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規紅紅的眼睛裏略有幾分茫然,幹巴巴地勸道:「姑娘,你別難過了。」


    「我不是為他難過,因為他不配!」


    這話子規就不懂了。


    可她什麽也沒有問。


    既然姑娘說侯爺不配,那侯爺就是不配。


    ☆☆☆


    餘氏帶著薑沅一到滿庭芳,得到消息的薑晴雪就趕了過來。


    薑沅滿臉不服氣地跪在院子當中,強著腦袋梗著脖子。薑晴雪小聲在他耳邊說了什麽之後,他慢慢耷下腦袋。


    算了,看在父親的麵子上他就勉強認個錯。


    餘氏又氣又心疼,滿臉惱怒。


    那個礙眼的東西真是越來越過分了,昨天才欺負了她的晴雪,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嘲諷她,害得她的晴雪受盡委屈。今日又鬧這一出,居然敢打她的沅哥兒。沅哥兒自出生以來,她都舍不得動一個手指頭,沒想到會受到這樣的對待。


    她的肺都快氣炸了,胸口急劇起伏。


    薑晴雪安慰道:「娘,你別生氣。」


    「我怎麽能不氣?徐令嬌生的好女兒,居然敢打我的沅哥兒!」


    她的女兒被人說得那麽難聽,她不能罵迴去。她心肝肉一樣的寶貝兒子,被人打了也不能還迴去,這口氣她如何咽得下。


    薑晴雪已經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道:「娘,我看薑覓就是故意的。她分明就是想讓事情鬧大,好把父親引過去。父親對徐夫人念念不忘,她故意提起徐夫人,不就是想趁機討得父親的憐愛。」


    這一點,餘氏很讚同。


    十幾年來,她和一個死人爭著寵。徐令嬌死後,無論她如何旁敲側擊,侯爺都絕口不提將她扶為正妻一事。當著陛下和父親的麵,侯爺拿太後姑母賜她為平妻的懿旨為由,不軟不硬地把話給堵了迴去。


    因為不是名正言順的嫡妻繼室,她隻能處處忍讓徐令嬌生的女兒,才縱得那又蠢又壞的東西敢對她的沅哥兒動手。


    薑晴雪替她倒了一杯水,乖巧地坐著她身邊。


    「我聽人說父親根本沒有進采薇軒,也沒有安慰薑覓。誰讓薑覓命中帶克,父親越是放不下徐夫人,就越不會親近她。她克兄克母,父親怨恨她都來不及。不管她如何裝可憐,父親也不會心軟的。」


    「但願如此。」餘氏歎了一口氣,望向院子中跪著的兒子,眼中全是心疼之色。


    不是她狠心,實在是沅哥兒那話說得不太妥當,若不讓侯爺看到她教子的決心,隻怕沅哥兒還要吃苦頭。


    這些年來侯爺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徐令嬌的兒子薑潤,哪怕始終音訊全無,侯府的世子還是薑潤。可憐她的沅哥兒,明明是侯府唯一的嫡子,卻無法被請立為世子。


    徐令嬌啊徐令嬌,你為什麽陰魂不散?


    生的兒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拖累她的沅哥兒不能被立為世子。生的女兒天天礙人眼,害得她們母女不得自在。


    「娘,她總這麽鬧,我們難道要一直忍著?」


    餘氏聽到女兒這麽問,眼底沉了沉。


    ☆☆☆


    夜漸深時,采薇軒的一處牆角升起煙霧。


    涼涼的夜風送來濃鬱的桂香,飄散在空氣中,絲絲縷縷直往人心裏鑽。這桂香太過霸道,充斥在每一個角落。嫋嫋的煙灰氣混著桂花的香,糾纏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揉合成古怪的氣味,然後被風吹向四處。


    煙霧升起的地方,是薑覓帶著子規在燒紙錢。


    原主小時候曾被乳母秦媽媽帶著給生母燒過紙錢,後來聽了別人的挑撥,一麵怨恨自己的克兄克母之名,一麵又怕自己受到安國公府的連累,便再也不肯給祭拜生母。


    薑覓不停添著紙錢,什麽話也沒有講。若是人死後真有魂魄,那麽徐夫人和原主母女倆應該已經團聚,也就用不著她再說些什麽。


    紙錢燒完後,夜已深。


    薑覓剛進屋,屋內陌生而又熟悉的氣息讓她眸色微微一變。她讓子規去睡,說是太晚了,有什麽事明日再做。


    子規不疑有她,聽話地退了出去。


    她慢慢地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壓驚。


    茶水見底時,櫃子自動移開,露出那個隱藏的小格間。小格間內,傾城絕色卻蒼白如鬼的男子在看著她。


    她不懼也不怕,甚至還笑著和對方打了一個招唿。


    「嗨!」


    光影交錯的視線中,男人的身形一點點顯現。


    黑的衣,墨的發,還有蒼白無血的臉。


    乍然的驚豔,似天山背陰處鬆尖上的雪,遺世而無視長空萬裏,淡然卻孑立於高嶺之上,卻又仿佛弱不經風稍縱即化。


    這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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