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主意聽起來可夠荒謬的,鎮壓東美索不達米亞阿拉伯部落造反的戰爭才剛剛結束,沙漠中堅韌的阿拉伯人給文武百官留下的印象可太深刻了,這麽一大股力量絕對如同火藥桶一般,可如今,李捷卻想把這個火藥桶還給阿拉伯人?


    滿麵凝重,跟著跪拜之後又是站起,兵部尚書李績麵色陰沉的拱手敘述道:“陛下三思,城外的阿拉伯人俘虜可不下二十萬,能戰之士不下五萬,這些暴民居心叵測,對我朝敵意頗深,如果放逐出去,絕對會給大馬士革的侯賽因逆平添一支勁旅,如虎添翼啊!”


    “是啊陛下,古之天子以王道治百姓,以霸道驅異族,陛下此舉無異於放虎歸山啊!”老將席君買亦是忍不住站了出來。


    難得文武一條心,跟著叩首的,勸誡的,整個朝堂都亂成了一鍋粥。


    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端坐在龍椅上,李捷也不出聲,苦笑著等著,快二十多分鍾了,一大群人都說累了,李捷這才站起身,向前揮動了下寬大的衣袖詢問道:“既然放不得,那諸卿還有什麽辦法處理這些異族戰俘?”


    這話問的一片啞然。


    要是放在大唐,事情就簡單多了,二十萬俘虜,隨便往各個州縣一塞,兩個冒頭的都不帶有,全都得被廣袤的華夏所淹沒吞並,可這兒是西亞,唐人是少數派,就算加上唐化的天竺人波斯人,依舊不及中原一半,這些桀驁不馴的阿拉伯人放哪兒都是禍害。


    為了推卸責任,剛剛一致反對的百官們啞然了一會,居然自己又打了起來,這個推卸到那個的防區,那個要塞進這個的郡縣,也顧不得朝堂禮儀,一個個扯臉撕衣服撕的不亦樂乎。


    氣的禦史大夫李剛咆哮連連都壓不住場麵。


    混亂又持續了好一會,李捷自己方才不耐煩的敲了敲龍椅,旋即殿間金瓜武士整齊的用金瓜錘柄敲打的地麵低沉喝道:“肅靜!!!”


    消殺的聲音可算讓朝堂恢複了秩序,一個個百官狼狽的提著袍子整理著衣冠縮迴自己的座位,看這狼奔虎逐的一幕,李捷自己也是啞然失笑,平日裏衣冠楚楚的士大夫有如此狼狽的一幕,也坐實太可笑了些。


    好不容易壓住了笑意,李捷方才一本正經扶著龍椅護手,朗聲說了起來。


    “諸卿憂心社稷,寡人心中甚慰,可是諸卿光想著這些阿拉伯人叛亂部落放迴去,會成為侯賽因的一大助力,卻沒想過他們也同樣會成為侯賽因逆賊的一大包袱吧?”


    “二十多萬人口,咱們大閩養的都吃力,侯賽因貧弱蠻荒之國,又能承受住多久?”


    “況且,在我大閩如此富饒的地方,這些阿拉伯人都悍然起來謀反,如果把他們驅趕到敘利亞,到漢誌,他們就真能安撫的住?”


    李捷一番反問,問的群臣亦是眼前一亮。


    阿拉伯半島那地方要是足以養活所有阿拉伯人,就不會有轟轟烈烈的伊斯蘭大擴張運動了,老實活在家裏多好,出去拚命幹嘛?


    而且此時侯賽因也沒有當初侯傑時候那麽風光,埃及獨立出去了,最近還在鬧內亂,據說一個叫法蒂瑪的什葉派推翻了原本與侯賽因相近的埃及哈裏發,埃及的糧食他是指望不上了。


    另一頭,為了鼓動拜占庭帝國,安條克等富饒的地區又割讓給了君士坦丁四世,憑借著混亂的敘利亞還有廣袤卻貧瘠的漢誌,侯賽因養活忠於自己的軍隊都困難,更不要說十五萬老弱婦孺了。


    可是兵部尚書李績卻一如既往憂慮地向李捷拱拳行禮,繼續勸說著。


    “可是陛下,如果侯賽因狗急跳牆,發兵劫掠我大閩呢?”


    李績的擔憂很快也聚攏了一群大臣跟著點頭連連,這可不是猜測,遊牧民族一貫手段,每每遇到災荒,饑餓之時就發動戰爭,把災害轉嫁到農耕民族身上,五萬阿拉伯輕騎蝗蟲一樣殺來,對大閩可是不小的負擔。


    可是提及此事,李捷臉上卻是流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


    “這點,諸卿放心,用不了多久,迴歸的阿拉伯俘虜,肯定會亂的!”


    看著李捷意味深長的笑容,還有這些天耳聞在俘虜營內,閩王的動作,愕然了下,李績終於還是選擇了相信閩王,沉默的退了迴去。


    其餘群臣也是糾結了起來,可必定態度鬆動了,關於留與放的爭論差不多持續了一天,一直到傍晚,方才憂喜參半中,艱難的同了過。


    這些天大閩也的確對這些阿拉伯叛眾光吃不幹活折騰的深惡痛絕,幾乎是大朝會通過的第二天,戶部與兵部就聯手,開始驅逐這些阿拉伯叛亂部落。


    一家五口發一匹駱駝,僅僅給予五天的口糧,由左驍衛看押,二十多萬阿拉伯叛亂部落依次被押送向了西方。


    用駱駝搭載著最後一點可憐的財物,一個個阿拉伯部落男人惱火且堅毅的頭也不迴向前走著,女人們則是哀愁的時不時向迴望著,幾十年前,這些部落的先輩打進了這片富饒的土地,如今已經繁育了兩代人了,不少年輕人就是在美索不達米亞出生的,這裏已經替代了茫茫大漠的家鄉記憶。


    前方是祖先居住的地方,還有聖城,身後則是家鄉,憂愁與複雜填滿了這些阿拉伯人的心。


    不過相比於這些阿拉伯人複雜的心情,泰西封卻是萬人空巷,甚至有前薩珊王朝的前權貴王宮千裏迢迢從京師趕過來看著這一幕。


    幾十年前,沙漠中殺出來的滾滾鐵騎撼動了波斯帝國四百年的統治,不到七年時間滅亡了波斯帝國,如今,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上超過三分之二的阿拉伯人被驅逐出境,怎麽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大仇得報的景象,當年不少經曆過,死裏逃生的老波斯在路旁激動的嚎啕大哭。


    兩個民族的恩恩怨怨,倒是在遣送的這十幾天內淋漓盡致的表現了出來。


    曆史上,沙漠走出來的阿拉伯人同化了西亞絕大部分民族,以至於後世中東的主體民族都是阿拉伯人,在曆史上流下濃重一筆的埃及人,波斯人,亞述人,美索不達米亞的蘇美爾人後裔消失的一幹二淨,曾經絢爛多彩的羅馬建築,波斯神廟還有先古佛教的一些遺跡也是被清一色的清真寺所取代。


    更令李捷記憶深刻的是巴米揚大佛,這樣曆經了幾千年風雨的滄桑文物都逃脫不了成為犧牲品的命運,就在李捷那個時代,被迫擊炮湮滅的分毫不存。


    不過如今,隨著絕大部分阿拉伯人被遣送出美索不達米亞,阿拉伯化的進程,也被李捷無意之中打斷了。


    …………


    幾百裏之外,黎巴嫩山。


    還真如同李捷所料,二十萬美索不達米亞的阿拉伯親戚,對於敘利亞阿拉伯人,也是一大筆負擔,幾天之中,無數阿拉伯部落一窮二白的湧進敘利亞,逼得大馬士革哈裏發宮廷甚至不得不在邊界線上設置障礙攔截難民了。


    山穀口,木頭搭建的路障被擠壓的咯吱咯吱作響,成群的阿拉伯難民拚命地向裏擁擠著,無數男人女人憤怒的叫嚷著。


    “我們也是阿拉伯人,憑什麽不讓我們進去?”


    “先知賦予了每個信徒去聖城朝聖的資格,我們要到麥加城去,你們不能阻攔我們!”


    “讓開讓開!”


    混亂的吼聲中,滿天石頭土塊被憤怒的人群砸了過來,不過擋在路障後頭,大馬士革同樣的阿拉伯人軍隊同樣毫不相讓,一個個披著皮甲的阿拉伯兵士全力推著路障,還有兵士拉滿了弓,拔刀在手,小心翼翼的防禦著。


    一個滾圓滾圓的阿拉伯官員還扛著大喇叭對著人群拚命地嘶吼叫嚷著。


    “你們都是閩人派來的奸細,別以為我們偉大的哈裏發不知道,都退迴去,大家相安無事,否則的話格殺勿論!”


    這種叫嚷中,大馬士革兵亦是兇狠的拔出刀來,唿喝的嘶吼著。


    不過就在這一觸即發的功夫,一陣急促的馬蹄從背後傳了來,上百彪悍的哈裏發禁軍縱馬狂奔,跑在所有人最前頭的,則是一襲哈裏發黑袍,臉上戴著銀色麵具的侯賽因。


    紛亂的阿拉伯帝國數個蘇丹哈裏發,很少有如同侯賽因這般簡樸的了,本地土布織成的衣衫,一丁點奢華都看不出,哪怕地盤最小的小軍閥穿做都比他強。


    不過也很少有如同他一樣得人心的哈裏發了,侯賽因還保留了大擴張時候哈裏發的純潔與簡樸,住的清真寺,吃的用的無不與普通阿拉伯人一模一樣,凡事親力親為,依靠著以身作則,侯賽因生生將四分五裂的各個教派又團結在了他身邊。


    “拜見哈裏發!”


    剛一看到哈裏發禁軍的身影,哪怕緊張的邊防軍都是第一時間丟下了兵器跪拜在地上,眼看著突如其來的一幕,愣了片刻,美索不達米亞的阿拉伯部族也是跟著紛紛跪倒在了地上,帶著一片哭腔哀嚎了起來。


    “拜見哈裏發!!!”


    盡管臉上戴著銀色麵具,可從急促下馬的動作還有嚴峻的語氣中,依舊能聽出侯賽因的憤怒。


    “誰讓你們設卡,阻攔我們阿拉伯人的兄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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