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阿拉伯人蠻夷之輩,不修聖人直言,篤信宗教之意,對周邊鄰居侵略如火,劫掠不止,其內亂,天罰使然,正好讓其自相產殺,削弱韃擄之力,我朝國泰民安,民生安樂,何苦讓將士們為阿拉伯人流血。”


    激動的老臉煞白,胡須亂顫,李剛言之鏗鏘,鑿鑿有力的進諫著。


    李剛這還是在阿拉伯大戰之後,才從隴西李氏過來的,他尚且反對戰爭如斯,更不要說經曆過,甚至親自從耶路撒冷城下逃迴來的,如今已經位列高位的各部大員。


    “臣附議,阿拉伯人窮兇極惡,頑劣而不通教化,今其氣運已盡,行將自滅,如強風吹拂之火,早不保夕,陛下何苦再為這一風中殘燭枉費國力,心血?”


    “臣附議!”


    禮部侍郎魏元忠,太府卿竇德玄,太常少卿薑恪等跟隨過李捷西征的大臣,剛剛沒有出來逼宮跟著的五六個六部九卿也跟著站了出來,持反對意見。


    這些基本上是王玄策沒通過氣也不敢通氣的,下麵還有一群糾結著沒敢說話的,可見群臣對出兵阿拉伯抵觸之大,就算沒有了崔道融橫插一刀,估計要勸服群臣,其難度可想而知。


    還好,現在有了崔道融與胡顯這一檔子事兒,局麵又變了一副模樣。


    滿是笑意,李捷從龍座上站了起來,帶著輕鬆再一次踱步到了群臣中間,所過之處,出了幾個站出來的六部九卿還有二十幾個支持他們的大臣滿是勸誡的看著他外,所過之處,沒有一個大臣敢於起來直視李捷,開口勸諫。


    大家都是戴罪之身,摸不清閩王意思,誰敢貿然開口?


    獅王一樣在群臣中巡視了一圈,李捷旋即忽然張開大袖,豪邁的朗聲問道:“孤欲出兵黑衣大食,何人反對?”


    “陛下,老臣真不是謀反啊!征討西夷,勞師遠征,徒耗民財,當真不可取啊!”


    “陛下,您就是殺了老臣,老臣也要進諫啊!”


    還真有反對的,又是十來個須發皆白的老臣站出了朝列,甚至撲倒在李捷腳下,哭喊著苦苦進諫著。


    不過,這些老臣加上反對的六部九卿加一塊兒也不到五十人,最大部分,最能起哄的年輕大臣們,年輕禦史們主力們,不管是不是崔道融的黨羽,全都沉默的低下頭,額頭上滿是汗水,卻一丁點反對的意思都不敢有。


    文人不是沒有氣節,拚著自己身死也要進諫的勇氣這些文人也不是沒有,可拚著一個造反的罪名賠上全族的可就沒幾個了,畢竟曆史上敢於拚著誅十族也要跟皇帝對著幹的隻有明代的方孝孺一個,這老頭子還是五六十歲頭上沒有父母,各大世家出的官吏們各個可都有父母一大堆親戚子侄需要顧及呢。


    一片沉默中,李捷禁不住為難的對抱在他腳下的幾個老臣聳了聳肩,婉轉的說道。


    “大部分人都同意出兵阿拉伯,孤也要從善如流才是,幾位,請起吧。”


    驚愕的迴過頭,眼看著一個沉默低頭的年輕後輩,幾個老臣怒不可恕,忍不住暴跳如雷的顫抖著手指喝罵道:“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爾等枉讀聖賢之書!”


    輕鬆的背過身往皇位走去,李捷則是大聲的命令著。


    “傳孤的命令,以王玄策為討伐行營先鋒行軍大司馬,河中郡王李讓為行軍總管,調河中都護府主力到波西斯城下集結,兵部尚書李績調動府兵,鳳台右仆射來濟負責調撥糧草,禮部派出使節去往黑衣大食!”


    猛地迴過身坐在了王座上,李捷猛地向前一揮手嚷道。


    “閩國,不日向黑衣大食人亂軍,宣戰!”


    “陳登遵旨!”


    事已至此,下方多達千人的群臣不得不整齊的離開席位,叩拜在地上,三唿萬歲。謀劃之事終於成功,李捷忍不住昂起頭來,哈哈大笑。


    可就在這時候,門外忽然有禁軍都尉腳步急促的叩拜在因為押解人犯而洞開的朝堂大門門口,焦急的向裏喊道。


    “陛下,大事不好,幾千餘太學生被不知何人煽動,圍攻在宮門門口,叫嚷著要保衛世子,麵見閩王陛下,守門金吾衛不敢放箭殺傷,勸阻不走,特麵見左金吾衛大將軍薛大人,請求將軍速速去處置!”


    “什麽?”


    如此棘手之事冷不丁冒出來,端坐在蒲團之上一直看看這熱鬧的薛禮差不點兒沒飛出去,朝堂上,反對出兵的幾十個忠臣老臣臉上亦是忍不住流露出了喜色,隱約間,他們又看到了阻撓出兵的希望。


    “陛下,太學生都乃朝廷儲備之才,受到奸人鼓動,滋事甚大,一個處理不好可能讓陛下多年心血付諸東流,依老臣看,還是暫停朝會,由巡茶禦史出麵,勸退太學生們吧?”


    又是禦史大夫李剛站了出來,勸導的向李捷建議道。


    也是猛地想起了剛剛的煩心事兒,李捷的眉頭亦是皺了起來,不過僅僅片刻,一點靈光又是在他心頭猛地閃現出來,豁然站起身,李捷搖頭拒絕了李剛的建議。


    “禁衛將軍讚婆聽命,調機宮廷禁衛,彈壓鬧事太學生!”


    “臣遵旨!”


    讚婆的位置很特殊,侍立在丹殿下段,雖然是站著,位置卻比宰相更加靠前,聞言後,答應一聲,讚婆立馬虎氣森森,扭頭向大殿之外走去,準備出去辦差。


    眼看著一幕,不少大臣都是麵露擔憂,太學生,不少可是他們的子侄輩,如今閩王要武力解決,也不知道會不會受到牽連。


    可旋即,李捷的話又讓所有大臣驚愕了起來,扶著龍椅扶手再次站起,李捷高聲命令道:“大朝會暫停,諸臣太政殿內不得亂動,擺駕朱雀門,孤要親自會見這群太學生。”


    “遵旨!”


    又是宦官尖銳的嗓音響起,在諸臣驚奇忐忑的注視下,李捷匆匆離開了龍椅,消失在了丹殿之上。


    此時,朱雀廣場上已然亂成了一鍋粥。


    頭盔都不知道被飛來的聖人典籍砸到哪兒去了,臉上還被撓出了幾道傷口衣甲都破了好幾塊,狼狽不堪的薛訥卻終究沒能夠攔截住暴動的太學生們,到底讓他們擁堵在了宮門前。


    幾十個衛士用力頂著厚重的宮門,在他們身後另一麵,咣咣的沉重砸門聲清晰可聞,一個個太學生瘋狂的高聲叫嚷著:“保衛國本,保衛世子!”


    “我們要麵見閩王陛下!”


    “這群瘋子!”


    吵吵嚷嚷的聲音聽的薛訥冷汗直流,一麵擦著汗,一麵不住地迴頭念叨著:“怎麽還沒來,援軍怎麽還沒來?”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卻是急促的響了起來,薛訥驚喜的眺望去片刻後卻是禁不住皺起了眉頭,來的人太少了,僅僅有三百多個禁軍,而且帶隊的還是他的老對頭,噶爾襄陵。


    就算是老朋友,公事為大,薛訥也是冷著臉大步阻攔在了前頭,沉聲嚷道:“來著止步,朱雀門受暴動太學生圍攻,不得出入!”


    同樣冷著臉,噶爾襄陵卻是猛地揚出了一塊黑鐵魚符,也是公事公辦的語氣嚷道:“閩王令,吾等奉命出城彈壓太學生暴動,速速開門!”


    “就憑你們?”


    薛訥頗有些不可置信的叫道,他朱雀門屯軍五百多人,都被瘋狂的太學生鬧了個灰頭土臉,憑著三百禁軍彈壓住這些瘋子,很是玄。


    而且一旦開門,禁軍彈壓不住,讓太學生衝進宮裏,皇宮大內就會被破壞的一塌糊塗,想到這兒,薛訥忍不住開口勸說道。


    “襄陵,太學生是國家支柱,不得開殺戮,你,還是多帶點人吧。”


    “哼哼,我禁軍精銳,又怎麽是你們金吾衛廢物可以比擬的!”


    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晃了晃手中魚符,噶爾襄陵大聲叫嚷著:“你就隻管開門好了!”


    軍令如山,薛訥不得不憋屈的讓開道路,眼看著停在城門前下了馬背上一個古怪箱子的禁軍們,薛訥忍不住咬了咬牙,低聲叫嚷著把幾個旅率全都喊了過來。


    “命令將士們下城,刀槍出鞘,一會有太學生膽敢衝破禁衛阻攔入宮者,殺無赦!”


    一句命令,當即幾個旅率臉色煞白,遲疑的反問道:“將軍,他們可是太學生啊!能殺嗎?”


    “老子管他太學不太學的,咱們是守衛宮門的兵,宮門要是被這些手無寸鐵的學生娃子創了,咱們還有什麽臉穿這身軍服,聽我的,出了事兒本都尉頂著!”


    薛訥嚷嚷著的話,也終於讓幾個旅率下定了決心,金屬的碰撞中,兩百多個金吾衛刀槍出鞘,頂在了禁軍後頭。


    聽著背後嘈雜的腳步,迴首看了一眼滿是緊張的薛訥,噶爾欽陵卻禁不住露出了個得意的笑容,滿是自信的拍了拍身後古怪的箱子。


    幾個金吾衛奮力的拉動下,宮門口忽然嘎然敞開,宮門外還在敲打的太學生們頓時愣住了片刻,旋即,一個個閩國學霸,天之驕子們卻是興奮的高唿一聲,無視了連刀都沒帶的禁衛們,高唿著向裏衝去。


    “國家養士幾十年,用在今朝,衝啊!”


    看著潮水一般衝過來的學生們,噶爾欽陵冷笑著將和箱子相連,針管兒一樣的大推桶高高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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