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荽正要拿著錢包追上去,剛起身就聽見“哐”的一陣撞門聲,緊接著一陣雜亂的腳步紛至遝來。


    他條件反射的扭臉看去,隻見一個穿一身名貴的私人訂製西裝的男人領著三名巡捕闖進了餐廳。單從那人的穿戴來看,一看就知道他是特比壕的有錢人。


    富豪一眼看到芫荽手上的真皮錢包,雙眼驀地一亮,抬手指著芫荽,激動的大喊起來:“我的錢包,他拿著我的錢包,他就是小偷!”


    芫荽一臉莫名,而且他突然覺得手上的錢包變得無比燙手,他拿著也不是丟掉也不是,心裏有點驚慌失措。


    巡捕上前來,亮出手銬,麵色如鐵,口氣不善:“跟我們走一趟吧。”


    “不是……”芫荽迴過神來,跟他們解釋,“這錢包不是我偷的,是我剛剛撿到的——”他指著餐廳後門的方向,仔細描述當時的情形,“你們進來前,有一位先生跑進餐廳,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把這個錢包掉我這兒了——這錢包真不是我偷的。”


    富豪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聲,上前一把將錢包從芫荽手上奪了過來,“少在這兒跟我裝無辜!我看你八成是賊喊捉賊,你跑進餐廳後發現逃不了了,才跟我們來這一套!”


    不等芫荽為自己做辯護,富豪便將錢包呈給為首的那名巡捕,換了一副好臉兒,“長官,這就是我的錢包,裏麵有一千多大洋的錢票,還有我的相片兒呢!”


    巡捕打開錢夾,將照片與富豪對照,見照片與他本人一致後,有點戀戀不舍的將鼓鼓囊囊的錢夾還給了他。他的目光觸及錢夾裏的錢票時,就像是餓狼看到了獵物一般,充滿了貪/婪與豔羨。


    巡捕打量一眼芫荽,怎麽都覺得跟那富豪一比,這小子都是從貧民窟裏爬出來的一樣。見芫荽不像是有錢的主兒,他態度上難免專橫起來。


    “行啊你小子,我還以為你是小偷小摸的小賊,沒想到你是個江洋大盜啊,知不知道你偷這麽多錢,足夠讓你把牢底坐穿!”


    不管罪名是大還是小,芫荽沒犯過事,就不能平白無故的往他頭上扣吧。他哭笑不得的解釋:“這錢包真不是我偷的,是從別人身上掉下來的,你們有時間跟我在這兒然胡不清,還不如趕緊去抓真正的賊,我就是跟一朋友來吃飯的。”


    巡捕眼中淨是懷疑,仿佛他打一開始就認定了芫荽就是偷富豪錢包的賊。他操著公式化的口氣質詢:“你說這錢包是從別人身上掉下來的,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那人長什麽模樣?”


    芫荽仔細迴憶,當時他隻看到對方行色匆匆,大概知道他是什麽身形,根本就沒看到對方長什麽樣。


    巡捕沒有給芫荽足夠的時間來迴憶起一切,搶在芫荽前頭又向他發難,“我再問你,你說你跟一朋友來這裏吃飯,請問你那朋友呢?”


    “她去洗手間了。”


    巡捕招來一名女性服務員,命令她說:“你去洗手間看看有沒有人。”


    不大一會兒,女服務員去而複返,“洗手間沒有人。”


    芫荽一臉懵逼,但是他心裏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就要浮出水麵。


    他原本以為隻要跟巡捕和失主把誤會解開,他們就會放過自己。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覺得自己還是太單純了,也終於體會到明宣曾說的那句“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真正的小偷前腳一走,失主和巡捕後腳就進來了,中間相差的時間不長,幾乎半分鍾都不到。他們進餐廳之前不可能沒看到那個小偷,起碼他們看到了小偷的背影。


    芫荽四下一看,除了他這一桌有客人外,其他位置都是空蕩蕩的,連個能給他作證的人都沒有。


    最後就是阿芸了——


    她一去不迴,就說明了很大的問題——


    芫荽掉進她設下的局裏了。


    這黑鍋,有人讓他背定了。就算他憑自己一張嘴能解釋的清,他們這些人也會歪曲事實。


    他現在是百口莫辯。


    比起憤怒,他更感到無力。他沒有憎惡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也沒有怨恨不知躲在哪裏看好戲的阿芸,恍惚間隻質疑這個世界為什麽會是如此扭曲,難道金錢和權利能操控一切嗎?


    “年紀輕輕的,手這麽髒,還想騙我們,你以為我們會被你愚弄嗎!”為首的巡捕衝芫荽怒吼,大手一揮,威風凜凜得向兩旁的小巡捕下令,“把人給我帶走!”


    就在這時,餐廳門口傳來一道聲音:


    “怎麽迴事兒啊,我才離開沒多大一會兒,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芫荽一看是明宣,心裏說不出的感動。


    明宣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他通過巡捕對芫荽態度強硬,就知道芫荽陷入了困境,他要是袖手旁觀,就顯得也不夠義氣了。於是也沒多想,他就從街那頭過來了,手上還有一袋剛買沒多久還熱乎著的包子。


    他看芫荽坐餐廳裏一邊吃牛排一邊跟美女聊天,心裏那叫一個不得勁,就在附近買了一袋包子,是準備把包子吃出牛排味道來著。


    沒想到,他剛買到包子,迴到原來的地方繼續窺視芫荽和阿芸,就發現芫荽出事了。


    見到明宣,芫荽隨機應變,對那巡捕說:“巡捕先生,我朋友來了。”


    跟他來餐廳吃飯的不是明宣,芫荽顯然跟巡捕撒了謊,但是他心裏沒有一點罪惡感。


    這些人逮著芫荽不放,想將他陷入大獄,難不成還指望芫荽束手就擒嗎?


    明宣也很機智,拎著包子上前來,一副不在狀況內的樣子,“我就離開了不到兩分鍾的時間,這、這是出啥事兒了?”


    巡捕沒有迴答他的問題,反而問芫荽:“這就是你說的那朋友。”


    芫荽點頭,篤定的迴道:“是。”


    巡捕不信,還是拿看賊一樣的目光看著芫荽,“你不是說你朋友去洗手間了嗎?”


    明宣搶著說:“嗨,我是去洗手間了,然後就出去買包子了,他肯定是沒注意到我。包子跟西餐,絕配。幾位巡捕先生,要不要試試?”


    巡捕與那失主相視,互相在打著別人看不懂的眼色。


    巡捕不改蠻橫的態度,“不要以為這樣,你就可以洗脫嫌疑了,失主的錢包是在你的手上找到的,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查,跟我們到巡捕房走一趟!”


    明宣忙幫芫荽解釋說:“誤會誤會,肯定是誤會!我才離開不到兩分鍾,這裏頭肯定疼是有什麽誤會!”


    巡捕充耳不聞:“把人帶走!”


    明宣快步擋在芫荽前頭,將他和那兩名要動手的巡捕隔開。


    “我哥哥是警政司的副司長……”


    不等明宣把話說完,巡捕便冷笑一聲,打斷他:“警政司?你迴去問問你哥哥,他管不管得了我們巡捕房!警政司管的是國府警政的內務,巡捕房由洋人統轄,你哥哪怕是警政司的司長,他到巡捕房來,那也算是越權執法!你要是再搗亂,我就以‘妨礙公務’的罪名,連你一塊兒抓!”


    一聽這話,明宣秒慫,麻利的閃到一邊,就差沒把芫荽這個大活人拱手送給巡捕。


    芫荽登時哭笑不得,用幽怨的眼神控訴他,“你丫也太沒義氣了吧!說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呢?”


    還能不能好好的做朋友了?


    明宣用堅定的眼神安慰他:“兄弟,你先委屈一下,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你撈出來的。”


    就這樣,明宣眼睜睜看著芫荽被巡捕帶走了。


    巡捕帶人一走,他也沒在餐廳多留,立馬跑去錦繡布行給香菜通風報信。


    沒聽過程,隻聽到結果,香菜就怒了。


    欺負姐沒人?


    香菜隻用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調查清楚了——靠的是大聯盟。


    陷害她哥入獄,隻要是有份參與的,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香菜通過百鳳,從大聯盟調了一幫人手。


    一共五十來人,每個人都戴著假麵,掩蓋了自己最明顯的特征。除了知道他們身手好,關於其他的事情,香菜一概不知。


    香菜去榮家,敲響了榮家的大門。


    來開門的是一個護院。


    香菜很客氣,“勞煩先生稟明你們家主,錦繡布行的林掌櫃有事拜見。”


    護院一副目中無人的態度,好像他就是這宅子的主人一般,“你等著。”


    護院關門去稟報,不大一會兒去而複返,冷淡的給香菜丟下兩個字,“不見。”


    香菜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榮家的規矩,宅子裏麵的事由族奶奶做主。她跟榮家的祖奶奶有過一麵之緣,之後還聽藤彥堂提起過此人,加上今日看大門的這態度,就知道這位族奶奶是個眼高於頂又勢利的老女人。


    她憑什麽讓出身微寒的香菜登門?


    幸虧香菜早有準備。


    拜訪的禮節,她已經做到了。既然祖奶奶不肯見,那就別怪她出手無情了。


    她僅僅抬了一下手,便有五十餘名帶著假麵的猛男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榮家大門前。


    “進去把人給我帶出來。”


    香菜一聲令下,那五十餘名假麵傭兵團如無聲的山洪海嘯一般逼近榮家的大門,並破門而入,將榮家偌大的宅子攪得雞飛狗跳。


    而香菜氣定神閑的站在原來的地方,冷眼看著假麵軍團沒入榮家宅門的壯毅背影,從始至終,她連榮家的大門都沒有踏進去過。


    她站在這裏,都能夠聽到祖奶奶那氣急敗壞的尖銳的叫罵聲:


    “你們是什麽人!?從我家滾出去!!你們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假麵軍團在榮家進行地毯式搜索,不出一刻鍾,便把阿芸給揪出來了。


    兩名假麵一左一右架著她,阿芸在中間掙紮,嘶聲力竭的質問:“放開我!你們是什麽人!?”


    假麵一言不發,他們的唿吸就如同他們的腳步聲一般無聲無息。即便他們的行動能夠像風馳電掣,似乎也能夠讓人聽不到任何動靜。


    假麵將阿芸帶到香菜麵前。


    當阿芸看到香菜的那一瞬間,整張臉瞬間慘白,整個人也安靜下來,空洞的雙眼不知在這一刻該表現出什麽樣的情緒。


    假麵軍團收隊,香菜滿意的對他們道了一聲“辛苦了”。


    停止掙紮的阿芸蔫不唧唧,被拖到香菜麵前。


    香菜眼中的冷光越發森然,她抬手捏著阿芸的臉。指甲幾乎要陷入阿芸的皮肉裏,在她的臉上摳出了一道道血痕。


    “接著給我蹦噠呀!”


    阿芸哆嗦了一下,聽到從榮家大門口傳來的腳步聲,她不用迴頭,便知族奶奶追來了。她對族奶奶的腳步聲太熟悉了!


    阿芸瞬間恢複精神,劇烈掙紮了幾下,想將自己的臉從香菜手中掙脫開。可香菜的手勁兒出奇的大,她非但不鬆手,手指反而摳得越深。


    阿芸臉上吃痛,五官扭曲了一陣,繼而跟個貞潔烈女一樣怒視著香菜,恨聲且用力道:“放開我!你沒權利對我這樣!”


    “我告訴你,”香菜不疾不徐的輕狂道,“我不僅有這樣做的權利,還有這樣做的理由!這一迴,我要讓你把牢底兒坐穿!”


    香菜終於鬆開阿芸那張慘白的臉,卻是在她留下血痕的那半張臉上輕輕拍了拍,“雖然剛才在來的路上,我已經在心裏殺了你八百迴,不過我不會讓你那麽痛快的死去——你就等著把牢底兒坐穿,在那個地方慢慢的變成黃花菜吧!”


    阿芸心中一下被恐懼填滿,不管香菜這話是不是故意在詐唬她,隻要一想到自己重新迴到那不見天日的牢房,而且會在那裏度過一輩子,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驚慌之下,她失聲向族奶奶求救:“族奶奶,族奶奶救我!”


    “誰都救不了你!”


    族奶奶衝上來,身旁還有一個貼心的丫頭緊跟著她。


    眼下的情形一目了然,她知道肯定是香菜把這些戴著假麵的人領來的。


    “你們是幹什麽的?你們是什麽人?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就來這裏撒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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