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崇推測的真不錯,雖然看似占盡了上風,實際上卜斯曼須的處境也不是太樂觀。


    阿拉伯人愛好自由太過狂熱了,穆罕默德統禦整個阿拉伯還是憑著伊斯蘭教強行統一了所有部族思想,繞是如此第二代哈裏發艾卜。伯克爾依舊麵臨了也門,阿曼以及其他地區阿拉伯氏族的叛離與挑戰。


    雖然在金合歡之戰打敗了閩軍主力贏得了不少聲望,卜斯曼須卻距離統禦整個阿拉伯部族遠著呢,他的大軍之所以如同滾雪球一般迅速從沙塵暴襲擊後五六千殘兵發展到三萬多,完全是其他部族相信,卜斯曼須能帶領他們從大閩身上搶到更多的財富。


    可如今,能搶的都搶的差不多了,最大的收獲五座大閩港口城跟銅牆鐵壁一樣遲遲攻不下來,還快延誤了當年遊牧與耕種的時期,不少部族已經怨聲載道要求迴大漠,甚至有些氏族酋長言語間對他這個哈裏發一點恭敬都沒有,卜斯曼須也不得不隱忍下來,說著好話,哄著那些氏族留下來繼續攻城。


    因為一旦攻下了眼前這座港口,收獲的財富戰利品到還是次要的,戰略意義上再沒有那一座閩人城池能阻擋在阿拉伯鐵騎前,而他卜斯曼須也將成為終結大閩暴政的英雄。


    就算成不了四大哈裏發那樣的共主,成為齊雅德,薩拉丁這樣格局一方的豪傑還是綽綽有餘的。


    一大清晨,趁著太陽還不是太毒辣,淒涼的牛角號中,混黃如沙的貝杜因騎兵還是帶著搶掠的*從各個軍營中魚貫而出,蜂蛹的湧向了還聳立在眼前不倒的半截迪拜港城牆。


    今日,城樓上的閩軍似乎少了幾分,麵上刻畫著虎頭方盾比以往稀疏了不少,讓貝都因強盜們又是多了些許打下城池的信心。


    衝進去,閩人的花花世界,如同蟬翼一般輕薄的絲綢,抽不玩的煙草,用不盡的香料還有各種奇珍異寶就全都是他們的了。


    “真主的戰士們,眼前這座城市中,神賜給你們的戰利品,正在等著你們收割!”


    就連卜斯曼須都是多出了幾分希望,騎在高聳的駱駝上親自到了最前沿,一身哈裏發黑袍在黃唿唿的軍陣中分外咋眼,滿含著演講的興奮與鼓動性,高昂的對著躍躍欲試的貝都因沙盜們叫嚷著。


    “作為哈裏發,我卜斯曼須,將帶領你們攻下這異教徒的城市,把真主的光輝帶到異教徒的國都中,將所有的珍奇異寶,分割給你們大家!”


    “天堂在召喚你們,為了主的榮耀,衝!!!”


    本來已經滿是搶掠的興奮,被卜斯曼須又用宗教鼓動了一番,偌大的貝都因大軍更是氣勢昂揚,駱駝躁動的刨著地,人也是亢奮的叫嚷著,一聲令下,數不清的騎兵又是如同沙塵暴一樣漫卷向了迪拜城牆。


    可惜,興奮打著馬的阿拉伯騎兵們渾然不知,就在低矮的城牆背麵,同樣數不清的甲兵亦是正在整齊的準備著。


    半人多高的虎紋大櫓整齊的排列成了兩麵盾牆,弓手一枚一枚的數著袋子裏弓箭,一個個陌刀手亦是在舒展著肩膀,一會,可就真的要拚一膀子臂力了。


    就連李讓今天都沒待在平日裏他觀戰的角樓中,同樣披上了重甲,不同於幾日前那身儀式甲胄,那可真是實戰用重甲,裏麵一層鎖甲,防備箭雨的絲綢包裹了一層,外麵又套上一片片的劄甲,類似於後世步人甲的三重甲片把李讓消瘦的身軀包裹的跟粽子一般。


    頭上也不是前幾天戴的銀獅盔,而是包裹住脖子樸素的兜鍪,一身如此重甲,挎著刀,李讓本人怒氣衝衝的向城門口處衝著,跟在一旁扯著他的衣袖,負責指揮防禦的遊擊將軍薛訥則是急得滿頭都是大汗淋漓。不住地勸說著。


    “殿下,冷靜啊!我軍如今兵力稀缺,不能圖一時之痛快,而耽誤了十年之功啊,守住城牆,再有幾天,阿拉伯人必定撤軍,以我大閩的財力,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卷土重來,殿下慎重啊!”


    滿腦門油汗,薛訥就差沒大叫衝動是魔鬼了,可惜,連理會他都沒理會一下,李讓依舊悶著頭一聲不吭的走著,倒是一旁的姚崇不忍看到老上司窘迫,也是無奈的拉住了他的肩膀。


    “薛將軍,放心好了,今日戰局必定會有變化,說不定就是殿下破阿拉伯匪徒之日,將軍大可不必如此驚恐。”


    故作玄虛的勸說,薛訥當然不能買賬,對李讓的火頭又是一股腦的丟在了姚崇身上,甩開他的手就怒吼著:“姚元之,你也是上過戰場的人,兵者,兇器也,勇者,兇德也,關乎國家大事,一個不查,遺禍百世,怎麽能不審時度勢光憑著運氣?這是誤國!”


    看著薛訥憤怒的模樣,姚崇不得不又很文官的攤開了手。


    “薛將軍,殿下是半君,咱們是臣,殿下做事也有自己的主見,你這般事事替殿下拿主意,就算一片忠誠,殿下眼中,又是何居心?”


    這話說的薛訥禁不住哆嗦了下,眼看著他有些被說懂,姚崇又趕忙趁熱打鐵。


    “況且殿下率領甲士步兵,出城不過百步,又有城牆支援,就算小敗,也敗不到哪兒去吧,無傷大局。”


    這一句話終於徹底說動了薛訥,哀歎的吐了一口氣,這個將門之後不得不也去緊張的忙碌起來。


    看著所剩不多的鐵騎開始被召集,姚崇臉頰上禁不住流露出了些許意味深長的笑意。


    此時,城頭上,一大早上的戰鬥就進行到了白熱化。


    箭雨已經是過去式了,五米高城頭,貝都因騎手的繩套輕易就落在了城上頂著塔盾小心防禦的閩軍身上,駱駝拖著繩索向反方向奔馳過去,有的閩軍手中大盾脫手而出,也有的倒黴的連人帶盾被拖下了城牆,慘叫著翻滾在滾燙沙地中,片刻,數不清的馬蹄就踐踏過來。


    本來已經稀疏的城頭又是空蕩了幾分,在大閩守軍的驚慌中,沙漠強盜們更加囂張的怪叫著吹著口哨,到了城下的阿拉伯駱駝兵踩著一米多高的駱駝,螞蟻一樣向城頭攀緣過去,一時間長長一段城牆,到處都是攀爬的身影,慌得稀稀落落的閩軍更是左支右絀,一麵小心控製盾牌抵擋著箭雨襲擊,一麵拚命將滾石檑木砸下去。


    繞是城頭甲士拚盡了全力,戰局依舊朝向惡化發展,一段段城牆,三五成群的阿拉伯戰士終於攀爬了上去,開始沿著城牆捉對廝殺,這戰果可是幾天沒有的,更激勵後麵為搶掠紅了眼的沙盜們向前擁擠著。


    就連卜斯曼須似乎都看到了下城的希望,深褐色的眼睛中流露出了得意與渴望。


    可就在這時候,一直緊閉的城門轟然洞開了。


    沒等依靠在城門口的阿拉伯輕騎兵反應過來,六七把閃著寒光的陌刀當頭砍下,當即大片的血光頓時噴湧的揮灑在了沙地中。


    大唐的陌刀,實際上可以算是華夏的長刀鼻祖,冶煉工藝的原始,沒法打出更輕更快的刀,陌刀並沒有宋,明三尖兩刃刀,馬刀,樸刀等輕快靈活,甚至可以算得上笨重。


    可就是這份厚重,鑄就了陌刀的傳奇,精選軍陣中最悍勇的壯士執拿,隊列嚴整,如牆而進,鎖國之處,人馬俱碎,成編製的陌刀手愣是在草原殺出了剃頭兵的兇名,如今大閩的陌刀手同樣不甘示弱。


    擁擠在城牆下的阿拉伯輕騎簡直是送上門的肉靶子,衝出城的陌刀手隻管抬刀,劈砍,殺人破馬,不可思議的兇殘甚至把附近的阿拉伯輕騎都嚇傻了,直到飛揚的駱駝頭滾燙鮮血沾染在他們頭上,這才驚恐的向迴退卻著。


    兩百陌刀兵魚貫而出,轉眼間殺出一片空擋來,連城頭觀戰的薛訥都是始料不及,直抽冷氣。


    城頭上,早已經埋伏許久的閩軍槍兵同樣翻閱了出來,還在城頭耀武揚威的阿拉伯武士第一時間被捅下城去,然後一杆杆大頭槍又是從城牆墜下,很恨紮在了密集的人群中。


    凝固的騎兵甚至還不如步兵靈活,一個個槍手隻管閑庭信步的離著老遠往馬上捅,殺得拎著彎刀幹著急的阿拉伯騎手屍橫遍野。


    不到幾刻鍾時間,甚囂塵上殺來的沙盜們又如同潮水一般退卻了迴去,這一趟估計沒有兩千也得有一千多人馬折損在城下,同樣驚魂未定退迴去的卜斯曼須惱火的叫嚷中,大批貝都因騎手跳下戰馬拉圓了弓,對著城下的閩軍甲士狠狠射了過去。


    可惜,這功夫,配合精密的閩軍盾手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衝了出來,整齊的兩列盾牌又從上到下組成一道新的城牆嚴密的將閩軍甲士包裹在其中,三輪箭雨,除了留下滿盾牌的箭杆,似乎也沒給閩軍造成多大損傷。


    一聲令下,盾陣轟然洞開,貝都因人驚愕中,李讓狠狠揮刀向前,片刻後,早已彎弓多時的大閩弓手亦是狠狠拋射出了蓄勢待發的箭雨,同樣的箭陣攻擊,貝都因騎手如同下餃子一般掉落馬下。


    “該下火獄的閩人!”已經氣得發狂了,卜斯曼須拍著駱駝大罵著,同樣滿眼震驚,猛地迴過神來,馬赫忽然也是猛地拔出了戰刀,揮砍了下去。


    哢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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