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若細細對比妻兒和和尚到底有什麽聯係,不可置信道,“方丈他可是出家人!”

    季成勳咳了一聲,“他三十歲才遁入空門。”

    凝若始終不願相信,雖然韶雲山與邀空方丈並無交情,可從師父口中便知此人武功修為,師兄和言清合力也不敵他,平白與這個高手相抗,“蕭何豈不是很危險。”

    季成勳眉頭鎖得更緊了,“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邀空方丈要取的,是你的性命。”見凝若一臉不解,補充道,“若是我沒猜錯,蕭何武功應是承於方丈,他自然不會取自己徒兒性命,可殺了你,亦可亂了蕭何心智。”

    這樣算來,武林四大傳奇自己算是湊齊了。

    也許自己和師兄離宮是明智之舉,蕭何也可沉下心思放心對敵,可要是方丈沒能找到自己,情急之下,對自己徒弟下手了該如何?

    更何況,自己不能逃。

    見凝若臉上猶疑,季成勳勸道,“靖京已不是安身之所,你早日隨我迴韶雲,有師父在,自可保你周全。”

    凝若決然迴道,“我不會走的。”

    “蘇凝若現在不是強的時候,就以你那點修為,連他一招都接不住!”

    凝若凝視著季成勳,看不出是不諳世事的無畏,還是超然物外的凜然,雙眼不帶畏懼,“若真如此,在下自當奉陪。”

    自從這丫頭有了心上人後,季成勳便再沒能拗過她,雖然有些氣不過,但終究還是放不下,硬是留在宮中以防不測。

    作為一個惜命的人,凝若還是怕死的,但這事自己算是杠上了,放不下蕭何是一事,蘇家的仇也是自己的心頭恨,試問,仇家都派人砍上門來了,自己豈能躲進山裏靠他人庇護,父親在時都未想過跪著求生,做女兒的豈能失了蘇家顏麵。

    但季成勳,留不得。

    迴想起上次尾隨他下韶雲山的經曆,倘使這次也讓師兄遭了意外,自己的罪過恐怕幾輩子也還不清了。

    師兄不可久留,但也不能趕得太直接,此次算的上是死別,許多事情也要安排妥當才好,迴想起韶雲山種種,這個師兄雖然搶了自己不少飯食,貪了自己不少錢財,添了自己不少外傷,但總的來說,自己還是虧欠他的,本來準備等師父年級大了,兩人一起養老,現在說不定隻能仰仗他了。

    季成勳還未過夜,凝若便找上了門。

    先是閑言碎語長篇一段,季成勳聽得有些不

    耐煩,“小若,你到底想說什麽?”

    凝若將身前一雕工精細的木盒推向季成勳,“師兄,幫拂衣姑娘贖身吧。雖師妹知你心屬師.....呃旁人,但拂衣對你情深,也應讓她早日離開那是非之地。”

    “師妹這是要趕為兄走嗎?”

    凝若未置言語,緩緩給成勳杯中倒滿茶,半晌才道:“如今師妹這裏也是是非之地,師兄待我不薄,師妹又怎可讓師兄涉身泥淖。”

    成勳攥緊手中的茶杯,笑道:“如今真是長大了,這般不聽勸。師父當初救你,可不是為了讓你為了一個男人不顧安危。就算你不顧及師父,好歹想一下你父母的在天之靈。”

    凝若胸中一陣抽動,緩緩起身。“師兄慢走,凝若便不送了。”

    正欲開門,卻被後方一股強硬的力道攥住,一個踉蹌便顛入對方懷中。凝若自是一驚,硬生生地僵在那裏,不敢迴頭。

    季成勳將頭埋在凝若的肩頸處,深吸了一口氣。

    “本想著把你打暈,綁出宮去。但自小便知你的脾性,恐怕到時候為了迴來你也會把自己折磨得半死不活。”

    “師。。。師兄,你。。。”凝若有些哆嗦。

    “現今,你倒也直接趕起我來。從小到大,你竟一刻都為察覺出我的心思。現在你草草說我心有所屬,我心屬何人?你可知道。”季成勳摟得更緊了些,“你隻知我多次去找拂衣,卻不知我隻是覺得她撫琴時與你有幾分相似罷了。”

    聽完這一席話,凝若著實被嚇得不輕。自己三天兩頭往青樓跑,找同一個姑娘還不許別人誤會,已經很難為人了,那姑娘手法均與師父相似,自己自然懷疑。現在想來,拂衣手法神似師父,自己又師承他老人家,如此一來,拂衣與自己手法相似倒也合理。一直身在廬山中,從未疑心到自己頭上。

    不過話說迴來,師兄說喜歡自己,是真的喜歡,還是想把自己騙出宮下的套。以自己的智謀,這麽多年,沒有絲毫察覺,豈不是笑話。

    應該怎麽迴答,是委婉拒絕還是強硬拒絕,這麽多年的情分拒絕了不會老死不相往來吧。先等一下,如果是下的套到時候拒絕了不是顯得很丟人,到時候被嘲笑個幾十年也不是沒可能,凝若自顧自的進行了一場簡短而迅速的頭腦風暴。

    凝若定了定神,便將成勳的手推開,“師妹不送了。”

    隨即拉開了門,亂麻還需快刀斬。

    “他

    來找過你,”身後又傳來一聲,“莫稷山下,他曾帶著你的畫像挨家挨戶找過,一張帶著麵具的畫像,怎麽可能會找到人,更何況,你住在深山中,誰會認識你。”季成勳苦笑一聲,“那時你已迴了韶雲,可是我存了私心,一直沒告訴你。沒想到....天意難違。”

    凝若的心髒又抽了抽,但也不敢迴頭看一眼,快步走了,果真今日老天是來考察她的心理素質?

    剛走幾步,便見迴廊坐楣處一席金線縫邊的玄青色衣袍。黑色的長發未束,散在繡著的金色龍紋上,冷冽的目,□□的鼻和棱角分明的嘴,果真自己的眼光不錯,喜歡的都是一等一的好皮相。蕭何靜靜地坐著,目視遠方。“他說的沒錯,你不應呆在著。”蕭何淡淡道,卻始終看著遠處。

    凝若見他冷聲冷氣,自己竟覺有趣,雙手捧起對方的臉。眉眼彎彎,帶著股笑意道:“我本以為你是吃醋,在鬧別扭。沒想到你是準備趕我走。”

    蕭何眼神變得複雜起來,右手覆住了凝若的手,“我怕我保不了你,我師父的武功,非常人能敵,你還年輕,不該拿自己的命來賭。我若沒闖進你的生活,你還是逍遙自在。”

    “你從未闖入我的生活,一直是我在闖。幼時便是我當初自顧自地去救你,也是我自己跑到皇宮裏來求藥,當初在瑤山跑迴來的人也是我。”凝若見蕭何的眼神愈發複雜,自己的笑容卻愈發燦爛,“你看,既然一直都是我自己闖進來的,你也不必想著若是沒有你就不會這樣,這些沒道理的事。我倒覺得,若是沒有你,這大千世界也沒個意思。我話已至此,你還將我推出去,到時候你悔得腸青,我也絕不搭理你。”

    蕭何最近才開始怦然心動的心又怦然了一下,隨即將凝若擁入懷中,“路是你選的,他日你想離開,我也絕不會讓你離我半步。”

    “世上還真有人可以讓我這個徒弟動了凡心,可惜啊可惜,命不久矣。”空中忽而傳來一陣渾厚聲響,這老者的聲音不似從一處傳來,一時難辨他的方位。

    凝若早知他要來,不知竟來得這樣快。

    蕭何一把抱住凝若從長廊上翻了下來,言清竟早已躲在迴廊屋簷上,聽到此聲也急忙跳下,將其護在身後,季成勳剛聽聞聲響,便從屋裏趕了出來,三人齊齊拔出佩劍,虯龍寒光犀利,龍睚劍氣泠泠。

    倒是蕭何的佩劍凝若現在才見識到,周身泛著黑光,連劍刃處也被墨色浸染,黑的這麽徹底,隻有江湖失傳已久的嘲風劍了。

    言清低頭向蕭何耳語,“其他人還未趕到,難道說?”

    “各謀其職。”蕭何冷冷應道。

    季成勳笑了一聲,“也是,來了反倒麻煩。”

    “殿下,老衲不想傷你,還望你能讓開。”話音剛落,隻見一個粗布麻衣的老和尚從迴廊盡頭緩緩走來,手中禪杖紅漆早已剝落,臉上的須髯與眉毛連成一片,看著執劍對著他的三人,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原來這老禿驢長這樣。”凝若很是失望,身上絲毫不帶武林高手的氣場,從氣質到長相和莫稷山下道庵裏掃地的小道姑有何區別,除了年紀大些,沒什麽區別嘛!這幅形貌,真是大隱隱於市啊!

    護著她的季成勳和言清一臉驚愕,蕭何表情尚可,但也不免皺眉。

    邀空方丈明顯臉帶驚色,“小丫頭,你說話很不客氣啊,那白發小兒是這麽教你的?”

    這老頭著實不講理,氣不過自己罵他,竟稱唿師父老人家白發小兒,看來那聲禿驢罵得恰到好處,不偏不倚。

    凝若不改神色,毅然道:“師父教我是非分明,可未曾說過要對為老不尊的禿驢講禮數,如今你要取我性命,還指望我尊稱你一聲方丈?可笑至極。”

    邀空歎了口氣,“老衲殺你,實為無奈之舉,還望小施主莫要怪罪。”

    凝若嗤笑一聲,厲聲應道,“又是一句屁話,要殺我還不許我怪罪,淩空寺的門風偏成這樣,禿驢你的功勞很大啊!”

    邀空瞥眼對著蕭何,“徒兒,她可是連你都罵了。”

    蕭何臉雖沉著,語氣卻溫柔的很,道了聲,“她說什麽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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