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穆克河的水量可不小,作為中東第一大河約旦河的支流,這裏水流湍急,白浪翻滾,甚至有些地方河岸相當陡峭,上次決定敘利亞行省命運的雅穆克戰役,戰敗的羅馬大軍全軍覆沒,有不少就是潰散後跳河尋求逃生,被活活淹死在河道裏。


    為了取水方便,阿拉伯大軍把附近百裏唯一一處淺灘給占據了,就連大閩軍團依靠的河岸都是稍微有些陡峭,怪石嶙峋,這禁不住讓李捷迴憶起了十多年前,令自己倒黴了的蛇水大戰。


    模仿當年淵蓋蘇文還有乙支文德,這一個多月李捷也沒閑著,趁著夜晚派人用渡船渡河到北岸,躲避阿拉伯軍的監視,順流而上三十裏,選一險要之處修建堤壩,攔截河水。


    剛剛房遺愛需要的半個時辰,不是他的羅馬軍團需要這麽長時間挖溝,實際上是在等上遊的軍兵破壞堤壩,等到同樣的信號彈傳來後,左路的羅馬軍團第五第六第八第九四個軍團立馬躲避到了剛剛挖出的高地上。


    至於溝裏的友軍,他們是沒有能力也沒有閑心管了。


    在藥格羅,蕭挺,還有努曼阿叁等前軍將領罵著娘的大唿小叫中,五萬多各族突擊部隊也顧不得躲避了,忙不迭從低窪的壕溝裏出來,然而沒等一些慢半拍的將士爬上來,漫卷的白浪已經從羅馬軍團用盾牌挖出來的溝渠泄洪一樣衝了上來,將哭爹喊娘的將士卷了進去。


    閩軍這還是有準備的,另一頭壕溝裏無準備的阿拉伯人更慘,一陣洪峰飆過,就隻能看到浮起來的希臘火罐子還有渾濁水中大串大串的氣泡了。


    灌滿了壕溝,暴漲的河水依舊沒有消停,順著壕溝邊緣又漫了上來,急促的流水讓哈希爾騎兵止不住的打滑,無數戰馬哀鳴著跪在地上,傾倒在泥地裏,後麵阿拉伯人的牲畜棚也是泡成了豬窩,好不容易打的草料被衝散,買在地裏的糧食也泡了水,四十裏軍陣連帶著中間的沙場變成了一片澤國。


    然而,此時畢竟是少雨的枯水期,就算困了半個月的水,奔湧而來的洪水也就衝到了腳脖子便開始緩緩退卻,而且給造成的損失相當有限,阿拉伯人把長矛杆子插進水裏,抓著矛杆,落水的倒黴鬼大部分幾乎都怕了上來,閩軍更是提前準備了魚網,一陣洪水,也就淹死了十幾個倒黴蛋,還是兩軍平攤。


    眼看著一支支閩軍突擊隊被困在壕溝邊沿進退不得,有的被壕溝垮塌拖累的再次掉進水裏,狼狽的滿身泥濘好不容易爬出來,阿拉伯指揮部,端著破破爛爛的就剩一個筒望遠鏡遠遠眺望著,已經瘸了的阿卜杜勒忍不住哈哈大笑。


    “真主保佑,閩王也有出昏招的時候,這下泥濘成了這樣,看他李捷小兒如何進攻,估計閩狗們都罵翻了天吧,哈哈哈哈!”


    阿卜杜勒的話引起了共鳴,就連最是不苟言笑的伊瑪目們都跟著莞爾,剩下的粗魯漢子更是放聲大笑,然而一片笑聲中,隻有侯賽因一直冷著臉向前眺望著。


    好久,侯賽因忽然麵容慘白的迴過頭,看著他的將軍們,用不平靜的語氣略微顫抖的敘述著。


    “將軍們,我們的麻煩大了!”


    笑聲戛然而止。


    …………


    方圓幾十裏的淺灘,因為地勢低窪,每年雨季雅穆克河泛濫的時候,都會淹沒這裏,這裏的泥沙相當的細膩,黏稠,而且被內陸大風吹來的細沙更是如同往本來就黏稠的漿糊裏添加一管強力膠那般。


    哈希爾麾下的騎兵,細長的馬蹄子直接陷進了泥沙中,不論騎士如何的踢打,叫罵,這些戰馬依舊寸步難行。


    這還不是被唯一困住的騎兵,除左路高地上與大閩鐵甲軍團對決的六萬多輕騎兵外,剩餘二十萬阿拉伯大軍幾乎全都陷入了泥濘中,別說馬,駱駝了,就連人站在淤泥中邁步都是極為困難,費大大力才能挪動一小段距離。


    阿拉伯大軍的壕溝的確給閩軍帶來了些麻煩,但也僅僅是麻煩而已,攻防戰對決,大閩還沒怕過誰,阿拉伯大軍真正致命的,是它飄忽不定的輕騎兵,就像剛剛,依靠壕溝與緩衝,幾千輕騎兵就壓的數萬精銳的閩軍突擊隊進退不得,趕鴨子一樣把他們砍倒在壕溝邊,這樣的陷阱可還有好幾處。


    如今,雖然地麵泥濘的閩軍也行動不利,可阿拉伯人賴以生存的機動力與衝擊力,沒了!


    “殺!殺光這些沙豹子!這些禽獸豺狼!”


    閩軍突擊隊的背後,震天的歡唿聲又是響起,更大規模的閩軍步兵就向螞蟻一樣從軍陣中衝了出去。


    早就考慮到了水攻,李捷自然不能毫無準備,泥濘的沼澤似乎對這些衝過來的生力軍影響不大那樣,每個人奔跑在泥潭中,都是步履飛快,在身後甩起了大片的泥漿。


    一包包沙子被投放進了灌了水的壕溝中,轉瞬間幾段百米的壕溝被填平,刹那間,被困在壕溝邊上的閩軍突擊隊也是爆發出了震天歡唿聲。


    “陛下萬歲!!!”


    嘈雜的歡唿聲中,以這種近乎恐怖的速度,閩軍填平了泡在水中擋路的壕溝,哈希爾的騎兵此時還在泥水裏一麵苦苦掙紮,一麵驚愕的看著,衝過了壕溝阻攔,第一個狂熱的天竺府兵已經帶著宗教一般的興奮,挺著長矛,狠狠刺了過去。


    噗嗤的一聲悶響,第一個阿拉伯騎兵慘叫著跌落下馬,仿佛一下子讓阿拉伯騎兵醒了過來那樣,再也不去拯救深陷淤泥中的坐騎,有的阿拉伯人按捺不住數十萬閩軍壓上的那種恐怖壓迫感,哭喊著丟下心愛的戰馬掉頭向迴跑了去,有的卻是狂性大發,翻身竟然從坐騎上跳了下來,高舉著彎刀直奔閩軍頭盔劈了下去。


    勇猛與狂熱依舊支配了這支騎兵絕大部分人,腳踩在淤泥中揮舞著彎刀瘋狂的擊打著周圍十多麵閩軍盾牌的,掐著敵人脖子,兩個人像瘋子一樣在泥地裏翻滾的,刀子捅進肚子尚且吐著血向前劈砍的。


    可此時的閩軍終於占據了絕對優勢,成排的長矛鋪天蓋地捅過來,不論人還是畜生,直接捅死,這會兒閩軍的機動力與阿拉伯人反了過來,有的好不容易跋涉著泥濘衝過來,目標的閩軍卻已經繞到了他背後,幾把橫刀劈頭蓋臉的砍下。


    粘稠的血一股又一股的噴射在了這醜陋難看的泥沼中,讓本來已經黏稠難走的淤泥,變得更加恐怖猙獰。


    “閩狗,去死!”


    不愧是六雄獅之一,如此艱難的環境下,憑著手裏一把快刀,哈希爾腳邊,閩人的屍體居然堆積了一層,可惜,就算他一個人如何的蠻勇,也擋不住大勢已去。


    彎刀又是帶著一叢鮮血在一個大閩劍盾兵胸口抽出,冷不防背後一涼,一刀口子在鋒利的橫刀下皮開肉綻,兇悍的扭過腰,沒等那波斯府兵高高輪起的橫刀砍下,哈希爾的彎刀,已經劃過了他的喉頭。


    噗嗤噗嗤,又是幾聲悶響,三把長矛紮進了他腰間,大腿,劇痛刺激下讓這個阿拉伯野人真仿佛野獸那樣昂首嚎叫起來…………


    長矛斷成幾截,散落一地,三個槊兵死不瞑目的趴在地上,附近一群手持刀槍的閩軍圍成了一圈,卻一時間誰都不敢上前了,這人太邪門,這麽一會功夫殺了自己二十多人,就算驍勇的閩軍也是心頭打怵。


    “都圍著幹什麽?還不快去進攻?”


    剛剛殺得閩人屍橫遍野的阿拉伯輕騎兵此時已經完蛋的差不多了,藥格羅惱火的從後麵追上來,大聲的訓斥著,進退不得的閩軍將士立馬找到主心骨兒那樣讓開了一道通道。


    看著藥格羅走來,還在拎著刀眼睛血紅尋找著下一個犧牲品的哈希爾胸口頓時又爆發了一陣澎湃的殺意,這些天一直是藥格羅指揮大閩突擊隊,哈希爾早就想幹掉他了。


    “不信神的閩狗,我詛咒你死在我刀下後,靈魂世世代代在火獄中煎熬,不得托生,去死!!!”


    在泥濘的沼澤中,憑著蠻力生生的衝了出去,眨眼間寒光閃閃的烏茲鋼大馬士革彎刀已經殺到了麵前,心裏留下陰影的閩軍將士下意識退開了點,剛走過來還不知道什麽事兒的藥格羅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躍起一刀弄得猝不及防,驚愕的昂起頭,鋒利的刀鋒在他瞳孔中不住地放大。


    哢嚓~


    麻袋一樣重重倒在了地上,驚愕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在周圍閩軍驚駭的注視下,代驃騎將軍,大閩突擊軍代總管,跟隨李捷出生入死十多年的閩國大將弩失畢藥格羅驚愕的擦了擦滿是血汙的橫刀,迴頭看著胸口湧出一大攤鮮紅的血跡,死不瞑目的哈希爾,旋即扯住身旁一個府兵問道:“剛剛這貨用鳥語說了些什麽?”


    …………


    相隔兩百米,同樣被自己的壕溝困住,下一層壕溝數千阿拉伯守軍眼睜睜看著哈希爾騎兵被脫困的閩軍砍成了一地屍體,驚悚而恐懼的注視下,後麵的工兵又是跑的飛快將沙袋丟進了深深的壕溝中,眼見著身前的水溝,漸漸見了底兒,忽然一個阿拉伯兵士淒厲而絕望的大叫了起來。


    “為了主,跟閩狗拚了!”


    成片的盾牌在呐喊聲中瘋狂的撞到了閩軍盾牌上,又一批阿拉伯軍在困境中受傷的野獸那般與閩軍廝殺在了一起,各種語言的叫罵聲,一句句屍體砸進了還沒有填平的壕溝中,殷紅的顏色墨水一樣在渾濁的雅穆克河水中蕩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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