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捧高踩低,處處抬舉薑晴雪。原主心中嫉妒,越發喜歡和薑晴雪攀比。前幾日因為德章公主的一句「顯山露水枉爭春,凡桃俗梨難入眼」的話,惱恨自己胸大,一氣之下拚命節食。


    之前半夢半醒間,薑覓已繼承原主所有的記憶。那些浮光掠影的畫麵看得她連連搖頭,對原主是既可憐同情又有些怒其不爭。她舔了舔脫水的唇,鏡子中的美人兒也做著相同的動作。


    「月容,我是不是比二姑娘美?」


    月容聽到她的問話,心神漸穩。


    看來大姑娘什麽也不知道。


    也是。


    若大姑娘是有城府心眼之人,這些年又豈能被孟姨娘牽著鼻子走,更不會成日隻想著和二姑娘攀比,生生丟了自己身為侯府嫡長女的體麵。


    「二姑娘長相尚可,但膚色不佳,怎敵得過大姑娘你膚白如雪。」


    鏡中的美人餓過了頭,氣色雖然不好,卻依舊雪肌玉骨。


    月容她打開妝匣,取出一支孔雀銜珠金步搖。


    「放眼京中誰也不及大姑娘你肌膚如玉,這支步搖極襯大姑娘的顏色。大公主與二姑娘一向交好,若是她知道二姑娘將她送的步搖轉頭就給了大姑娘你,定然會和二姑娘生出間隙。」


    「是嗎?」


    似細喃的兩個字,聽得月容稍穩的心神一亂,不期然和鏡子裏那雙清澈到不染任何汙穢的眸子對上,忽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不待她深思,隻看到鏡子裏的美人顰起眉頭,不悅地睨著她。


    「你怎麽還不去傳早膳,是想餓死我嗎?」


    死這個字,令月容不敢再與之對視,忙告著罪退出去。走出采薇軒很遠,她才敢停下來平複狂亂的心緒。


    方才或許是她想多了。


    大姑娘脾氣不好,若真是知道什麽必然會表露出來。她慶幸有驚無險的同時,又遺憾機會難得,錯過這一次不知再待何時。


    她卻是不知道,其實她已經成功了。


    初陽的冷芒透過雕花的雅窗,細小的微塵在光線中歡唿跳躍,仿若是送別已逝的亡魂,又像是歡迎新來的生靈。


    薑覓坐著沒動,一眼不眨地看著鏡子中的美人。


    花容耀世般般入畫,明月在懷盈盈楚腰。這麽美的皮囊有什麽想不開的,為何非要把自己活成一個東施效顰的大笑話。


    妝匣開著,一匣子的珠光寶氣。


    她的目光卻未被那些珠寶首飾吸引,反倒地認真地研究著妝匣。妝匣木質為紫檀,雕花精美繁複,造型精巧雅致,提環把手與雕花蕊中皆鑲嵌著綠寶石。她不知撥弄了哪處,露出了底部隱藏的暗格。


    外麵突然嘈雜起來,隱隱聽到女子嬌喝他人的聲音。


    她心念一動將那支步搖放入暗格,觸碰機關恢複妝匣原本的模樣。然後慢慢起身到外間,強撐著虛弱的身體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半杯茶入喉之後好受了一些。清雅的淡香在屋內漫延,細嗅之下似乎還有一縷甜膩之氣未散。她朝香氣的根源望去,隻看到精巧無比的紫金鏤花香爐。


    門被推開時,她下意識以手遮眼。


    旭日東升,金光萬道,正是好時光。


    然而時光雖好,卻被不速之客破壞殆盡。


    華服迤邐的宮裝少女被人擁簇著進來,在看到她之後怒斥道:「本宮送給晴雪的步搖你也敢拿,薑覓你怎麽這麽不要臉!」


    來人正是德章公主。


    德章公主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態,明麗的五官上滿是嬌蠻。那雙帶著貴氣的杏眼在看到薑覓坐著沒動時,驀地竄出憤怒的火苗。


    好半天,薑覓才慢條斯理地起來行禮。


    「公主殿下是來興師問罪的?」


    幽怨低落的聲音讓德章公主微怔,她這才認真打量起薑覓,杏眼中閃過一抹說不出來的諷刺。


    「聽說你在鬧節食?」


    「確有此事。」


    「真是可笑至極。」德章公主真的笑出了聲,「鴝鵒學舌,醜女效顰……」


    「公主殿下說我鴝鵒學舌我認了,但說我是醜女,恕我不能承認。敢問公主殿下,我真的醜嗎?」


    德章公主又是一怔,眯起眼來。


    美就是美,無論哪種形態。


    雲窗瓊閣紫金爐,畫梁雕柱玉扇屏,一室的雅致精巧布置,襯得那消瘦了許多的少女如碎玉般惹人憐愛。她不止一次聽到那些世家公子們私下議論此女,道其珠玉無瑕柳腰花態勾人魂,最是讓人見之心癢的容貌,可惜太蠢了些。勾人魂三個字,足見此女長相之妖嬈。隻是一對上那雙無垢清澈的眼睛,她滿腹貶低諷刺的話竟是半句也說不出來。


    這個薑覓,今日瞧著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薑覓,本宮問你,本宮送給晴雪的步搖是你拿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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