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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暗門裏走出一個穿著長白袍的廚師,他同樣戴著麵具。


    他端著一隻鏽紅色的帶蓋湯盅,三兩步走過來,將那隻盅放到我們的桌上,而那桌邊,那隻慘烈死去的猴子還在那裏,頭殼破碎,死不瞑目。


    我們已經哭得全身虛無力氣,再也不想管他上的是什麽菜。


    可是那名廚師卻揭開了蓋子,一股好聞的清湯香味瞬間鑽進了我的鼻子。


    我無意識地轉眼去看,隻不過半秒,已然被惡心到了極致,刹時間,中午吃的飯菜順著我的食道,經由嘴角,全數吐了出來。


    我去捂自己的嘴,而眼淚已經流得更兇狠。而方婷和蔣平已經開始了慘叫。


    那隻湯盅裏麵,盛放著一具胎兒的屍體。雖然體型很小,可是已經初步成形。頭上沒有頭發,四肢全部健全,蜷縮在那隻盅裏,還算在媽媽的肚子裏一樣,抱著自己的雙腿。


    它已經被煮熟,全身的肉已燉爛,裏麵配了當歸黃芪紅棗等輔料,熬出了一鍋可怕的湯。


    那一刻,我已經無法再找到詞來形容自己的恐懼。


    仿佛這人間,就如十八層地獄一樣,讓人受盡苦刑,卻永世不肯將人釋放。


    那最後一名廚師卻淡漠地開口:“懷胎四個月被流產的人參果,對滋陰養顏有極大的功效。已配了中草藥熬成湯。天黑請閉眼,各位貴賓慢用。”


    我終於知道這些廚師為什麽都要戴著麵具,他們不肯以自己的真麵目示人,亦以為戴上麵具,就能隔去自己的罪惡。


    廚師們已全部由暗門離開,諾大的屋子裏,三個人,兩張桌,一片剜心恐怖的菜色。


    方婷坐在我的身邊嚎啕大哭,就像用盡了她畢生的力氣。蔣平早已麵朝牆壁,肩膀也是止不住的抽泣。


    我們三個人像被人抽筋削骨,疼痛近麻木昏厥。


    十道菜全部上完了。我們的心也像被挖走了一樣,隻剩下了一具空洞的身體。


    這個時候,有個穿黑色工作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戴著麵具,腳下生風地走近我們,聲音裏帶著笑,說:“三位貴賓,我們招待不周,請多海涵。孟少爺以前交待過,他如果帶朋友來,餐費直接從他卡裏扣,所以三位不用擔心。如果有什麽需要,可以找門外的服務生。”


    男子說得彬彬有禮,語氣客氣溫和,倒真是極有素養的人。


    眼見我們三人情緒如此激動崩潰,他好像見怪不怪,似乎所有來這個地下世界用餐的人,都是這樣過來的。


    看我們沒有理他的意思,他聳聳肩,又笑了笑,轉身走了。


    我們三個人像傻子一樣,癡呆流淚地望著這滿室的生靈。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全部都是我的錯。


    如果我不要深究孟華林的死,明明就可以免除這一場噩夢。如果我發短信的時候,不說所有的套餐全部都要,也不至於會讓這些鮮活的動物活活被殺害。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可是這一切,我都不想的啊。我淚眼神婆娑地看著這間恐怖的屋子,恨不得時間能倒流到我們來之間的時候。


    坐了好大一會兒,蔣平終於稍微平靜了一點兒。他站起來,極力平靜隱忍地說:“我們……迴去吧。”


    我像一個失去了主心骨的人,聽到這句話,就像收到了一個命令一樣,慢慢站了起來。


    方婷也踉踉蹌蹌的,站起來的時候一個趔趄,差一點兒就快摔倒了下去。


    我們三個人如行屍走肉一樣走到門口,有個戴著麵具的服務朝我們笑。他說:“幾位都享受好了嗎?”


    我僵化地點頭,雙目空洞。


    那位服務生立即在前麵帶路,邊走邊說:“這邊請。”


    我們還是癱軟地跟著他,表情呆滯,心情凝滯。好像什麽都不重要了,孟華林的真正死因也不重要了,我的意識裏,滿滿都是那隻小猴子慘死時的尖叫,與那隻湯盅裏,那個胎兒的腐肉。


    有其他的食客與我們擦肩而過。我聽到有一個人在低聲地說話:“今天我要點烤乳羊哦,把活的全羊直接烤熟後,它肚子裏的羊寶寶肉很嫩呢……”


    那一刻,我很想找一些詞去咒罵他們,禽獸?不,不要侮辱了禽獸。豬狗不如?豬狗哪裏像他們這樣殘忍?


    嗬,可是我哪有資格去評判別人?我自己不是作為最尊貴的食客而站在這裏了嗎?


    我就這樣跟著戴麵具的服務生走著,又穿越了一些包廂門,我們來到了這個“極樂世界”的出口。


    服務生把門打開,剛好有另外一名女服務生帶著兩名女食客走了進來。


    我無意間抬頭,隻覺得走在前麵的那位女士有些眼熟。她雖然戴著麵具,可是那雙眸子,我想我一定在哪兒見過。


    可是,在哪裏見過都不重要了。


    從今往後,我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我死以後,定要去十八層地獄裏各走一遭,受盡世間所有的極刑,為自己的這一世贖罪。


    我們跟著服務生走了出來。可是出來的位置,又和來時不同了。這裏好像是一處後門,人煙罕見,無人能看見我們頹敗的神色。


    外頭天光明媚,我卻覺得陽光有些刺眼。方婷許是在地下呆久了,又因哭得幾乎已經快要斷氣,乍一出來,忽然一個不穩,歪著頭就倒了下去。


    我和蔣平趕緊去扶住她,焦急地去掐她的人中。


    隨後,我扶著方婷,蔣平去馬路上攔車,這個時候,從遙遠的地方又傳來一陣又了陣的哭叫聲。嘰嘰喳喳,吵吵鬧鬧。


    它們的聲音充盈在我的耳畔,像一條蟲子一樣直直地鑽進我的內心裏。


    蔣平攔的車終於過來了。


    我和他一起把漸漸醒過來的方婷挪到車上去,跟司機說了學校的地址。


    短短幾個小時時間,我們都已經元氣大傷。腦子已經完全短路,不能再思考。


    迴到宿舍以後,我和方婷都上了床去捂頭大睡。好像這樣,就能忘記過去那幾個小時裏發生的一切。


    我的大腦似有千鈞的石頭雨紛然落下,一顆一顆砸在心上。


    很快我就沉沉地睡過去了。連李小凡和陳夢焦急的問候,我都沒有聽見。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我睜開眼,一眼看到身邊的簡亦繁。他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維持這個抱我的動作多久了。


    總之,一看到他,我的情緒二次崩潰了。


    “簡亦繁……”我哭著叫他的名字,“我犯了大錯……”


    陳夢和李小凡都在看我,她們不知道我在和誰說話,也不知道我那個擁抱的姿勢是在抱著誰。看我反常,她們都靠過來問:“林勉,你還好嗎?有沒有生病?”


    我不管她們怎麽說,總之就是繼續貼在簡亦繁的懷裏,向他哭訴上午的遭遇。我告訴他,我犯下了滔天的大罪,也告訴他,那隻猴子死的時候,臉上掛滿了淚水。


    簡亦繁伸手撫幹我的淚水,聽著我語無倫次地說話。


    我把這一切都講了出來,斷斷續續的,隻想在簡亦繁這裏尋求一個解脫。而我當時完全忘記了,在以孟華林的口吻和中緣齋的負責人聯絡時,對方曾告訴我,如果壞了規矩,他們要一條舌頭這樣恐怖的話。


    陳夢和李小凡已經大致聽明白了我的話,也知道我和方婷上午去做了什麽。


    聽到那些離奇的菜色時,她們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簡亦繁看我越哭越厲害,心疼地把我摟起來,手指腹慢慢摩挲我的肌膚,聲音溫潤地安慰我:“小勉,這不怪你,不能怪你。”


    我像一個溺水即將身亡的人,在見到簡亦繁之後,心裏燃起了最後一點希望。


    我本不想犯罪,不想去做這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想讓那些一生都無法開口、無法自救的動物們在我死前活生生受虐致死。


    可是這一切,全都已經發生了,而我們已無力迴天。


    簡亦繁試著說別的話題來轉移我的注意力:“小勉,你讓我幫你查孟華林的鬼魂,可是他在死的那天,魂魄就被抓了迴去,按照下麵的規定,我不能去地獄裏找他。”


    我問:“他被打入地獄了嗎?”


    簡亦繁點點頭。


    一定是孟華林生前罪孽深重,才這麽快就被抓住了迴去。


    李小凡和陳夢兩人都急得要命,生怕我再這樣“自言自語”下去,會燒壞了腦子。


    她們兩人跑過來,踩在床沿上去探我的額頭,看我發燒了沒有。


    簡亦繁本來想多陪我一會兒,可是看到我的室友如此著急,隻好放開我,說:“我遲一點再來找你。”


    他走的時候,伸手一揮,一道淡藍色的光一閃,李小凡和陳夢在空中定了一秒鍾。緊接著,她們才咋咋唿唿地問:“林勉,你醒了啊?怎麽睡了這麽久,你看方婷還沒醒來呢。”


    陳夢又問李小凡:“咦,小凡,我們為什麽會踩在這個床沿上?”


    聽到她們的話,我明白過來,簡亦繁已經將她們剛才那幾分鍾的記憶抹去了。可是我不想多談,於是從床上下來,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然後走出宿舍去透氣。


    我順著樓梯下來,走出宿舍大門時,忽然感覺到手上傳來了動靜。


    低頭一看,隻見鋯銀戒指開始慢慢伸縮,而它也散發出了銀白色的光。


    有鬼魂在我附近。


    我警覺地東張西望,一迴頭,我看到了它。


    ——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魂魄。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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