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西封。


    充滿波斯風情古風古韻的大街又是熱鬧了幾分,雖然往來行走的還是軍人多一些,豪華的薩珊大皇宮此時也在無數能工巧匠的修繕下褪去了阿拉伯占領時期那曆史蒙上的塵埃與衰頹,明亮的琉璃瓦在陽光映射下展現出一種王朝蒸蒸日上的金色。


    截然不同於薩珊波斯那種懶散政治,大閩權利高度集中,每個州每個縣每天都有數不清的大事前來匯報,往日波斯帝王閑遊的花園道如今成了繁忙的螞蟻窩一般,不斷有各部官員抱著成堆成堆的文件運送到鳳閣鸞台中。


    鳳閣是決策機構,這裏的宰相將這些大事分門別類的標注上處理意見,旋即轉送鸞台。


    鸞台與大唐門下省職能相同,都是執行機構,督促鳳閣處理完的事物具體執行,執行機構的權利可夠大,甚至在大唐,門下省還有封駁聖旨的權利,宰相們議論通不過,皇帝的聖旨也發不出,不過在大閩,鸞台的宰相可就沒那麽大權利,因為手中掌握著雄厚的財力物力,必要的時候,李捷甚至可以繞開朝廷,宰相們也有苦說不出。


    當然,有些軍國大事是宰相們也處理不了的,這就不得不轉送皇帝,由鳳閣鸞台所處的中央官署轉丞禦書房。


    此時,端坐在禦書房的卻不是李捷,而是代替他坐這把椅子的武媚娘,頭戴九鳳朝陽冠,身披紫金暗玄裙,武媚娘甚至有些帝王氣息的伏案奮筆疾書著,整個大閩,找不到比她更加有權勢的女人了,甚至超過了正宮王後長孫織。


    不過,權利的分配,李捷倒是很巧妙,武媚娘雖然大權在握,可禁宮之內,她的話掉動不了一兵一卒,十個宦官宮人以上的調動,都需要皇後長孫織的批示,看上去權傾天下,很多時候武媚娘就如同關在籠子裏的老虎,僅僅能對外威風。


    一方麵,對正宮也算有了個交代,另一方麵,同樣是對權利的一種保障,武媚娘自己同樣也知道這等微妙,所以她從來都不去觸碰宮中絲毫的權利,為的也是換取李捷毫無保留的信任。


    向來她做的很好。


    最近一連串戰事更是證明了武媚娘的政治手腕,西方李捷與李績還在與兩個方麵的敵人戰火連天,東麵,境內更麻煩更棘手的阿拉伯人暴亂已經被鎮壓下了一大半,恩威並施,或是通過與什葉派在泰西封翻譯經典的長老勾結利誘,或是指揮官軍縱橫披靡,差不多已經有七八萬暴動的阿拉伯人放下了武器,有的還掉轉頭去,與死硬的親侯賽因部族戰成一團。


    兵部的奏折都是加紅色紙條加急的,每次處理,武媚娘也是先處理這些,一上午時間,上百本奏折被批閱完畢,就算女強人如武則天,都是忍不住喘了口氣,歇了一小會,這才拿起了桌子上最後一本紅紙條奏折。


    僅僅看了個封皮,武媚娘好看的黛眉卻忍不住皺了起來,來自河中都護府!


    關於對李讓的計劃,李捷已經全盤都透露給了武媚娘,所以一個月前李讓來請援軍的時候,武媚娘才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連這點困境都解決不了,將來如何勇挑重點?


    不過如今美索不達米亞緩過氣來,再看著李讓的奏折,武媚娘還是有些擔憂的,畢竟李讓要是真的把阿拉伯半島丟了,對於大閩下一步的戰略,也是個難題。


    懷著略顯沉重的心情,武媚娘翻開了奏折,可沒等她一目十行的看下去,禦書房的門卻是猛地被撞開。


    “郡主!郡主您不能進啊!娘娘會怪罪的!”


    十來個宦官宮女左拉右攔的都快哭出來了,李晨曦卻仿佛發了狂的母豹子一般,絲毫不理會,橫衝直撞的闖了進來。


    從沒見過自己女兒這般蠻橫強硬,武媚娘忍不住眼角挑了挑,旋即才輕輕敲了敲桌子,就是這麽幾下不注意聽都聽不到的脆響,卻仿佛有魔力那樣,一下子讓喧囂的大廳靜了下來。


    “母親,宋璟他是冤枉的!讓弟根本是糊塗蟲冤枉好人,不能殺他啊!!!”


    宮女宦官們紛紛跪下終於闖出一條道路的李晨曦不管不顧的就趴在桌子上焦急的說著,聽的武媚娘又是忍不住皺了皺眉,旋即向下揮了揮手。


    “你們都退下吧!”


    皇室的秘密,可不是知道越多越好,見到的越多,死的可越快,一群宮女宦官頓時如蒙大赦的叩首退出,臨走時候還帶上了門,把偌大寬敞的禦書房,留給了她母女兩人。


    “你看看你,成何體統,哪兒有一點皇家威嚴,和外麵鄉野村夫家的野丫頭有什麽區別!”


    沒有忙著過問事情,武媚娘先有些惱火的訓斥起來,如果往日,李晨曦這會兒已經戰戰兢兢的請罪了,可今日似乎真的特別著急,汗珠子把額頭中心那點金朱砂都衝歪了,趴在桌子上,李晨曦依舊那麽焦急的吼著。


    “母妃,讓弟他要殺宋璟,宋璟真是冤枉的,求您赦免他!!!”


    “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求過您什麽事,就這一迴,求您!求您幫我一會吧!”


    看著李晨曦可憐巴巴的模樣,武媚娘的心禁不住觸動了起來。


    有一得必有一失,這些年為了自己的抱負,證明女人未必不如男人,武媚娘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政事上,忙了事業,必然忽略了家人,李晨曦幾乎小時候都是侯線娘一手撫養的。


    等李晨曦稍大,武媚娘可算想起些做母親的義務時候,兩人的交流又出了問題,帶著上位者的習慣,關愛女兒,武媚娘都是命令式的,給李晨曦留下的印象,又變成了冰冷,生硬,權力欲極強的陌生人。


    但人心畢竟是肉長得,聽著女兒如此哀求,武媚娘也是禁不住動了惻隱之心。


    “宋璟?就是你跑去胡鬧時候,認識的兩個野小子之一那個不務正業的胖子?”


    此時也顧不得糾正了,李晨曦趕忙把小腦瓜點的跟水車一樣:“對對對,就是他!”


    “宋璟明明立了戰功,可卻有小人誣陷他,還請母妃救他一命!”


    印象中宋璟不過是個校尉級軍官,而且軍隊裏搶功之事多了,就算宋璟真有錯,一個校尉,又能有什麽大不了的?張口,武媚娘就想答應下來。


    可畢竟是鐵娘子,話在嘴邊,卻又被她咽了下去,伸手又翻開了李讓的奏折,站在一旁,李晨曦汗水津津的臉頰寫滿了擔憂,又是擔憂又是期待的在一旁陪著。


    奏折翻開了幾頁後,武媚娘的臉色卻是迅速陰沉了下來,旋即凝重的搖了搖頭。


    “不行,這個宋璟絕不能赦免!”


    “為什麽!”


    希望一下子破滅了,李晨曦忍不住驚怒交加,也是惱火的吼了起來:“金合歡之敗,不去追究主將李疇這個草包的事兒,卻殺他一個小小的司馬,公平嗎?母妃,你怎麽也變得這麽昏聵糊塗了!!!”


    “放肆!”


    臉色一下子陰沉到了極點,武媚娘惱火的一拍桌子,冷不丁嚇得李晨曦又是劇烈的哆嗦了下,但僅僅片刻,她又是毫不示弱,無比憤懣的迴瞪過來。


    看著自己女兒雙眸中悠悠燃燒著的火光,武媚娘的氣又是消散了大半,忍不住歎息一聲,破天荒的解釋了起來。


    “李疇再草包,也是宗室,如今正是你父王征討阿拉伯蠻夷的關鍵時刻,這時候宗室無論如何也不能有錯!”


    “他宋璟錯就錯在一個小小的司馬,不守本分,非要出風頭!此等不安分之人死不足惜,金合歡之敗大閩必須有一個交代,此人必須死!”


    眼看著李晨曦臉頰上露出的絕望,武媚娘又是心軟的搖了搖頭,歎息的勸說道:“他一個宋璟死不足惜,你不是還認識一個姚崇嗎?大不了把他調到京師做官,陪著你,還不行嗎?”


    “不!宋璟不應該死!他沒有錯!”


    臉上的倔強尤為濃鬱,雙手拍著桌子,李晨曦又是尖叫著拒絕著,她惱怒的模樣,再一次勾起了武媚娘的怒火,火冒三丈的豁然站起,武媚娘寬大的衣袖幹脆向西猛地一甩,冰冷的命令道:“別不知好歹,大閩宮規,後宮不得幹政,公主後妃一視同仁,現在你馬上給本宮滾,滾迴麗正殿讀書去!”


    “好,後宮不得幹政!”


    與武媚娘頗為相似的眼角一下子流淌出了淚花,強忍著沒有哭出來,李晨曦也是無比冰冷的點了點頭。


    “我盡職盡責的母妃,您就在這裏繼續守著您的權利吧!女兒再也不求你了!”


    說完,李晨曦轉身就朝向禦書房外走去。


    明顯感覺到一絲不對,武媚娘又是怒氣勃發的在背後詢問道:“你要去哪兒?”


    “去塞琉西亞找父王!父王絕不會像你一樣冰冷無情!我永遠都不會再求你一次!”


    眼前發黑,胸口劇烈起伏,沒等李晨曦走遠,武媚娘已經氣的一屁股又坐迴了龍椅上,足足喘息了片刻,她仿佛瘋魔了一般,提起朱批直接在李讓的奏折上殺氣騰騰的批了個殺字。


    淋漓的朱砂,仿佛真的流淌下鮮紅的血一般。


    好一會才緩過氣來,把奏折丟在了一旁,對於平日裏刻不容緩的朝廷大事,頭一次武媚娘心情煩亂的不愛批了,隨口飲了半杯已經涼透了的苦咖啡,她也是疲倦的靠在無數人夢想的龍椅上,疲憊的揉起了太陽穴。


    可這功夫,門外小黃門忽然急急匆匆,毫不顧忌禮儀的闖了進來,兩封貼著紅色封頭的奏折焦急的送到了武媚娘桌前。


    “娘娘,河中都護府急報,太子急報!”


    “又是河中都護府,這兩兄弟就不能消停些嗎?”


    剛剛在女兒身上受了深深的傷,李讓李瑾又來事情,就算武媚娘也忍不住怒火滔天的咆哮著,鐵娘子的憤怒嚇得那小黃門雙腿發軟的癱倒在地上,沒有理會他一個小人物,帶著怒火,武媚娘粗野的翻開了河中都護府的奏折,僅僅看了兩眼,卻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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