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做出了焚燒倉庫的程度了,說明他們感知到了危險,並且果斷的做出了毀倉滅跡的舉動。”程千帆的眉頭微微皺起,沉思說道,“現在的情況是,根據小野寺君所言,池內司令官閣下非常憤怒,發誓要揪出憲兵司令部內部的碩鼠。”


    他對川田篤人說道,“池內將軍的激烈舉動,確實是有可能反而迫使這些碩鼠更加瘋狂。”


    程千帆的心中在思考川田篤人方才那話的意思。


    是看到丁字倉庫被燒,他能夠從皮特的這筆斡旋交易中獲取兩萬銀元的份例,因而有了更多、更大膽的想法?


    還是說,篤人少爺對於池內司令官此前試圖利用他以及川田家族的事情,產生了強烈的反感,以至於……


    程千帆心中搖搖頭,先直接否決了第二種可能。


    不至於。


    池內純一郎的做法屬於陽謀,且此人和川田家族本就屬於朋友,甚至可以說,池內純一郎與川島永嗣屬於盟友的範疇。


    以他對川田篤人的了解,篤人少爺對於家族的利益受損,甚至都不會太憤怒,篤人少爺最關心的就是自身的安全,因而,池內純一郎的謀劃並不會真正觸怒川田篤人。


    那麽,篤人少爺的想法便是第一種情況?


    饒是程千帆了解川田篤人,這是一個很膽小,卻又很膽大包天,同時非常自私的貴族子弟,但是,對於川田篤人竟然會有如此‘喪心病狂’的想法,還是令他非常震驚的。


    ……


    “你是刑事案件的專家。”川田篤人點點頭,說道,“你也認為那些瘋狂的家夥,很可能會繼續焚燒證據?”


    “不排除這種可能。”程千帆點點頭,“既然有可能被逼到絕路,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的呢。”


    然後看到川田篤人麵色一喜,就要開口說話,程千帆輕輕咳嗽了一聲,表情一肅說道,“篤人少爺,我們所擔心的事情,池內司令官也一定早就想到,並且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了。”


    川田篤人一點即透,他輕輕抽了口煙卷,皺眉說道,“你的意思是,司令官閣下采取激進調查的舉措,是有故意逼迫這幫碩鼠,有意引蛇出洞?”


    “可能性很大。”程千帆點點頭,說道,“池內將軍運籌帷幄。”


    他舉杯向川田篤人敬酒,“不愧是敬業的篤人少爺啊,都下班了還如此勞心勞力。”


    川田篤人伸出手指,點了點宮崎健太郎,“若非我了解你,真的以為你是在誇我。”


    “篤人少爺願意聽勸,這是金子一般的品格啊。”程千帆表情嚴肅,言辭懇切說道,“正因為我了解篤人少爺,才敢說話,而不是一味的順著篤人少爺的心思去討好,謀劃。”


    川田篤人哈哈大笑。


    宮崎健太郎若是順著他的意思,為他出謀劃策,他自然是高興的。


    但是,這樣一個很理智,沒有被金錢衝昏了頭腦,並且及時勸阻的宮崎健太郎,則更令川田篤人高興。


    尤其是,他知道宮崎健太郎是一個非常貪財的家夥,在這種情況下,宮崎卻能夠保持理智,這恰恰說明了,正因為事情涉及到他,宮崎健太郎才能夠放下貪婪的渴望,保持理智。


    “說起來,我也是懊惱不已。”程千帆彈了彈煙灰,搖搖頭說道,“佐上梅津住很狡猾,他那天直接問我要貨物清單,並沒有提前告知我倉庫失火的事情,不然的話,我本可以臨時安排一批貨物進清單的。”


    他對川田篤人說道,“屬於‘玖玖商貿’的貨物。”


    看到宮崎健太郎那懊惱不已的表情,川田篤人也是不禁莞爾,“我曾聽人說過一句話,‘沒有占到便宜,就好像是吃了很大的虧’。”


    他笑道,“就是宮崎君現在這樣子。”


    ……


    程千帆與川田篤人說話的時候,阪本良野並沒有插話,而是饒有興趣的在一旁安靜聆聽。


    聽出來宮崎君和篤人少爺談完了公事,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時間,這才開口說道,“平重陽一太失禮了,竟然遲到了這麽久。”


    他冷哼一聲,“這個家夥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喜歡不起來啊。”


    也就在這時候,屏門被拉開了。


    “阪本君,你還是改不了背後非議他人的惡習啊。”平重陽一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背後議論他人,卻是被人當場揪住,阪本良野也是有些尷尬,不過,他抬頭看到平重陽一那高傲的表情,不禁冷笑一聲,“我的為人,秉性,熟悉我的朋友自然知道,不是平重君一句話就可以汙蔑的。”


    眼見得阪本良野和平重陽一爭吵起來,小野寺昌吾也是頭大如鬥。


    “平重中佐,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小野寺昌吾說道。


    “不必了。”平重陽一擺擺手,“巡捕房的程桑,我在總領事館已經見過了,那麽,這位一定是川田少佐了。”


    說著,平重陽一中佐主動向川田篤人伸手示好。


    “川田少佐。”平重陽一主動致歉,“因為臨時有公務纏身,故而遲到了,實在是太失禮了。”


    “無妨。”川田篤人微笑點頭,“崗村閣下來滬,平重君必然百事纏身,可以理解。”


    ……


    平重陽一這個‘外賓’的到來,再加上阪本良野真的和此人互相看不順眼,反倒是使得現場的氣氛活潑不足。


    程千帆朝著小野寺昌吾使了個眼色。


    小野寺昌吾點點頭,他拍了拍手。


    早就‘隨時待命’的藝伎立刻推開屏門進來。


    川田篤人和平重陽一分別挑了一個藝伎,然後程千帆就直接點了一個藝伎塞給了阪本良野,然後他自己一把摟過一個藝伎,在藝伎吃吃笑聲中,在抹了粉的勃頸上深深吸了一口,露出滿足的笑容。


    藝伎不依的輕輕打了程千帆一下,然後就被‘逼迫著’嘴對嘴喂酒。


    川田篤人哈哈大笑,撫掌對正看向宮崎健太郎的平重陽一說道,“程桑是坦蕩君子,平素最愛金錢美人,從不遮掩。”


    “看得出來。”平重陽一微微頷首。


    他的內心是頗為驚訝的,他本對於這個法租界巡捕房的支那警官頗為鄙薄的,哪怕此前在今村兵太郎那裏見到此人,知道這個人似乎頗得今村兵太郎的重視,但是,平重陽一對於程千帆依然不屑一顧,一個支那人而已,根本不會被他放在眼中。


    但是,此時此刻,平重陽一知道自己錯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重新評價這位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副總巡長了。


    他與程千帆此前相見,是在今村兵太郎的辦公室,今村兵太郎是高級外交官,本就有維持帝國與各方關係的使命,因而平重陽一即便是聽得今村兵太郎對程千帆的重視,也更多的是將之視為是一種公式化的誇讚。


    不過,現在這次晚宴,此乃私宴。


    私宴是最能夠體現很多細節上的信息的。


    程千帆這個中國人能夠出現在這裏,這就足以說明一些問題了。


    最起碼,程千帆是獲得了小野寺昌吾的認可的。


    最重要的是,藝伎進來,他與川田篤人作為在座的最尊貴之人,首先挑選藝伎,這自是合理的。


    然而,在他們兩個挑選了藝伎後,第三個行動的並非小野寺昌吾以及阪本良野,也不是今天的東道主小野寺昌吾,反而是程千帆這個中國人。


    此外,程千帆直接點了一個藝伎給阪本良野,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程千帆可以幫阪本良野拿主意,而且,從細節來看,阪本良野對此習以為常了。


    然後,程千帆更是早就直接給自己挑了藝伎,並沒有顧及小野寺昌吾,而小野寺昌吾對此也並無異議。


    這就很能釋放一些細節信息了。


    最起碼,在今晚,在這個私宴上,程千帆的地位竟然僅次於他和川田篤人,而在阪本良野和小野寺昌吾之上。


    這就不由得平重陽一不重視了。


    此外,最最重要的一點是,程千帆挑選了藝伎,並沒有顧忌其他人,而是直接就和藝伎調情。


    這是非常失禮的。


    他當時就立刻看向川田篤人,在注重禮節的貴族少爺的眼中,這是非常不禮貌,乃至是要非常厭惡的行為了吧。


    然而,川田篤人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更是直接以那種親昵的口吻談論程千帆。


    這說明什麽?


    說明程千帆頗受川田家族這位小少爺的重視,不,更確切的說,從種種細節上的言行舉止可以看得出來,程千帆與川田篤人的關係絕對不一般。


    一個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副總巡長,還是中國人,平重陽一可以不屑一顧,但是,一個與川田家族的小少爺關係非常不錯的法租界中國警官,這就不能以常理來看待了。


    ……


    這是一個很有趣。


    很會活躍氣氛的家夥。


    平重陽一給出了自己的進一步評價。


    雖然小野寺昌吾是東道主,但是,私宴的氣氛完全被程千帆所掌握。


    此人很會活躍氣氛,無論是支那的風土人情,還是歐羅巴的風情故事,乃至是遠在歐羅巴正在進行的戰事,程千帆秀口頻出,都能很好的切入,將氣氛活躍起來。


    最重要的是,此人能很好的照顧每一個人,每一個人的話題他都能接住,不會有人覺得受到冷落。


    有趣,且還算不錯的家夥。


    程千帆令平重陽一想起了那些投靠帝國、對帝國百般逢迎、提供幫助的支那人。


    不過,程千帆卻又與那些‘帝國的朋友’不同,他雖然猶如交際花一般在活躍氣氛,但是,很自然,並無諂媚之色。


    唔,更像是朋友之間的相處。


    朋友相處?


    平重陽一驚訝的看了程千帆一眼,他是不解的,一個支那人,竟然能夠包括川田家的小少爺在內之人朋友相處,是那種得到了川田篤人、阪本良野以及小野寺昌吾認可的朋友。


    這有些不可思議。


    就連他自己,對此都有一種很自然的感覺,竟並無有太多的反感。


    ……


    “程桑的日語說的很好啊。”平重陽一看了程千帆一眼,說道。


    “我曾經在大日本帝國在上海的東亞同文學院學習。”程千帆說道,“在學校裏我結交了很多日本朋友,大家相處的非常不錯。”


    “原來如此。”平重陽一點點頭。


    東亞同文學院是帝國伸入中國的無數觸角之一,培養了很多對帝國友好的中國人。


    當初中國的革命黨與清政府的鬥爭,其中頗有些革命黨曾在東亞同文學院就讀學習過。


    此外,帝國方麵也有很多人是出自東亞同文學院,這些人都可以被視為是‘同文係’。


    東亞同文會的骨幹之中,擔任過帝國首相的就多達六人,他們分別是大隈重信、犬養毅、內田康哉、近衛文麿。


    可以說,東亞同文係在帝國的勢力是非常龐大的。


    平重陽一忽而心中一動,據他所知,岩井公館的那位岩井英一閣下,就是東亞同文學院畢業的。


    莫非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程千帆頗受岩井英一、今村兵太郎等人的重視和認可?


    ……


    看到平重陽一主動找自己說話,程千帆便知道自己的計劃成功了第一步。


    戴春風密電,令他設法打探崗村經停滬上迴日本的真正用意;以及日軍第十軍是否有意發動大戰,以及日軍的軍事作戰意圖和行動目標。


    這個任務可以說是極為艱難,無論是哪個既定打探目標,想要完成都是非常困難的。


    程千帆將完成任務的突破口放在了平重陽一的身上。


    但是,他知道,盡管自己心急如焚,也絕對不可談論‘公事’,更不可有隻言片語提及崗村。


    當然了,他現在的身份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總巡長程千帆,並非日本特工宮崎健太郎,自然也就沒有所謂‘公事’可談。


    因而,程千帆便‘本色發揮’,放浪形骸,無拘無束的活躍氣氛,當好此次私宴的‘交際花’。


    同時,最重要的是通過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隱隱表現出自己同川田篤人的親密關係。


    他相信,這會引得平重陽一的濃厚興趣,主動上鉤的。


    這是程千帆通過從阪本良野那裏,從小野寺昌吾口中所了解到的平重陽一的性格,以及他自己上次與平重陽一打的照麵的判斷和印象,非常針對性的關於平重陽一的計劃。


    愈是這種對下高傲,對上攀迎之人,正因為有了平重陽一此前對他的不屑一顧,在這種情況下,他表現的愈是不凡,愈是會引得平重陽一的主動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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