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捷的笑話雖然粗俗,卻給連日狂奔逃竄,精疲力竭的唐軍帶來了些許輕鬆,看到對頭吃癟,就連騎在馬上搖搖欲墜的武媚娘嘴角都露出了微笑。


    至於安娜本人,剛剛她說要和阿拉伯人拚了,這個拚被李捷曲解到男女之事上,一轉頭她又要與李捷拚了,倒顯得她主動要對李捷投懷送抱般,沒等眾人領會過來,她自己倒先是麵紅耳赤了。


    拜占庭女皇吃了憋,後果自然很嚴重,似乎重新有了點力氣,這丫頭硬是控製著坐騎與李捷來了個並駕齊驅,然後一隻森森的白嫩小手狠狠擰了過去,女人的絕招下,李捷刹那間原本恬淡的臉龐就變得扭曲了起來。


    百兩黃金做成的魚鱗劄甲怎麽還能有軟肋?一定是工匠偷懶了,嗯,必須迴去重重責罰!


    一段插曲過後,唐軍還是在李捷的意誌下向著未知的區域一路前行著。


    不過安娜倒也的確有執著的精神,在後麵鬱悶了一會兒後又是趕到了前麵,繼續兩馬並駕著,而且還貼在李捷耳邊竊竊私語,剛剛的一幕在周遭將領眼中,這位拜占庭女皇與閩王的關係已經很曖昧了,這一幕,更是坐實了她倆曖昧的關係,惹得讚婆幾個大老粗嘿嘿笑著,醋的動力下,已經到了極限的武媚娘巧麗的臉龐倒是拉的老長。


    不過熱氣吹到耳朵上,李捷倒一點兒都感覺不到曖昧,反倒苦下了一張臉,因為貼在他耳邊,安娜黛眉冷豎,嘟著嘴惡狠狠的說著。


    “你要不告訴我為什麽去那兒,我就把這個方向的真實情況公布出來,看那些大兵還跟不跟你去!”


    這一句還真打在李捷軟肋上,雖然他相信,就算自己拉著身邊的將士去死,他們也會義不容辭的跟隨,但這一趟他要冒險的意義在於鼓舞士氣,先說了,就達不到效果了。


    在安娜得意的翹著眉頭注視下,捏著下巴李捷還真苦思冥想猶豫了一陣,這才妥協的苦笑搖搖頭。


    一抹勝利的微笑在安娜嘴角綻放出,但片刻之後她再一次挑起眉頭,因為李捷沒有正麵迴答她,反而反問了一個問題。


    “你可知道亞曆山大大帝?”


    “當然!”安娜疑惑的點了點頭,這位皇帝在歐洲,就如秦始皇對亞洲一樣,亞曆山大出身馬其頓王國,僅僅二十幾歲就攻陷了整個波斯帝國,建立了地跨亞歐非的龐大帝國,勢力甚至一度遠達印度北部,在羅馬崛起之前,他是歐洲當之無愧的第一帝王,奠定了幾百年的政治格局。


    如果不是亞曆山大英年早逝,很可能他會抵達中國,與正在積極擴張的大秦王朝來一番龍爭虎鬥。


    這位可幾乎是歐洲政治家的研究課本之一,安娜當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你可曾知道,亞曆山大曾在埃及,尋找一片迷失的錫瓦綠洲?他在那裏尋找什麽,孤如今就要向前尋找什麽!”


    李捷的話夠深奧的,聽的安娜秀氣的眉頭禁不住挑的更深。


    亞曆山大是個偉大皇帝沒錯,但也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他也曾魯莽過,錫瓦綠洲就是其中之一,在占領埃及後,聽聞當地人傳言,遠在沙漠另一段的錫瓦綠洲,掩藏著阿蒙神遺留下來的寶藏神器,掌握它,就能統治整個世界!


    於是乎,在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亞曆山大拉上全軍,魯莽的深入到了大漠中。


    那一次幾十萬波斯大軍沒有摧毀的馬其頓重步兵,卻在魯莽的統帥帶領下幾乎全軍覆沒,在大自然的力量下,堅韌的馬其頓長矛兵脆弱的猶如初生嬰兒,大片的倒斃在了茫茫沙漠中,就連亞曆山大本人九死一生。


    西方古代史差點改寫。


    這一次從錫瓦綠洲迴來,馬其頓大軍減少了三分之一,但真正從綠洲尋找到什麽,不論隨從的將領還是史學家都是諱莫如深,不過,從綠洲迴來的馬其頓大軍變得更加堅韌與頑強,匆匆收拾了在埃及的行裝,這支軍隊繼續北上,深入美索不達米亞,一年後,他們滅亡了傳國四百多年,有著幾千萬人口的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


    至於亞曆山大終究在錫瓦綠洲找到什麽,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李捷說到這份上,自詡為聰明一世的安娜也不好繼續深問下去,幹脆自己咬著幹裂的嘴唇在一旁安靜的深思熟慮起來。


    終於落得個清閑,李捷卻沒有就此清閑,凝望著眼前的茫茫黃土,他的眼中反而露出了堅毅的神光。


    堅毅的幾近殘忍。


    隆隆的馬蹄狂奔中,哪怕阿拉伯人似乎都疲憊了,降低了速度,趁機,幾乎跑到極限的閩國大軍也減慢速度喘了一口氣,讓跑到吐了白沫的戰馬借機肯咬幾口路邊紮嘴的綠草細枝。


    但隨著前進,路邊原本就稀少的植物忽然又是幾乎變得荒蕪絕跡,原本清一色的黃土滔天,漸漸的一種白色的粉末夾雜在滿天黃沙中,打的人臉生疼。


    “水!水!”狂奔中,讚婆忽然驚慌的大叫了起來。


    沙漠中遇到水本來是一件好事,但那是能飲用的甘泉,擋在閩國騎兵跟前的,卻是一片驟然汪洋,掛著鹹苦的風,一片大海突兀的出現在巴勒斯坦幹枯貧瘠的戈壁灘上,一眼望不到邊際。


    橫亙的大海阻擋住了這支閩國大軍歸家之路。


    “全軍,轉向!”


    沒等李捷下命令,讚婆已經嘶聲竭力大吼起來,踐踏起大片鹽沙,數千筋疲力竭的騎兵費力轉了個圈,但就在這個時刻,即將前進的西南方向又是大片風煙被踐踏起,另一支阿拉伯騎兵突兀的擋住了去路。


    “該死!”晃動著長槊,讚婆嘶聲竭力大吼著:“全軍,預備突擊!”


    “不!”


    滿是血汙的手忽然阻攔住了讚婆,李捷悠悠的搖了搖頭:“全軍下馬,就地休整!”


    “可是.”


    “沒有可是!”


    在李捷的強硬喝令下,數千禁軍還是下馬了,高大的駱駝被推到最外延,弩手與槊手趴在駱駝的陰影下小心防禦著,其餘軍士也是疲憊的躲在了戰馬陰影下,躲避著燥熱到令人發狂的中東天氣。


    極度疲憊下,甚至有的軍士抱著水壺最後一點水一飲而盡後,幹脆倒頭在地酣睡起來,淩亂的衣甲兵器躺倒一地。


    對麵的阿拉伯人也同樣沒有急於進攻,同樣也是下了馬休整,隻不過分成三個部分將唐軍牢牢夾在其中。


    他們的確不著急,雖然靠近大海,但唐軍所在的卻是中東有名的苦海鹹海,海水苦澀不能飲,周遭毫無生機,被困在這兒,唐軍隻能越來越弱,他們卻有閑暇從附近的約旦河支流補充淡水,耗不了多久,唐人就會在炎熱酷暑的天氣下崩潰。


    同樣意識到目前的困境,唐軍幾個將軍爭吵成了一團。


    “狡猾的阿拉伯人,剛剛故意放慢速度引我們減速,好伺機包抄,就不應該上他們的惡當!”唾沫星亂飛,讚婆氣憤的大聲嚷嚷著,震得周圍嗡嗡作響,可聽的對麵薛仁貴卻是不屑哼了一聲。


    “要是我們剛剛加速甩掉阿拉伯人的話,撞上這片莫名其妙的海還不是得折迴來!到時候精疲力竭的我們更不是那群阿拉伯人的對手了!”


    “歸根究底,那個王八蛋非要往這兒.”暴跳如雷的大罵著,可罵到一半讚婆又是趕忙捂住了滿是黑胡子的大嘴,心虛的向海邊望了望,非要朝這個方向走的,不是他們老大閩王李捷還是哪個?


    這事兒歸根結底還是怨李捷,可為尊者諱,將領們也不好說什麽,大眼瞪小眼一陣後,便也散去休息了,今夜,也許又是一場惡戰。


    將軍們揣測不安,閩王府的女人們同樣擔憂,一停下來,李捷就如同著了魔一樣到了海岸邊,不斷拍著水喃喃的嘟囔些什麽,還偏偏誰都不讓靠近,古怪的模樣看的人擔心不已。


    畢竟李捷麵臨了創業之始前所未有的大失敗!實在按捺不住心中擔憂,幾個妞湊在一起低估了好一陣,強撐著臉皮,武媚娘陪著笑臉找到了在一旁也是傻傻看著苦思冥想的安娜。


    “安娜妹妹,郎君剛才究竟和你說了什麽,他為什麽非要來這兒啊?”


    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沒想透的安娜禁不住迴過頭露出一臉苦笑,真誠的攤出手說道:“武姐姐,閩王說的話,我也沒想明白!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非要來這兒!”


    一群人想到底比一個人想有效率,百思不得其解下安娜幹脆把亞曆山大的典故告訴了長孫織幾個,一群高智商妞圍坐在一起一會兒苦思冥想的思考著一千年前叫亞曆山大的洋鬼子究竟在綠洲找到什麽,丟到這片海邊又讓李捷來這裏尋找?


    不知不覺中,仿佛永恆不滅的太陽終於偏西傾斜,陽光不在那麽熾烈,柔和的照耀在海平麵上,為這片苦澀的海渲染出了一片燦爛的橘紅色。


    在海邊蹲了半天的李捷這時候終於微笑著站了起來,迴過身向屬於他的大軍走去。


    “安娜,你不是會阿拉伯話嗎?現在,幫我翻譯一句話!”


    哄亂中,休息了一下午的唐軍將士被叫醒,喝幹了最後幾滴水壺中的水,再次翻身上馬,唐人的騷動讓包圍的阿拉伯人立馬警覺的同樣翻身上馬,兇狠的準備應戰,不過令他們驚愕的是,唐軍非但沒有擺出進攻陣型,反而用阿拉伯語大聲喊了起來。


    “真主庇佑,如若今日渡海不沉,他日閩王將再次統領中東,君臨天下!”


    聽著唐軍的唿喊,前來追擊的阿拉伯酋長加邁爾立刻不屑的呸了一口,率領著阿拉伯輕騎三個方向圍困過來,下一刻,他就變得更加輕蔑。


    騎在戰馬上,李捷第一個跳下了深不見底的苦海,跟在他身後,長孫織,讚婆,武媚娘,一個個也是義無反顧的跳下海,接下來,五千多唐軍下餃子一樣劈劈啪啪跳入海中。


    “哼,唐人也不過如此,被逼到絕路,連迴頭一戰的勇氣都沒有,渡海不沉?全都跳海尋死了吧!”和幾個酋長聚在一起,加邁爾更加不屑的哼著,但這時候,他身邊的的阿拉伯酋長賽義德忽然驚駭的向唐軍方向指了過去。


    “安拉在上,這!”


    “這怎麽可能?”


    看相那個方向,加邁爾深褐色的深目也是不可置信的瞪的溜圓,片刻中,不少阿拉伯騎兵也如同下餃子一般蹦下馬與駱駝,畏懼的跪伏在地上,叩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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