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燦爛的莫過於文化碰撞而產生的民族融合。


    一個個太學生,有的居然皮膚黝黑,寬鼻小眼,頭發卷曲,有的卻是皮膚蒼白,金發高鼻,但所有人都是頭上戴著方巾,穿著長袍大袖的儒服,為了胸中聖人所教導的微言大義,為了同一個信仰,哪怕闖宮會受到不可想象的殘酷懲罰,這些學子也是義無反顧的向前衝鋒著。


    雖然有些嘲諷,團結各族在華夏文化的大旗下,以唐人的思維看待世界一直是李捷的追求,如今,這些太學生卻唐化得太徹底了,乃至於效仿上古士大夫一起來反對他的政策。


    “為了帝國,勸諫陛下!”


    曆次時局動蕩時候,學生運動都是其中耀眼的亮彩。無畏的呐喊著,無視了粗壯精悍的幾百個堵門禁軍,一個個太學生狂熱的抱著聖人經典向裏衝去,一麵還瘋狂的呐喊著。


    眼看這一幕,為了軍人的榮譽,咬著牙,薛訥都把腰刀抽了出來,卻不料麵對洶湧的人群,直麵著的噶爾襄陵黑紅色滿是粗肉的臉頰上,卻是流露出了與之不相符的yin蕩笑容。


    “噴!”


    襄陵的一聲大喝,前頭五十多人的禁軍猛地向前噴出了推桶,推桶口應該還有花灑一樣的塞子,滿天紅色的液體淋浴一樣噴了過來。


    真跟硫酸一樣有用,臉上挨著的,不管是皮膚發黑,矮小的天竺人,還是身材高大魁梧的高加索,波斯人,無不是捂著眼睛,哇哇大叫慘痛的滿地打滾,有的人甚至鼻涕眼淚一起流了出來,趁這個機會,禁軍的盾牌手推著失去戰鬥力的士子們狠狠地向外推去。


    “唿,哈!唿,哈!”


    仿佛推進的潮流那樣,後麵的禁軍噴一陣毒水,讓擋路的士子失去戰鬥力,前麵戴著麵紗的刀盾手就抱著盾牌往外推出一截,然後後麵再抽一管,人都是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的,吻著嗆人的毒水,再看著前麵捂著眼睛慘叫的同學,不少膽小的太學生下意識的向後躲去。


    人擠人,人推人,擁擠的太學生在這種攻擊下,幾千人居然被三百個禁軍頂了迴去,到處都是噴灑的紅色毒水,有的人捂住眼睛滿地打滾哀嚎著,有的人則是鼻涕眼淚齊流,根本抬不起頭。


    “這,這也行?”


    眼睜睜看著讓自己焦頭爛額,衣服都扯破了的太學生們乖乖就被打退了迴去,薛訥禁不住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的嚷嚷道,甚至還抽了抽鼻子,小狗一樣嗅著這神奇的紅水究竟是什麽玩意。


    迴頭瞥見薛訥好奇的模樣,噶爾襄陵很猥瑣的照著薛訥抽動的大鼻子噴了半管,嗚咽一聲,一米八多高的薛訥也是淚流滿麵,涕淚直流,嗚咽著襄陵你大爺蹲了下去。


    這神奇的水其實配方也簡單,普通的水混合上來自華夏的黃芥末油,再配上關中大地上剛剛培育出來的秦椒辣椒粉,華夏芥末遠比島國上的山葵夠勁的多,與那些平日裏享受的蘸著山葵的壽司祖先鮓味道截然不同的勁爆芥末油連薛訥這個結實的武將都放倒了,更不要說那些平日裏忙於讀書,疏於運動的太學生們了。


    兩種混合的超級武器,弄得薛訥捂著臉在部將嘻嘻哈哈的嬉笑中半天都沒爬起來,直到一隻手拍了拍他肩膀,把一塊手帕遞了過去。


    “欽陵,你大爺少套近乎,老子要跟你沒完!”


    一麵扯過手帕拚命地擦著眼角,薛訥嘴裏還不幹不淨的罵著,擦了好半天,腫成桃的薛訥這才勉強看清眼前的事物,咋了咋眼後,這個軍中勇將又是差不點兒沒暈過去。


    遞給他手絹的,滿腦門青筋直跳的不是他爹左金吾衛大將軍薛禮還是哪個,再往後,是忍俊不禁,強保持著一副威嚴模樣的兵部尚書李績,再往後,旌旗招展,步騎森嚴,至少有數千禁軍,而黃羅傘蓋下,略有些好奇的眺望著那位,不是閩王他老人家還是哪個。


    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沒出息的東西,還不趕緊滾到一邊去,迴頭在收拾你!”為了不君前失儀,薛禮揚起的巴掌好不容易才哆嗦著放下,卻依舊惡狠狠的吼著指向一旁,滿是憋屈,薛訥悲催的揉著眼睛溜到了一旁。


    打發走了犬子,薛仁貴這才鬱悶的迴到李捷馬前,恭敬的拜倒下,稟告道:“迴稟陛下,禁軍已經控製住了局麵,請陛下登城。”


    “剛才,哭泣的是誰啊?”


    李捷好奇的問了一句,卻正好問在了薛禮痛處,把他問了個卡可,還好,這時候城外又是陣陣喧嘩聲傳了過來。


    “我們要見閩王!”


    鬼哭狼嚎的嗚咽聲,終於講李捷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禦駕迅速向前前進,讓薛禮鬆了口氣。


    別看罵的惱火,他也不想影響兒子前程,這就是父母啊。


    此時,噶爾欽陵領著部下還真的控製住了局麵,三百多個步兵背著辣椒水芥末油箱子,將幾千暴亂的太學生團團圍困在中央,看誰敢露頭,一水槍就呲過去,立馬噴的倒黴鬼痛哭流涕。


    但也不愧是這個時代最豪邁進取的士大夫,繞是嗆的涕淚直流,臉上都憋的通紅,不少老夫子領著學生依舊頂著不斷噴來的辣椒水,倔強的打著條幅向皇城大吼著。


    又是在辣椒水的噴射下煎熬了幾分鍾,圍困著的禁軍忽然向左右退了迴去,縮迴了宮內,得了空當,不少太學生終於得到空隙用濕透了的衣袖拚命擦這眼睛,卻磨得自己更是鼻涕眼淚直流。


    一些眼尖的太學生與老夫子則是睜著腫成桃的眼睛,費力的向城樓上眺望著,片刻後,有人發出了模糊不清的歡唿聲。


    “閩王!”


    的確,宮門之上,代表閩國的玄黑色龍旗迎風獵獵飛舞,還有著所有閩人眼中最神聖的黃羅傘蓋,隻有閩王駕到放才能打此儀仗。


    經曆了如此磨難,終於堅持到閩王駕到,那種成就感不言而喻,斷斷續續的歡唿了片刻,幾千太學生相擁抱頭痛哭。


    眼看著這一幕,李捷也是在忍不住好笑的搖了搖頭,不過為了他的計劃,禮節還是迅速板起臉來,對著十多個埋在腳下的擴音喇叭方向,大聲的怒吼道。


    “孤乃閩王李捷。”


    “汝等太學生不遵守國子監紀律,擅自逃課,擁堵國家宮廷,造成嚴重的混亂,你們是怎麽讀的聖賢書!禮義廉恥,君臣大綱都被你們丟到腦後了嗎?”


    絕口不提法度,這一番指責李捷完全是站在封建禮儀道德發出的,責罵的幾千個太學生還真是抬不起頭來,好一會,才有老夫子淩亂的嘶吼起來。


    “君有過,臣等粉身碎骨也要死諫,陛下,世子無罪,無罪而廢,陛下末要重蹈漢武帝戾太子之殤啊!”


    戾太子劉倨可以說是漢武帝朝時期最大的政治冤案,被奸臣江充誣陷用巫蠱詛咒,被迫起兵自保,兵敗被殺,累及關中三十萬人,年餘,江充罪行暴露,武帝知道太子的冤屈,禁不住痛哭流涕,修建思子宮以懷念太子,然而死人已懿,什麽也不可挽迴。


    如今閩國的政局還真是大同小異,政治中心西移。河中郡王不斷得寵,相反世子似乎屢屢被冷落,地位每況愈下,逼急了說不定真的上演起漢武帝的無辜之亂。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誰都不想看到大閩內戰,故而被崔道融一挑撥,數千太學生,崇文館學生拚的身犯重罪,也要跑到宮門前進諫。


    可誰知道,聽著亂七八糟的口號半晌,李捷卻是暴怒的大吼起來。


    “孤什麽時候要廢世子,孤這裏向皇天後土發誓,世子李瑾,如果不犯國法仁孝,世子之位絕不動搖,我父子相善,爾等為什麽一定要離間我們父子呢?”


    這一句話,又是問的喝了半天辣椒水芥末油的太學生們麵麵相覷,古人的誓言可是很重的,尤其是李捷還以皇帝身份向皇天後土發誓,來抗議的目的沒了,閩王還顯的挺冤枉的,一個個太學生不知所措的相互探望著。


    誰說的閩王要廢世子了?


    如此不知所措漸漸變成了眾怒,一些最早散播閩王廢世子消息的關東門閥子弟教習頓時猶如過街老鼠那樣,悲催的把頭低的緊緊的,眨眼間,奔湧而來的太學生分裂成幾塊。


    好一會,方有人解圍一般的叩首在地高喊起來。


    “太學生等心憂大閩,忠於朝廷,這才鬧下了此等魯莽之事,還請陛下責罰!”


    到底是讀過書的學生,腦袋轉的就是快,一人唿喊出來,幾千個太學生也是跟著紛紛跪倒在地,同樣高聲請罪道:“請陛下責罰!”


    一個台階終於結束了這個尷尬,閩國自然不可能把幾千太學生,崇文館學生都下監獄了,將來誰做官啊?常理,就是帝王展示他的大度時候,赦免所有學生。


    可偏偏,站在城門上的,是閩王這位不靠譜的帝王,嘴角流露出了些許得色,李捷仿佛很高興一般,又是高聲嚷了起來。


    “太學生如此憂心朝政,何愁朝廷有弊政,很好很好!”


    “學子們拳拳報國之心孤已經知道,所以,孤決定給你們一個報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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