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著心荷迴到前院夢仙樓,正輪她出場。

    心荷步履輕盈,在眾人期待目光中優美地步向前台,瀲灩櫻唇淺笑盈盈,我靜坐她身後一張紫檀木椅上,垂掛麵前的帷幔將我隱於賓客視線之下。

    夢仙樓的規矩隻有主角才有資格出場,伴奏者隻能退坐一旁,隻有當有人欣賞伴奏者的技藝而出價買的時候才能露麵。

    台下朱瀟和白修皆悠然品茗,神色一派寧靜,靜待即將開場的表演。唯有慕容清眉宇間浮上一層微妙的焦慮,四顧搜尋著什麽,持扇之手略顯緊張。

    待準備完畢,老板娘以目示意,悄然退下,我取出袖中竹笛,閉目凝神吹奏。

    笛夢驚魂,音調迴環綿長,微妙恍若虛幻,神隱而迷離的微顫仿佛玉碎宮傾,繁華盡處幽顯黃粱一夢,萬世風華笑傳醉夢中。

    緊隨一曲醇清悠揚的歌聲,纖纖迴蕩在夢仙樓上空,朦朧中讓人幻想煙雨十裏的江南,輕柔飄飛的蒲公英,諾大世間,萬千繁華都在這一瞬銷盡。

    樓內所有塵世喧嘩都恍若雲霧般沉澱下來,天地都在這一瞬化為靜止,飄灑的霓虹彩光映照出賓客目瞪口呆的麵容,之前藝者無不自慚形穢。

    朱瀟和白修聞聲,執盞之手同時頓住,目色不約而同地投向輕紗盡處,俊容上一抹驚詫閃過後泛開明悟之色,卻轉而隱隱透出一絲不安。慕容清猶若未聞,依然焦急尋盼,桌上茶盞無意被青袖拂過弄翻,茶水沾濕衣擺也渾然不覺。

    曲畢,滿座仍是神情恍惚,好半晌才迴神,如雷喝彩聲壓過全場,現場風起雲湧,對心荷的出價蓋過了之前所有人,她自然而然地成了夢仙樓頭牌。

    一錘定音後,心荷隨著一名貴胄紈絝轉身步向台旁樓梯,卻聽一個年輕公子渾厚清朗之聲從台下傳來,“我出五千兩買那個樂師。”

    一語驚醒夢中人,歡聲笑語瞬時止歇,眾人齊齊望向帷幔深處,眸中浮出無限探究。剛剛大家都沉浸在對歌者的出價中,竟忘了同台演奏的另一人。

    心荷止住正欲離去的腳步,迴身看向樓下出價之人,微一躬身,婉轉美眸氤氳輕煙般的淡然,“這位公子,對不起,這個樂師不能被公子帶走,他不是夢仙樓的人,隻是小女子的一個朋友,今日隻是助我一臂之力而已。”

    年輕公子摩挲著指上金玉戒指,一聲冷哼打斷了心荷未盡的遊說,“眾所周知,既然在夢仙樓演出,就必須按照樓中規矩,你沒有資格反對!”

    眾人隨聲應和,麵色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頻頻舉手出價。

    “可是……”心荷急步上前,正要辯駁,卻被老板娘強硬拉至身後。

    “公子說的是,公子說的是!”老板娘上至台前媚笑道,轉而對心荷拋以淩厲眼風,沉聲冷喝,“還不快把張公子請進去。”

    心荷躊躇凝注著我,被兩個丫環半拖半拽地拉下台,徒留我呆瓜一樣靜坐帷幔後,繪有菏塘墨韻的輕紗被微風輕拂,更引得眾人興味地探頭顧盼。

    老板娘即刻會意,笑意盎然地搖肢步來,一把拉起朦朧中的我拖到前台,在她兇悍力道下,我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勝雪白袍垂落紅毯,幽幽抬首。

    幾百道目光齊齊射來,滿座賓客一瞬間仿佛失去唿吸,滿眼不可思議之色,有人心神不穩將酒盞掉落於地,清脆一聲響徹突變鴉雀無聲的樓肆。

    我被盯得頗不自在,不禁不悅皺眉,垂首將碧綠竹笛收入雪白雲袖中。

    真鬱悶,就算我長得帥也不用這樣看著我吧,下巴都快落地了,女的就不說了,幹嘛連男的也是滿眼色迷迷。各位大叔,小心你們眼珠子掉出來。

    慕容清目及我的刹那,剛入口的茶狀若噴泉壯闊地灑了出來,麵前白修“唰”地甩開山水折扇,擋於臉側,茶液濺上折扇,落出點點碧翠花暈。

    老板娘這才迷惑迴首,片刻怔愣之下,麵上一層厚厚白粉在她燦爛過頭的笑容下簌簌滑落,隱露裏麵深藏的風霜,注視我的眼神勝似目睹一座金山。

    老板娘即刻拽著我手臂左右挪移展示,歡快地揮舞繡帕,“各位客官,誰想買下這位公子嗎?剛剛王少爺出了一萬兩,還有沒有更高的價格?”

    所有人驀然迴神,台下叫喊聲如波濤洶湧起伏,我的身價直線上升,賓客相爭麵紅耳赤,唾沫橫飛,壯觀場麵百年難得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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