傑沒再出聲,靜靜等候父親的意見。

    “這麽說,她其實是你高中同學?”

    “是,高一時的同學。”他轉學後,有悄悄迴去看過她,不過那是秘密,誰都不知道。

    “你打算跟她結婚?”

    “是,很早就有這個打算,隻是一直有所顧忌…但是現在不會了!我會等到她嫁給我。”譚少傑自問聰明,卻實在看不透父親心中所想。他永遠尊重父親,十分希望得到祝福和鼓勵。

    譚銘旭冷哼一聲:“意思是就算我反對,你還是要娶她?”

    “抱歉,爸爸。”

    “就算我要把事務所的經營收迴來,讓你一無所有,你還是要娶她?”

    “是的。事業對男人固然重要,但隻要有決心和毅力,男人可以不斷創造事業。愛情不同,它可遇不可求,一個讓我十二年都放不下的女人,我覺得這輩子不會再有第二個。”

    譚銘旭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了幾口,才重新抬頭。他的臉色已然平靜,不見絲毫怒氣,反問道:“你確定小栩願意嫁給你?”

    “我…好吧!我不確定。”最誠實的迴答。

    “沒用的家夥,我還以為你多大能耐呢!前麵把話說得那麽滿,原來根本沒把握人家怎麽想!”譚銘旭突然喝斥,一巴掌拍在兒子後腦勺,“別以為我沒來這裏就什麽都不知道,你再吊兒郎當下去,誰願意嫁給你?”

    想嫁入譚家的女子多得很,不過,譚少傑細摸著頭,細咀嚼父親的話,雙眸頓時迸出灼亮激動道。

    “爸,爸…你不是反對,你是支持我的,對不對?嗬嗬。你和媽不一樣,你是讚同我追求小栩的。”

    “恩哼!那丫頭確實很不錯,漂亮聰明,努力上進,善良有正義感。可惜…她喜歡的是彈鋼琴的王逸辰。你要是比不過王家那小子,什麽愛不愛都是空談!”

    “爸!你竟然連這個都知道!當過法官就是不一樣,嘖嘖,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哪!”

    “什麽亂七八糟的馬屁!我是看你像匹脫韁的野馬,總算有人可以拴住你了,不支持怎麽行?但是,我警告你,婚姻不是兒戲,小栩是個好女孩,你如果沒有足夠的信心和能力創造幸福,就不要去招惹人家!”

    譚少傑打了個響指,“謹遵父親大人教誨,我決定招惹她一生一世。至於那個彈鋼琴的,嘖,他在前幾日已經被正式三振出局了。”

    “咳!自己看著辦!凡事講究效率,拖了十二年,現在勸你趕緊速戰速決。”

    “我會的,爸爸。”譚少傑眉開眼笑,開心地衝過去抱住父親。

    譚銘旭活生生愣住:“死小子,做什麽呢!快放開放開。”

    他像個孩子似的湊近父親,以無比乖巧而感性的聲音道:“謝謝你,爸爸。”

    譚銘旭悄然熱了眼眶,拍拍兒子的背;“反正,別丟我的老臉啊!”

    “不會,不會!你要相信你兒子!”

    譚少傑走到窗邊,倏地拉開百葉窗。透過玻璃,看到如栩對著屏幕認真查

    閱的姿態,俊臉不禁蕩開了笑。真好!有同事們的支持,父親的肯定,他突然覺得海闊天空,處處都是希望,勝利在望。

    譚銘旭離開時,不但多看了如栩幾眼,還特意走到她桌前,威嚴中帶著和藹:“小汪,有時間跟少傑一起到家裏來坐坐。”

    一句話。一句話而已,意義深遠,耐人尋味。

    如栩怔怔坐了好久,額心發痛,同事們顧不得忙碌,紛紛投以玩味的笑。她終於忍耐不住,迅速起身,推開譚少傑的門。

    “你跟你爸爸剛才到底說了什麽?”

    “恩?沒說什麽啊!”譚少傑驚訝她的質問,“難道我爸跟你說什麽了?”

    如栩咬咬唇:“他讓我有時間去你家坐坐。”

    譚少傑拉長聲音,眼底盡是笑意:“哦--很好啊,歡迎隨時到我家做客。我爸一直想請大家過去,在家裏辦個聚會呢!”

    如栩轉身把門關緊,忍不住加大了聲音:“你還故意裝傻?你爸走時隻跟我一個人說了邀請,教人受寵若驚,難以承受。”

    他的眼睛又深亮了幾分,父親的支持真給力!果然是雷厲風行派,怪不得嫌他追老婆動作慢,不夠效率。

    “隻跟你一個人說?是有點奇怪。不過放心,正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我爸很欣賞你,喜歡你。”

    如栩走過去,眯起美目揪住他的領帶,冷冷威脅:“老實點,到底說了什麽?”她敢用項上人頭打賭,譚大今日突然到來,這對父子談的話題絕對跟自己有關係。

    譚少傑定定注視她,猛地按住她往後推,直接將她扣在門板上。黑瞳鎖住她的雙眼,一字一字道:“他讓我快點追到你,信不信?”

    “這不可能!”如栩被迫仰視著他,一口否決這荒謬的理由。

    “表麵越不可能的事,實則越有可能發生。他老人家不但催我行動快點,還親自指點我怎樣追女孩子,像是這樣--”最後一個字音消失在他們重合的唇瓣間。

    突如其來的熱吻讓如栩慌了心神,脊背緊貼著牆壁,傻傻地被他掠奪。待她理智稍微迴來一點,他已經盡情享受好一會了。氧氣似要被抽幹,心髒快得不似自己的,可惡!每次都這樣急躁、惡劣而霸道…

    她的身子稍微一動,他立刻箍緊手臂,密密地摟她入懷,鋪天蓋地的熱吻重新席卷過去,像巨浪一樣幾乎將她淹沒。

    良久,兩人氣喘籲籲,她抹著紅腫的唇,

    眼睛睜得好大,倒映出他含笑的麵孔。

    “譚少傑…卑鄙的家夥!”進門時,她就得到同事們密切的關注,現在這副模樣,怎麽見人?

    “嗬嗬,傻瓜,問問你自己,真的那麽討厭我嗎?”

    “本人十分確定!”討厭他對她蠻不講理的方式。

    “好吧…至少你不討厭我的吻,對不對?”

    “不對不對,完全不對!我最討厭人家強迫我,欺負我…”

    她…她每次都是被偷襲,連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兇狠、冷漠加威脅對他起不了作用。他對她為所欲為,簡直到了無恥的地步!她又不是被虐狂,怎可能不反抗?幸好,幸好目前他沒有試圖進一步侵犯,她暗認倒黴,被他偷幾個吻算了…否則她會不惜一切代價告死他!

    “那我以後溫柔點,像這樣--”他輕輕地笑著,雙手捧起她的臉,固定,漂亮的薄唇緩慢印過去。

    如栩膝蓋用力往上一頂,這一次,他可能是興奮過頭,竟然沒有躲開。俊眉緊擰,微微彎腰,痛苦道:“你…最毒婦人心,你想謀殺親夫啊!”

    “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報複得逞,如栩神氣地甩頭,手指按向他的腦門,“同事也好,你爸媽也好,我不管別人怎麽想,今天起,離我遠點!”

    “那個…有點難!”他否決。

    “天大的難題,你最好都克服掉!”她牙根一咬,胸口微微起伏,有些激動,聲音從喉底低喊出來,“你知不知道?我好煩!你偏偏讓我煩上加煩!我不喜歡成為別人在背後議論的話題,不想一舉一動被人猜測,更不想像猴子一樣被人圍觀。如果…如果一個地方讓我壓力巨大,讓我難以快樂,那我…我隻好遠離…”

    大手閃電般捂住她的嘴,譚少傑的臉上閃過驚恐,急促道:“別說了!對不起,是我錯了,我認錯還不行嗎?以後別再說遠離的鬼話,不準說!”

    如栩把他的手拉下來,眼中煩惱集聚。

    “你知道嗎?你總是這樣一意孤行,所作所為都沒考慮過我的感受。嘴裏說喜歡我,但一再做出讓我氣憤難過的事,你確定不是在報複我嗎?”

    譚少傑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看,想不明白直到今天,她怎麽還感覺不到他的心?

    “誒!女人,憑良心說,我為你做的事可不少。”

    “你是說教我做菜嗎?說真的,就這件事,我多次懷疑你別有用心。”

    如栩仿佛非要狠狠給他一擊,毫不留情地說出想法。殊不知,教她做菜,眼睜睜看她走向逸辰,那是譚少傑最大的酸痛和悲哀。

    他揚唇:“教你做菜還能別有用心?你大腦是不是太發達了!”

    “你可能想報複我。”

    “我為什麽要報複你?”

    “高一的時候,我的成績總是超過你,你心懷恨意!”她開始翻舊賬。

    “拜托,班上成績比你好的人多得是,我怎麽不報複別人?何況,後來我的成績樣樣都比你好。”論記性,他的絲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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