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山穀中,已有了春天的氣息,天雖然還有些寒冷,樹枝上卻已經抽出了許多新芽,房前屋後,一片新綠。屋內,淡藍的紗帳被微風輕輕拂起,床上的人安靜的如同一具屍體,但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卻顯示:他還活著!

    霜離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半晌後才緩緩睜開眼睛,好看的褐眸因為強光微微眯成一條縫,許久之後才完全睜開,裏麵流露的全是茫然。微微動了動身子,卻發現使不出一絲力氣。頹然地躺在床上,他才開始細細地打量起自己的處境。屋內淡藍的紗帳很是好看,正對著他的窗子外麵,陽光明媚,鳥兒悅耳的鳴叫此起彼伏   ,吹在他身上的輕風,有些微寒,這一切都是那麽陌生,卻又那般真是地存在著,他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沒有死!?

    本想開口喊些什麽,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幹啞的厲害,甚至發不出一絲聲音,“吱呀——”一聲,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進來的人卻讓霜離愣在當場。灰衣老者在看到醒過來的他時,也是一愣,隨之老臉上浮現一抹可以稱之為欣喜的笑容,嘴上卻道:“小子!怎麽現在才醒?真是讓人失望!”

    “……”聞言,霜離微微眯起褐眸,不滿之情溢於言表,無奈卻說不出話,隻得在心裏埋怨:有本事你朝自己的心髒狠狠地捅一下試試!不過老者說出的下一句話卻讓他驚詫了好半天。

    “竟然昏迷了大半年……”這樣說著,老者卻是將霜離扶了起來,把剛端來的藥盡數喂給了他。藥雖苦,卻讓他的喉嚨得到一絲溫潤,輕咳了兩聲,霜離緩緩開口:

    “我怎麽沒有死?”

    “怎麽?你希望死?”老者戲謔地看著他,結果無疑引來霜離的白眼。眼前這老頭正是當初他跌落思落崖後救起他的“藥聖”白阮,這倒是讓霜離感歎世事之巧。看著霜離不善的眼神,白阮總算收斂了一些,答道,“有我在,你怎麽可能死?”

    “她怎麽樣了?”不再理會他,霜離兀自問道。看著白阮將要搖晃的頭,霜離褐眸中一寒,沉聲道,“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在說誰。”

    “呃……”白阮將要出口的話猛的一噎,訕訕的笑了兩聲,無奈地答道,“你昏迷了大半年,自然是什麽都不知道,約莫四個月前,落英閣發出了特級緝殺令,威逼利誘地使武林各界人士四處追殺千羽樓餘黨,大約在那一個月後吧……慕玄便墜崖而死了。至此以後,直到現在都沒有人再聽說過落英閣的任何事了!”白阮說著,卻似有意無意的露出了一絲惋惜。霜離冷冷的凝視著他,再次開口:

    “沒了?”

    “沒了!”白阮連忙搖頭,見他依舊充滿懷疑的目光,他又補充了一句,“真沒了!我和葈(xi)兒隱居在此,能得到的消息也就隻有這麽多了!”霜離劍眉越皺越緊,他現在可沒有心思去追究他說的是真是假。自己失蹤大半年,無論柳絡纓相不相信自己已經死了,她估計都快崩潰了吧!思及此,霜離心中越發的不安起來。掀開被子就欲下床,卻不料被白阮猛的製止住,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

    “呆子!你以為憑你現在這個樣子迴得了落英閣?恐怕還沒到,在半途就得一命嗚唿!”

    “我……”

    “少廢話!給我乖乖躺下!”白阮不由分說的將他摁倒在床上,趁他還沒迴過神快速地往他嘴裏塞了一顆藥丸。片刻之後,霜離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後終於支持不住,沉沉的昏睡了過去,閉眼前,還不忘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床邊兀自笑得開心的白阮。

    “難纏的小子!”鬆了一口氣,白阮滿意的轉身,卻看見身著一襲粉色羅裙的白葈(xi)正蹙著柳眉站在他的身後,當即擔憂地喚了一聲,“葈兒,怎麽了?”

    “義父,現在不讓他迴去,真的好嗎?我擔心拖久了,柳絡纓會出事,她的情況我們不是不知道!”白葈朱唇輕啟,聲音溫柔婉轉如夜鶯。

    “葈兒你別想太多,他現在傷還未好,不宜行遠路,我想,再等一個月他的傷便能痊愈了,到時候再送他迴去也未嚐不可!”說著,白阮拍了拍她的肩膀,領著她出了房間,臉上笑著,心中卻是百轉千迴。他並非完全沒有私心,他想讓霜離做他的女婿,可那小子死活不肯,而眼前著看似平和的丫頭也不喜歡他,無奈隻好出此下策。假借療之名,在這也一個月內,看兩人能否培養出感情來。不著痕跡地歎了一口氣,白阮帶著白葈,已經走遠……

    ……

    落英閣主閣

    雨弄坐在廳中的主椅上,握著信紙的手微微顫抖,紫眸隨著讀得更多的字句而越發的陰沉。最後一個字落入眼簾,他終是忍不住將手中的信箋狠狠拍在桌子上。桌案應聲碎裂,伴隨著杯盞,地上頓時一片狼藉。雨弄雙手緊握,手心卻是出了層冷汗,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終究還是放不下嗎?眉頭狠狠一皺,雨弄快步走了出去,所經之處,罌粟花瓣漫天飛舞。

    大廳中,茶水暈染開信箋上那娟秀卻不失霸氣的字跡,儼然一顆顆令人心碎的淚珠。

    “弄,對不起!

    你知道嗎?我曾經以為我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我曾經以為我的身上隻有仇恨。可是……我從來都不曾想過,自己會有愛上別人的一天。我也以為自己可以忘記,可是這大半年來我卻可悲的發現,越是想忘記卻記得越清晰。最重要的是,我竟不知是何時他已在我心中占了如此重要的分量,原諒我已經無法再堅持下去!你……忘了我吧!

    世事已已,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柳絡纓  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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