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停在三十九樓,“叮”的一聲門打開,夏天走了出去。電梯門口端正地站著一個穿白色製服,胸前領口處係一紅色蝴蝶結的女侍者,等她出來,引著她走向左邊的過道。

    過道走廊的地板不知道是用什麽材質做的,黑得發亮,光可鑒人。女侍者的黑皮鞋敲在上麵,“嗒嗒”有聲。過道左邊是玻璃牆,從這裏往外可以看到外麵的景物,但夏天知道,這玻璃是用特殊材質製作而成,從外麵往這裏看,反而什麽也看不見了。

    和左邊不同,過道右邊是瓷磚牆,牆上高一米半處有摳成的長方形槽子,這些槽子長約四十公分,寬約半米,隔一米處便有一個,遠遠望過去,這些槽子猶如整整齊齊排列著的士兵般,一動不動地任由時間流走,日日夜夜皆不改變。槽子裏麵或置放著時鮮瓶花、或置放著古董瓶唐三彩瓷馬之類,看上去貴氣逼人。

    夏天一邊跟著那侍女往前走,一邊想:“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沒想到別人家的同學會,都要在這麽高級的場所舉行。”

    走到走廊盡頭,女侍者帶著夏天往右邊一折,再走不久,就到一個紫檀木門前,輕輕轉動把手,向夏天作了個請進的動作。

    “謝謝。”

    夏天走了進去,身後的門在此時輕輕關上,她還猶自不覺,一雙眼睛四下觀望。隻見自己來到一個寬敞的大廳,廳中人數卻不多,略掃了一眼,沒有見到周季林的身影。

    正沒著落處,忽然聽得“嗤”一聲輕笑。夏天循聲望去,右首邊不遠處有一張大桌,大桌兩旁的沙發上坐著三個女孩,全都發飾精美,華衣美服。左邊一個抹著想你色口紅,梳著空氣劉海,看上去極是嬌豔;右邊一個濃妝豔抹,令看不出本來的麵目,舉手投足間我行我素;而坐在這兩個人中間的女孩,則一點妝容也無,素雅淡靜,觀之可親。

    此時這三個人正交頭接耳,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夏天,那空氣劉海女孩幹脆捂著嘴吃吃發笑。

    她們在笑什麽?

    夏天低頭看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並無不妥的地方。略一思索,便知道她們發笑的原因。原來自己的穿著跟這裏的富麗堂皇格格不入,不過是白襯衫牛仔褲。白襯衫穿著久了,洗得都已經發黃了,看上去廉價又寒酸,難怪她們會取笑。

    本來想直接走進大廳裏麵尋找周季林的,可被這些女孩一嘲笑,夏天立刻躊躇了:“唉,我真是太托大了,這麽冒冒然的走進去,周先生會不會覺得我的衣著太丟他麵子了

    ?一定會的,他是這麽好麵子的一個人。如果早知道他來的是這麽高級的地方,我應該換其他的衣服來的。”事實上她也沒有得體的服裝,所謂“換其他的衣服來”不過想想罷了。

    這樣一來,她反倒是進退不得了。如果打電話告訴安萊,讓周季林出來拿他要的禮物,好像更是不妥。有誰見過下屬還要讓老板過來麵見的?

    正為難著,三人中那素雅的女孩向她走來,笑眯眯地問她:“小妹妹,你來這裏做什麽呢?”說話語調極是溫柔。

    夏天雙頰一紅,低聲向她說明了原委。

    女孩微微一笑:“原來你是來找周大才子的啊。”

    夏天說:“是啊!你能幫我把這個送過去給他嗎?”說著將自己手中的紫色盒子遞過去。

    女孩擺擺手:“我可不敢碰他的東西,還是你自己親自帶過去給他吧。”

    “可我不知道他在哪裏。”

    “你放心,你不知道,我可清楚著呢,我帶你過去。”

    夏天微一沉吟,點點頭說:“好吧。謝謝你。”

    女孩迴到沙發那裏,對那沙發上那兩個女孩說:“我的戒指你們倆可別弄丟了,我先送她去找周季林,馬上就迴來。”

    “找周季林的?讓她自己去好了,你幹嘛要費那力氣。”

    “就是。那周大才子平時那麽囂張,一副誰都看不起的樣,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幹嘛要幫他的人?”

    沙發上的那兩個女孩向夏天投去不善意的目光,顯然,她們對周季林很有意見,並將夏天劃分到“周季林的人”那一堆裏。

    “你們別那麽說,好歹我們跟他也是同學一場,用不著記仇吧。”素雅女孩不認同那兩個女孩的話,很溫柔地勸說。

    真的好善良,夏天看著素雅女孩的目光中透過幾分讚許。

    素雅女孩轉身要走,又忍不住迴頭再叮囑:“一定不能弄丟戒指哦。”

    “知道了,知道了!那麽羅嗦,我看你是怕嫁不出去,視戒指如命。放心吧,我就算丟了性命,也不會弄丟你的訂婚戒指的。”空氣劉海女孩右手拇指和食指中捏著一隻光茫璀璨的鑽石戒指,她舉了舉拿戒指的那隻手,信誓旦旦地說。

    好漂亮的鑽戒!

    看清楚了劉海女孩手中拿的那枚鑽戒,夏天發出一聲感歎。

    那戒指頂心一顆碩大的鑽石,在天花板的白燼燈一照

    之下,鑽石發出耀眼的光茫,當真是華美燦爛之極,簡直是讓她舍不得移開目光。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迴過神來,瞄了素雅女孩一眼。

    那麽溫柔善良的人,確實配得上這個漂亮的鑽戒.

    素雅女孩笑著說:“吳程程,你嘴巴還是這麽的不饒人。”

    吳程程說:“哪裏哪裏,您過獎了。我再厲害,又怎麽能跟學習委員您相比?就好像螢燭之光,不敢與日月爭輝啊!”

    不再理會她的貧嘴貧舌,素雅女孩帶著夏天轉頭往裏走,一直走到大廳盡頭。

    原來大廳盡頭處左右兩邊又各有一道走廊。夏天跟著素雅女孩折往右邊,走了幾步,素雅女孩迴身去握住她的手,夏天隻覺得自己的手腕處頓時一暖。

    素雅女孩卻覺得入手處一片冰涼,倒頭一看,但見對方的手皓潔如雪。她本來自覺自己膚色白皙,人所不能及,沒想到這女孩比她還要再白上幾分,微微笑著問:“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她說話的聲音溫柔又親切,聽在人耳朵裏,舒服極了。好像聽了她的聲音,再怎麽剛強堅毅的人,都能乖乖地服一聲軟。夏天不自覺也溫軟下來,輕聲說:“我叫夏天。”

    素雅女孩一邊走路,一邊側臉拿眼去覷她。但見對方眉清目秀,眉宇之間卻總是籠著一股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淡淡哀愁。心想:“倒難為她了,跟了周季林這麽一個狂妄傲慢的人,想是受了不少委屈。”想到這,微微笑著說:“嗯,夏天,你一定是出生在夏天裏,所以你父母才給你起這麽個名字吧。”

    夏天聽了她的話,低著頭不語,素雅女孩又說:“我叫許燕容。”

    夏天“嗯”了一聲,想起昨天崔易說過的話,忍不住問:“你就是那個要和班長訂婚的學習委員吧。”

    許燕容很詫異:“周才子連這個也告訴你了?”

    夏天心想:“我隻是他家裏的幫傭,和他關係又不深,他怎麽會告訴我這些?明眼人一想就知道,這個許小姐怎麽還這樣問我呢?”輕聲說:“當然不是了,上次崔易過來的時候,無意中說起的。”

    許燕容“咦”了一聲:“你也認識崔易?啊,是了,崔易跟周才子關係那麽好,你當然是認識他的。”說到這裏,低低笑了兩聲,“你跟周才子談了多久了?就他那個脾氣,也虧你能受得了。”

    夏天一聽她話裏有點古怪,沒有反應過來,有些愕然:“談?談什麽?”

    “談戀愛啊!”許燕容又低低笑了兩聲。

    聽到這裏,夏天臉上露出了怪異之極的神色,覺得這個女孩的想法當真是異想天開、匪夷所思。她和周季林談戀愛?怎麽可能,下一輩子都不可能!

    許燕容看到她臉上的神色,揶揄說:“不然,他的東西怎麽會在你手上?你別瞞我了,你們倆已經同居了吧。”

    誤會了,這下子可麻煩了,都怪自己事前沒有說清楚。夏天不得不開口:“不,不,不,你想錯了,我並不是他的女朋友”

    “不是他的女朋友?難道是一夜情對像?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那種隨便的人啊!”

    “不,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更加不是一夜情對像......事實上,我是他家裏的家政。”

    “啊,我還以為......”許燕容這才醒悟過來,為自己剛才的猜想連聲道歉。怪不得,她還以為周季林轉了性子,喜歡上家世貧寒的女孩。是她太異想天開了,一個眼高過頂、自負驕傲的人,怎麽會無緣無故就轉了性子?

    夏天察顏觀色,許燕容臉色如常,並沒有因為知道自己的工作後瞧不起自己,對許燕容又多了幾分好感。心想她跟周季林並不是同一類的人,不會因為別人的工作,所處的身份地位而鄙夷別人。如果異地而處,今天向自己領路的人是周季林,他一定自覺紆尊降貴。

    又走了沒多久,許燕容在一房門前停下來,指著麵前的木門說:“周才子就在裏麵了。”

    夏天點點頭,擰開門把手,門上剛打開一條縫隙,裏麵鼎沸的人聲霎時傳了出來,震耳欲聾。

    咦,他們在裏麵幹什麽?夏天捂住耳朵,好奇地打開房門鑽了進去。一堆人,男男女女圍成一圈,正對著正中央納喊助威,加油聲、喝采聲中夾著叫罵聲,此起彼伏。

    圈中兩個壯碩的成年男子,扭鬥在一起,在比摔跤。

    夏天看了一眼,便不再感興趣,目光緩緩地從人群中移過,找到周季林,他和崔易站在一起,正對著圈中饒有興趣地議論摔跤者的輸贏。

    送禮物任務完成後,夏天走出房門,已經看不到許燕容的身影了。她應該是已經迴到大廳的沙發那裏了吧。夏天想到這裏,忽然腹中一陣絞痛,捂著肚子“哎喲”叫了一聲,應該是吃壞肚子了,得上趟洗手間才行。

    幸好一路走過來的時候,她有看到洗手間在哪裏。要不然,還得問人才行。

    一路小跑過去。

    高級的地方就是高級的地方,洗手間的裝潢都這麽雅致,有錢人真是會享受。就好像她使用的畫畫顏料一樣,貴的和便宜的色彩截然不同,無怪乎這個世上人人都想一夜暴富。

    解決完生理問題出到大廳的時候,大廳裏已經半個人影也沒有了,就連剛剛坐在門口右首邊沙發上的許燕容三人也已不見了蹤跡,這裏房間眾多,也不知道他們到哪裏去了。

    不過,不管他們去了哪裏,都跟她完全沒有關係。

    夏天打開大門走了出去,迎麵卻碰上一個年輕男人。

    那年輕男人一看到她,驚唿了一聲:“小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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