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崎優裏早有預感自己終將麵臨母親發病的一天,隻是這一幕來得太突然,突然得,她還未做好完善的心理建設,便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雙膝跪坐在母親倒下的位置旁邊,宮崎優裏不帶遲疑地從校服上衣兜裏掏出手機,她雖然極力想要保持冷靜,而她的雙手卻控製不住地輕微顫抖。

    在擔憂與焦急中,她以為自己那顆承受得起更多沉重打擊的心髒,跳的也越來越快。

    她的雙手漸漸變得僵硬、麻木,手指怎麽也找不準手機上的數字鍵,按錯、重來,按錯、再重來。這麽反反複複兩三次後,那個急救電話還是沒撥打出去。

    就當宮崎優裏正要再次撥打時,她纖細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對方的力道不重,但成功阻止了她胡亂在手機上按著號碼的行為。

    宮崎優裏猛地抬起頭,在沒來得及開燈的暗淡光線中,她仍然可以清晰描繪出他的麵部輪廓和精致五官,以及那雙眸子裏永遠蘊含著的沉穩。

    赤司的手掌握著宮崎優裏的手腕,明明夏末的氣候並不寒冷,可是他卻真實感受到她傳遞過來的涼意。

    “冷靜下來,不會有事的。”他說道。

    僅僅一句安撫的話語,便神奇般地令她的心髒得到了平息,他那向來十分好聽的聲線,在此時更是有種令人臣服與信任的魔力。

    “嗨……”而她自然也臣服在了這種魔力之下。

    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再也不用懼怕一個人去麵對黑暗與絕望,因為就在剛剛,她身邊的這個人仿佛給了她一種明示,像是說——

    不要怕,有我在這裏。

    ……

    宮崎優裏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又迴到了這間左蒼醫院。隻不過上次她來諮詢病情,這次卻直接送人入院。

    身為宮崎紀子主治醫生的花山院青木,一接到通知便立馬放下了手邊的一切事務趕到急診室。他們都該感到慶幸的是,今天他在醫院裏當值。

    簡單做了幾項基本檢查,花山院青木也給了宮崎優裏一個令人稍稍寬心的答案,暫時無礙,不過還要繼續留院隨時觀察病情發展。

    得到這樣的迴複,宮崎優裏提著的心也終於放下了,接著她立即著手幫母親辦理了入院手續。

    一路上,她的注意力都在母親身上,並且認真嚴謹地迴答醫護人員的每一個問題,反倒忽略了另一個人。

    原本計劃請

    對方做客品茶的,然而世事難料,她不僅因為突發狀況而沒有邀請到他,更是連累他一起跑到醫院來。宮崎優裏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於是在辦理好入院手續迴到病房門前,她又刻意繞道,去了附近設置的自動販賣機地點。

    當宮崎優裏重新迴到赤司這邊時,她的手裏多了兩盒奶茶。

    陪伴著宮崎優裏將她母親送進病房,在她去辦理入院期間,赤司也幫忙諮詢了花山院青木理應注意的其它事項,關於這一點,宮崎優裏並不知情。

    看著宮崎優裏遞過來的盒裝奶茶,赤司似是無聲地笑了下,很欣然地接過,根本無所謂龍井換成奶茶這件事。

    “抱歉,赤司君,為你添麻煩了。”她的臉上不僅有一絲歉意,更有一絲疲憊。

    “沒必要說對不起,何況我也並不覺得有被麻煩到。”不喜歡宮崎優裏這時展現出來的客套,赤司立即表明立場。

    稍顯淡色的唇瓣輕啟:“謝謝。”

    這一聲感謝,似乎也用盡了她全身力氣,她這才感覺自己的雙腿有些發軟,努力支撐著身體後退至休息椅邊,就像有了依靠般,癱坐下去。

    擔憂之後,是旁人無法體會的深深無力感,可她又堅持不願露出這方麵的端倪。她略顯僵硬地轉移著話題:“已經很晚了,赤司君不迴家嗎?”

    赤司隨著宮崎優裏來到休息椅邊,在她另一側坐下,狀似無意地道:“現在這個時間,早一些或者晚一些不會有差別。”

    話語輕頓,他複又接著說:“我會陪著你。”

    宮崎優裏愣住了,心底產生些許難言的複雜,而這些複雜很快就被她很好的掩飾了起來。

    “我以為你也會有門禁時間的。”

    ……比如黃瀨涼太,每天就必須要在父母限定的晚歸期限內進家門。

    “門禁是有這個規定,但隻要我願意,隨時都可以更改。”

    宮崎優裏聞言,先是一陣靜默,然後輕笑出聲:“赤司君還是那麽自我。”

    自信、自我,又有著誰也不能忽視的強勢一麵。而這樣的赤司征十郎,卻讓人感覺無比心安。

    仰起頭望著醫院走廊天花板上的燈光,她輕闔上雙眼,臉上展現的淡笑不似剛才的不自然與勉強,反而多了一抹寬慰。

    好像在那遙遠的記憶中,也有過類似卻完全不同的場景,他的幾句話,甚至隻要在他身邊,她的

    憂愁便會煙消雲散。

    那是來自他們高中二年級的第二學期,同時也是他們交往兩個月以後的某一天。

    ******

    連續一周的綿綿細雨,令最近心情還不錯的宮崎優裏也感到了少許煩悶。

    雙臂伏在窗台上,以手臂墊在側臉下方,透過被雨水衝刷的玻璃窗注視著樓下空無一人的操場。雨水從敞開的窗戶滲進班級,她任由冰涼的雨滴砸在自己的麵龐上。

    直到有人幫忙將開著的窗戶關緊,聽到關窗的動靜,她趴著的姿勢才微動,放在操場上的視線也收了迴來。

    “阿征?”宮崎優裏略顯怔忪地抬眸,接著順口問道:“你不是去學生會了嗎?”

    作為籃球部部長、洛山高校學生會會長以及家族繼承人,赤司有著多個責任重大的身份,因此他每天做的事情都很繁重和忙碌。

    赤司也幾乎利用上了所有能利用的時間,宮崎優裏總覺得他太辛苦了。

    很想著手替他分擔過多的辛勞,可他又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他也經常不假借別人之手就能把工作做得相當完美。而即使這般,他也從未喊過一聲累。

    ——我們都在學習如何做到逞強,甚至完善逞強。不僅是赤司,還有她自己。

    “那邊已經處理好了。”赤司答道,之後有些不讚同地看著她:“這幾天的氣溫很低,下雨天開窗當心生病。”

    說實話,兩個人正式交往後,宮崎優裏才對赤司有了另一層麵的了解,他也可以很囉嗦的,比如時不時叮囑她記得吃早餐,盡量不要跟著三年級那位不靠譜的學姐在周末到處去閑逛,雷雨天氣就算很害怕也千萬不要開燈和打電話,諸如此類。

    其實她很欣喜和歡迎這種囉嗦,因為隻有這時她才能真正體會到獨屬於他的關切,這讓她心中倍感溫暖:“啊,下次不會再忘記的。”

    不過,她比較想問,要是她又‘忘記了’,他還會不會提醒她。

    拉開一旁的椅子,赤司在和宮崎優裏相隔了一個過道的位子上落座:“你剛才在想什麽?”

    他迴來的時候就看見她纖瘦的身影,乖巧又嫻靜。全神貫注地盯著樓下某一處,那副專注的模樣,就連有人走到了她身旁,都沒有半分察覺。

    宮崎優裏坐在椅子上雙手繞膝,環住屈起的雙腿,看向窗外天空中的烏雲密布,輕聲道:“什麽也沒想。”

    明顯假話。

    對此,赤司也不甚在意,他隻是垂眸笑得更為柔和了:“哦?是嗎?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這招向來對宮崎優裏很奏效,明知赤司使用了以退為進的手段,可她偏偏每次都會選擇自己去坦白。

    於是這次也不例外,她稍微側了下頭:“我在思考一個困擾了我一年半的問題。”

    “一個問題思考這麽久,還真不像你會做的事。”一年半啊,也就是說,從入學洛山時就存在的困擾了。

    實際上,確實思考了這麽久,宮崎優裏輕歎。她依舊保持著不變的姿勢,再度望向窗外:“我母親得知自己患病到去世的幾個月時間裏,她都有很多機會告知我實情,可是到了最後,她都不和我說,我想不通,她為什麽要隱瞞。”

    以前她總以為,世界上最了解母親的人非她莫屬,然而如今,她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那個女人。

    看著窗外漸小的雨勢,繼續著她的困惑:“得知自己患病卻拒絕就醫,她到底在做什麽?”

    在生命中同樣少了母親的赤司大約可以理解宮崎優裏的心情,他很清楚支撐著自己整個精神的支柱倒塌的茫然與彷徨,孤獨與無措,後來,將整個精神寄托在籃球上,成為了他排解壓力的一種方式。

    赤司的經曆和他超越同齡人的心智和成熟,在看待問題的角度上也更加深入與透徹,所以他多多少少能猜測得到宮崎優裏母親的顧慮。

    “你說過,你母親的情況比較特殊。”她那時還說過,最正確的決定就是遵循醫囑和醫生的建議,大概這樣就會有另外一種結果了。

    這個說法或許沒錯,然而以當時的狀況,她母親一定認為自己的抉擇才不會留下遺憾。即使赤司對這種顧慮和想法不能苟同。

    “所有生物都會潛意識逃避危險,人類也一樣。手術有一定風險,成功了皆大歡喜,那麽一旦失敗,這場手術不僅救不了她,更會提前終結生命。與其提早的訣別,她也許更希望多留下幾個月,去守護她最重要的人。”

    默不作聲地側耳傾聽,宮崎優裏第一次發覺赤司的聲線真的很暖,明明意在分析,卻不知不覺地帶給她安撫人心的力量。

    “阿征……”宮崎優裏驀地出聲,她覺得不這麽做的話,酸澀的眼睛下一秒就有可能掉下眼淚。

    “什麽?”

    宮崎優裏抿唇,突然笑道:“以後再也不能若無其事和你說話了怎麽辦?在賽場

    上洞察對手下一步動作再到場外洞察別人心理,都一樣的可怕。”

    赤司霎時無言,片刻後他翻開手邊的英文名著,趁著這段空閑期間看書去了。本著分析為目的而營造的嚴肅氛圍立即消失殆盡,他果然不該對她抱有太高期待。

    對於赤司的不理睬,宮崎優裏也不氣悶懊惱,她隻是微勾唇角,笑容恬靜。

    窗外的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止了,烏雲中透著的一縷光芒,逐漸揮散了天空中那片暗沉。

    “天快放晴了呢。”

    自書中抬頭,看著女生的背影,在這個隻有兩個人的教室裏,他迴應了聲:“嗯。”

    作者有話要說:窗外鞭炮齊鳴,我的心髒也七上八下的【手動再見

    麻麻肯定是要住院接受治療的啦,至於會不會悲劇……

    當然——!!不會的啦!

    有一些絕望,隻麵對一次就足夠了,再也不忍心讓優裏體驗一遍失去親人的痛苦,未免會顯得我太過殘忍……

    像是麻麻當年的顧慮,在現實中也有例子,比如手術的幾率太低,大多數人都不會選擇去冒險,因為玩不好就把小命玩沒了【。

    所以也有人放棄那百分之多少的微小幾率,寧願要幾個月存活的希望,這種多數出於害怕心理,而優裏她麻麻的害怕,是對女兒的不舍,她怕自己再也醒不過來,見不到自家閨女。

    可能在赤司心裏,會覺得,有些事情的顧慮和擔憂是沒有必要的,因此對這種想法不能苟同。事物存在多種角度,在每個人心裏產生的作用都不同。隻看期待的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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