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了席,便見一個著裝端莊的美人正彈著琵琶,纖指錯雜,弦音似那掂站在翠竹頂上的翩躚少女,纖細而尖銳。凝若露出一個讚賞的表情,一旁的淺月看得不是滋味,俯身貼耳提點道,“這是常太保家的大小姐,娘娘你可得當心了。”

    淺月提了當心,凝若這才察覺這美人正睜著一雙漫水的桃花眼給蕭大殿下送秋波,還頻頻不屑著瞟自己幾眼。

    蕭何作為一個坐在正中央的肥肉,是可以隨隨便便看的嗎?

    凝若不改神色,自然地搭上了蕭何的手,朝他露齒一笑,這笑容雖生硬了些,但也是自己練了好久的。蕭何從這怪異的笑容中察出了凝若的心思,含笑點了點頭,拍了拍搭上來的手。於是乎,曲音未收的那段時間裏,蕭何再未瞧過台下,隻是與凝若良久對視。

    凝若一開始隻想迴敬一下那美人,未曾想,蕭何竟實實把自己扣牢了,這麽多人圍觀著,抽出手顯得難看,不抽手又顯得難堪。夫妻對視本是常事,可對視上那麽一刻那叫情深,對視那麽長時間分明就是被點了穴的二傻子。

    不過,很快,路士林路學士打破了僵局,“果真是段好曲,早聞常小姐才貌雙全,今日見了才知名不虛傳。”說完還斜眼瞧了瞧凝若,路士林對凝若的偏見不僅僅她家世較淺,更重要的是她養在山中,少了規矩分寸,認定她是粗野之人。

    底下一群人跟著應和,更有不少人眯著眼恭維起常太保教女有方,常太保也是一一笑納了。

    路士林見氛圍不錯,又補充道:“聽說常家也曾欲進宮選秀,隻是當時常小姐身體不適,才錯失了機會,著實是可惜了些。”

    路士林說完,又是一水的大臣跟著應和,這陣仗,沒有宴前排練還真說不過去啊。

    蕭大殿下卻不為所動,半抬著眼,悠悠說道,“愛卿所言差矣,常太保之女和翰林院學士若是能成一家,也算不得可惜。”

    刹那間,路士林和常姑娘的臉齊刷刷紅了。

    要說常姑娘臉紅,那是源於女兒家的羞射,雖然這次自己是向著蕭何來的,可蕭何從未正眼瞧過自己,倒是路士林,曲終之後就急著給她找台階,不可謂不貼心,再看路學士的相貌,也是人中龍鳳,說道才學,年紀輕輕就有此成就,很是難得,若是皇上真給自己賜婚,自己心裏還是歡喜的。

    路士林臉紅卻是另一番道理,當日對蕭何心跡表白雖含蓄了些,但以皇上的才智是聽得出來的,為何他明知自己的

    心意,還可以給自己指婚,自己在他心中到底算個什麽?

    凝若隻得暗唿一聲狠毒,把兩個對自己有意的人撮合到一起,蕭大殿下下起手來還真是講究事半功倍啊!凝若開始同情起路士林來,雖然他對自己一直很不客氣,雖然他常常用充滿嫉恨的怨婦眼神打量自己,但對比他今日所受的傷害,自己那些完全不痛不癢。

    路士林愣了一刻,隨即支支吾吾道:“臣,臣現在一切以宗廟社稷,輔佐君主為重,還,不著急娶妻。”說完垂著頭,不敢瞧常小姐。

    隻見常小姐臉色由紅轉青,由青轉白,頓時沒了血色,常太保剛才還是和藹的模樣,現在卻不快的睨視著路士林。

    蕭何輕笑了兩聲,“朝事繁重,孤多次向你抱怨,反倒把你嚇得不敢娶妻了,不過,”蕭何先是望著常小姐,“終身大事不可耽誤了,”接著轉向路士林,“不然孤內心不安。”

    蕭何說完常小姐的臉色緩和了些,路士林的臉卻更紅了,此時的紅卻和剛才的紅略有不同,透露出一股忸怩。凝若一旁聽得分明,蕭何在說道不安二字時,說得尤其重,語氣尤為特殊,就好像是個放蕩俠客對著為他守了多年貞操的女子的一聲歉意。

    不過真是歉意,為何考慮路士林婚事時,看的卻是常小姐,這不是不聲不響的示意嗎?讓常小姐的心思轉向路士林,又讓路士林覺得自己念舊情,同時緩解了宴會上的尷尬,狐狸,不愧是狐狸啊。

    凝若驚歎蕭何狡詐,隨即投以讚許的眼神。

    蕭何微笑點頭,不帶絲毫愧疚地笑納了。

    凝若見路士林臉上的紅熱還未褪去,不想,才學甚高的少年在處理感情問題時竟是如此不知所措,不知真相的圍觀大臣,隻想著這是路士林對常小姐欲拒還迎後的靦腆,雖然看不懂,但年親人嘛,看不懂很正常。

    凝若心生一計,自己師兄一直心屬師父也不是辦法,若是能夠給這二人做媒,豈不是了卻許多麻煩,想想,江湖俊逸少俠配上朝堂內斂書生,怎麽說都是一樁美事。

    凝若即時和蕭何交流了想法,蕭何聽聞,倍感寬慰,點了點頭,道了聲,“好!”

    寧太師和路士林沒在群臣宴上攪成風雲,鄭鈞被成功策反,富國棟又是一株牆頭草,不必過分憂心。可群臣宴之後,又該當如何?凝若十分憂心。

    正在這時蕭何貼近凝若,耳語一句:“接下來不管我說多荒唐的話,你都要以理據反駁我。”

    凝若一把拽迴蕭何,“你又要說什麽昏話了,雖然你的名聲已經很差了,但剩下的那丁點晚節還是要保的!”

    凝若知道蕭何此行是為了自己,若是讓眾臣看見未來的皇後知道匡扶君主,知曉國家大義,順帶她的話皇帝還聽得進去,大臣多多少少會對自己改觀。可蕭何走到今日委實不容易,凝若不想因為自己給他白白添了汙點。

    “放心,我自有分寸。”蕭何從凝若手中抽出了胳膊,手心相貼時,緊緊握了迴去。

    台下群臣觥籌交錯,已顯醉意,蕭何抬起了酒杯,底下立馬靜下聲來,正欲開口。

    隻聽殿外忽然高唿一聲“急報!”突然一個滿身泥濘的將士奔向麟乾殿,踉蹌著跪了下來,大聲喊道,“稟告殿下,恭親王勾結尤族,破了縱陽關!”

    一時殿內大臣神情慌張,隨即吹著胡子怒罵恭親王謀逆叛國。

    蕭何坐在麟乾殿中央上位,冷笑著摸了摸拇指上的血玉扳指,“來得真不巧。”

    尤族若要攻進大渝,第一步本是千門關,而不是離自己幾百裏地縱陽關,縱陽關外住的是與尤族有著嫌隙的狄族,尤族因國土荒涼,長年饑荒所以老是會侵進狄族奪了狄族的牛羊糧食,狄族百姓雖然不忿,但由於百姓體格與尤族有著先天的差距,兵力不勝所以一直是忍著。再加上狄族與大渝有生意往來,人民還算富足,就更不願意為了些牛羊糧食冒險。

    凝若細瞧著蕭何的表情便知他早已知曉,早年尤族搶掠頻繁,狄族早已向大渝請兵,而當年入狄的那幫人早在先帝在世時,被恭親王動了手腳,當年蘇廊也是因此失了性命。

    如今喻開萊再次在縱陽關查出了端倪,蕭何理應準備好對策,一場紛爭在所難免,不知要損了大渝多少國力。

    群臣宴因突來的捷報不歡而散,鄭鈞等人也留在宮中和蕭何商討具體事宜,到了第二天清早才出了殿門,凝若見他們雖眼下發黑,但表情尚可,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再次把心吊起來的是季成勳,季成勳一大早進宮時來告知在江湖上,聽到的風聲,恭親王重金聘請江湖人入宮行刺,想帶凝若出宮。

    “重金聘請?”凝若嗤笑一聲,“能重金聘請到的都算不得高手,恐怕連靖安宮的牆都摸不到。”

    凝若初開始也覺得靖安宮的守衛草包,當然事實證明他們的確草包,可瑤山下見識到張廚子也能揮舞大勺,以一當十的場麵,凝若便明白,靖安宮的高手

    都在暗處,這布局也很是符合蕭何的作風,看似處處破綻,實則密不透風,當初自己在靖安宮屋頂亂飛的時候,也不知道這幾個高人是如何嘲笑的。

    江湖上再重的金,又豈能抵得過大渝的國力,更何況,那些人還不一定有命花。

    “若是恭親王以妻兒相要呢?”季成勳蹙眉道。

    凝若頓了頓,恭親王這次鐵了心不給自己留後路,這種下作手段也使得出來,如今大渝外患初現,他這是要添點內憂,“師兄不妨直說,他到底找了誰?”

    季成勳沉著臉,“邀空方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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