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讓的河中都護府如今就仿佛一個較小的閩國。李讓一聲令下,方圓千裏內的戰士都仿佛遇到吸鐵石的鐵屑那樣,源源不斷向迪拜,阿布紮比等幾個沿海城市集結而去。


    劃拉劃拉,李讓的家底兒還真不少,從中亞帶來了四萬於河中鐵軍,到了本地後,為了維持偌大的地盤,一麵河中都護府在本地招募雇傭兵,一麵又向大閩征服的地區部落招募雇雇傭軍,保留了足夠守衛各個地盤的軍隊後,匯聚在李疇手裏的,居然還有四萬人。


    兩萬河中鐵騎,幾乎李讓家底兒的一半,坐擁河中以及被阿拉伯半島的稅收,裝備的幾乎比大閩十六衛都好,全鑲鐵的的上等鑲嵌甲,一人三馬,弓箭六十,弓兩張,上等長矛與肉搏用的橫刀人手都有,尤其是朝暮的兵源,軍官不少是閩王鐵林與關寧鐵騎退役的老兵,麾下將士也幾乎都是波斯人,突厥人,阿蘭人,粟特人與唐人中的貴族富戶子弟,久經訓練。


    天竺人雇傭軍三千,雖然裝備不如河中鐵軍精良,可對比阿拉伯人也算不錯了,而且這部分人絕大多數是常年通過波斯灣沿岸的商隊保鏢,就算大閩竭盡全力絞殺海盜與強盜,這條流淌著黃金的道路依舊充滿了危機,這些雇傭軍都是常年與那些亡命徒搏殺鍛煉出來的。


    還有波斯傭兵六千,高加索雇傭騎兵一千,波斯人也同樣精選的因為阿拉伯帝國暴政,破家的單身漢,懷著對阿拉伯人的仇恨,這些人尤其的敢拚敢死,裝備的一般閩國府兵武器。


    至於高加索雇傭騎兵,亞美尼亞鐵騎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充當過波斯軍隊與拜占庭軍隊的主力,這些窮苦山區生養的堅韌民族感情淡薄,骨子裏有著足夠的兇悍與殘忍。


    剩下的,則是從已經歸順大閩的貝都因部族中抽調的附庸駱駝騎兵,阿拉伯人的戰鬥力倒是有目共睹的,隻不過征討利雅得,沙漠貝都因人的首都還可不可靠就兩說了。


    還好這一次大閩僅僅將他們當做運輸兵與民夫。


    為了這次出征,李讓還把家底兒都搬了出來,一萬多頭駱駝身上搭著滿滿騰騰的裝備補給,裝水的大桶也堆成了小山。


    這樣一支軍隊匯聚在迪拜城郊外,就連對這次出征不算太看好的郭待封都是忍不住暗暗點了點頭,要想在野戰中戰勝這樣一支軍隊,恐怕沒有兩倍的阿拉伯騎兵方能達成,可此時卜斯曼須才剛剛登上老裁德留下的位置,利雅得人心惶惶,恐怕連老裁德遺留下的六千巴士拉騎兵他都不能好好控製,如此力量懸殊,這一戰李疇應該能攻下利雅得,為上一個月阿拉伯土蠻對河中都護府阿拉伯領地的攻擊找迴場子。


    對於這次出戰,李讓也是頗為重視,親自在迪拜港的城郊舉行了隆重的誓師大會,數千麵大閩旌旗按照伏羲八卦的方位安插四方,高高堆壘的黃土堆上,頂著頭上炎炎烈日,李讓把他繁瑣複雜的王袍一絲不苟的穿戴了出來。


    “……阿拉伯土蠻不仁,以閩王賦予孤的權利,孤命爾等出征漠中,破敵都城,以報我大閩天威!”


    繁雜的出征祭文同樣被李讓一絲不苟的宣讀了出來,大儒寫出的祭文,足足讓他念了半個時辰,讀完的時候,六層絲綢王袍的後背都濕透了,李讓依舊顯得沒事人一般,依舊兢兢業業又端起了出鎮阿拉伯時候,李捷賜予他的王權寶劍,雙手遞給了跪伏在他麵前,這次出征的大將李疇。


    “殿下放心,臣定當肝腦塗地,破賊而還!”


    萬眾矚目下結果了尚方寶劍,李疇真是感覺到了自己人生的巔峰到來了,激動的為李讓重重一叩首,旋即李疇大步流星走下祭台,拔出寶劍,對著蒼天高聲呐喊:“破賊!”


    “吼!吼!吼!”


    應和著他的喊聲,全軍也是高舉武器,一齊怒吼著。


    可是也不知道是聽不懂的祭文令人乏味,還是太陽曬得人昏昏欲睡,四萬多大軍發出的怒吼,怎麽聽著都有種有氣無力的感覺,平白為出征蒙上了一層陰霾。


    不過出征勢頭到了如今,已經再不能阻擋,駱駝馱著行進在隊伍兩旁,趾高氣昂的騎在神駿的大宛馬背上,李疇帶著衛隊,走在全軍最前頭。森森然的戰陣猶如一條怒龍那樣,兇狠的紮向了漫天黃沙的懷抱中,迪拜港兩旁的道路上,也到處都是歡送的親友人群。


    其中一對兄弟也是滿是別情,依依惜別著。


    還是那一身黑色的劄甲,被肥胖健壯的身軀撐得鼓鼓的,戴著有些不太合身的頭盔,宋璟顯得威風凜凜中帶著些許滑稽,經過薛訥的推薦,這一次他從李疇軍,出任前軍左都司馬,出兵利雅得。


    姚崇還是那一張小白臉,可此時他的衣冠卻是變了不少,頭上是三梁的進賢冠,身上也換上了綠色的文官官袍,上一次對薛訥提出了自己對於治理阿拉伯人的辦法意見後,姚崇終於告別了他的軍旅生涯,被薛訥推薦到了河中郡王府,被李讓征辟為椽,平調為正六品的文官。


    其實最開始,姚崇的願望就是個文官,在青燈案牘間發揮自己的才華,為官一方,最後上為國相,治理天下,加入儒兵也許僅僅是他命運的一個小小波瀾而已,可是如今,迴歸了正途,看著同窗英武的身軀,姚崇卻總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話憋在胸口好半天都吐露出來。


    倒是宋璟還是一貫豁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行了,老姚,咱們也是刀尖打滾過的人了,莫要做這種小女兒姿態,再說,這一趟我老宋是去撈功績,又不是去送死,過不了多久還會迴來。”


    “你不會是怕到時候我老宋官職大了,先迴到京師能天天見到晨曦,你嫉妒了吧?”


    聽著宋璟還在拿那時候自己一本正經的賭約來打趣自己,姚崇也終於開懷了些,也是撐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不屑的昂起了腦袋笑道:“得了吧!建功?胖子你先保護好小命再說吧!”


    “再說了,晨曦郡主喜歡的,也是本公子這樣風度翩翩的文士,老宋,你還是省省吧。”


    “且,那可不一定。”


    同樣不屑的撇了撇嘴,僅僅片刻,宋璟還是忍不住被傷感所感染,撐不住強笑,歎息一聲拍了拍姚崇的肩膀,囑咐道:“老姚,官場不比咱們軍營,我宋楚河也是文人出身,知道筆杆子裏那些勾心鬥角,你要保重,小心保護自己,不要再像以往那樣大大咧咧了。”


    “大大咧咧的是你吧!”也是收斂了笑容,苦笑著搖了搖頭,姚崇卻忽然張開雙臂,抱了抱宋璟胖大的身體,不過就在宋璟發自內心的道別時候,姚崇貼在他耳邊的嘴,卻是忽然小聲急促的叮囑了起來。


    “小心李疇,無論什麽時候,記得都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姚崇的話立刻讓宋璟驚愕的瞪圓了眼睛,可分開後,看著姚崇凝重的對著自己點了點頭,宋璟還是把話咽迴了肚子了,對著滿是別請的姚崇右拳重重的敲打在胸口上,宋璟終於迴身快走兩步誇上戰馬,也是匯入了大軍出征的滾滾洪流中。


    眺望著宋璟的身影越走越遠,最後幹脆看不見了,姚崇那一雙精明的烏仁眼中,卻是流露出了濃鬱的憂慮。


    他太不看好這次遠征了,雖然河中都護府軍隊精銳,裝備精良,可是這次挑戰的,卻是從沒有企及過的大漠荒原,貝都因人的老巢。


    尤其是還是誌大才疏還小心眼的宗室李疇率領。


    凝重的望了好一會,姚崇這才匆匆的抱著案牘,又是焦急的返迴了迪拜港,不論這次勝敗如何,從此他都要走上一條與宋璟截然不同的道路,從此分道揚鑣。


    這一次出征,作為十六衛扶持的左右千牛衛同樣沒有被納入隊伍中,也是站在城外送行著,一麵往迴返,一麵耐不住的盛連山還不住的抱怨著。


    “我說李老弟,這次多好的機會,河中郡王都親自來請咱們共同討伐利雅得,那些貝都因蠻夷早被搓成球了,這麽好的軍功,到手的就被你給丟了。”


    “哎,我老盛閑的都快閑出個鳥來,你,你說!多好的機會!”


    絮絮叨叨的抱怨個沒完,冷不防,一直低頭深思的李業詡猛地迴過頭,眼神中似乎凝聚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兇狠,冷不丁看的盛連山後背一股寒氣,竟然是再發不出聲音來。


    “盛老哥,你不想打仗嗎?馬上迴去集結你的隊伍,一刻都不要讓兵士們鬆懈,恐怕用不了多久,就算你不想打的苦戰都會找上門來!”


    被李業詡這冷不丁的一句話說的直發愣,好一會,直到駕著馬李業詡已經走出去老遠,盛連山方才激靈靈的迴過神來,追著李業詡的背影焦急的大喊著。


    “喂,李老弟,等等我!你說的,究竟什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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