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波斯灣入口中,數以千計巨艦對衝在了一起。


    長的接近百米,短的船也有二十米,數萬劃槳手肌肉賁起,揮汗如雨的喊著號子,兩軍傳令的銅鑼與打鼓咚咚作響,方圓數十裏殺機衝天,也就隻有人類能組織起如此大如此大規模的自相殘殺了。


    站在霍爾木茲海峽北岸的高地芒特利爾山上眺望著海麵上船翻白浪,唿羅珊總督馬爾萬禁不住心潮澎湃,喜上眉梢,阿拉伯海軍總督布斯兒的計策真的見效了。


    隱藏在北岸附近,趁著閩國艦隊保持一個狹長的陣型時候一舉殺出,而且還是趁著霍爾木茲海峽向內的洋流加速,擺成鋒矢陣的阿拉伯海軍宛若無往不利的沙漠長箭那樣猛地射出。


    反觀閩國,此時卻是個單薄的一字長蛇陣,陣營最厚的地方也不過兩船並行,更要命的是,閩國龐大的船身似乎這時候成了累贅,到現在都是側舷對敵,麵對阿拉伯人鋒利的船首撞角,似乎下一刻就會被切成兩半那樣。


    一直到中世紀結束後,十五世紀,海戰的主角基本上都是弓箭,撞擊戰與接舷戰為主角,哪怕擁有無敵艦隊,裝備上火炮的西班牙,照樣把接舷戰作為戰爭的指導思想,更不要說更原始的這個時代了。


    站在屬於自己的旗艦船頭,眺望著靠近南岸一字長蛇陣的閩國艦隊,布斯兒扣在尖頂東方頭盔下,那雙深色的眸子中,隱含的凜然殺機與冷笑也更加濃鬱。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劉仁軌對阿拉伯在海上設卡收錢早已經不滿已久,同樣,布斯兒對於閩國艦隊炫耀武力同樣不爽很久了,如今將這個宿敵消滅的機會似乎近在眼前,強壓抑著激動,布斯兒拔出大馬士革彎刀指著前方大聲命令著。


    “一會接戰,法斯巴克率領的第一列全速撞向閩國艦隊的中心,不需要憐惜,全部撞沉,阿不思率領的右路艦隊衝入敵陣後向右衝殺,以接舷戰為主,易卜拉欣的左路向霍爾木茲衝殺,務必堵住海峽,不許放任何一條敵船逃出!”


    “將士們,殺啊!屬於我們的海權時代到來了!”


    船桅之戰就是布斯兒帶領尚且弱小的阿拉伯海軍打敗了強大的拜占庭海軍,如今,聽著主帥的鼓舞,偌大的阿拉伯海軍更是士氣高昂,效死。


    短短二十裏,幾注香時間就衝到了,海水奔流,眼看著距離幾百米外閩國艦隊還是側舷朝向自己,似乎看到了即將發生在敵手身上的悲劇,布斯兒深邃的眼睛愈加冷厲。


    不過,閩國艦隊真的會如他所願,被一切兩半,斬殺頭顱嗎?


    站在艦橋上估量著距離,劉仁軌同樣成竹在胸的放下了望遠鏡,扭頭下命令道:“傳令全軍,第一輪齊射,然後艦隊保持陣型環繞,自由射擊!”


    隨著劉仁軌的命令,在海上蝸牛一般緩緩前行的閩國艦隊船舷上,一個個舷窗被打開,一根根黝黑發亮的鑄鐵炮管探了出來。


    轟轟轟轟轟……


    一排完整的火光從長蛇陣西端到東端幾乎同時響起,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連幾十裏外歇息的海鷗都驚嚇的盤旋飛起,大片的白煙刹那間遮蔽在閩國艦隊上方,上百噸的巨艦居然都被推動著向南偏出去幾米遠。


    尖銳到刺耳的炮彈與空氣摩擦聲下,一百條船快一千五百門船炮吐出了三千個通紅的鉛球炮彈雨點般落在了阿拉伯艦隊行列中。


    海麵上激起了三米高的水柱,大海都因為炮擊變得顛簸起來,,尚且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密集衝鋒的阿拉伯艦隊在轟鳴中沒頭蒼蠅那樣劈劈啪啪就撞在了一起,就連布斯兒的旗艦也不例外。


    前船忽然停下,十八米的距離對於巨大慣性來說仿佛一厘米那樣短,劃槳手搬住船槳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六十米的重型得羅蒙船依舊狠狠撞在了前船尾部。


    哢嚓的脆響中,原本用來對付敵人鋒利撞角鑲進了自己船的菊花中,巨大的撞擊力差不點把布斯兒拋進海裏,好半天,他才抓著欄杆費力的爬迴船頭,眺望過去,這位硬朗的阿拉伯帥哥都督也忍不住露出來滿麵震驚。


    前方原本計劃對付閩國旗艦的法斯巴克艦隊徹底陷入了一片狼藉中,桅杆傾倒,成片的船槳折斷,在甲板上列陣的驍勇阿拉伯將士保齡球那樣被掃落海裏,一百條戰艦,至少有十五條嚴重傾斜起來,剩餘的也基本上失去了動力,在原地打橫,磕磕碰碰撞在一起。


    這一輪的目的就是讓阿拉伯艦隊停下,閩國發射的都是鏈彈,也就是粗鐵鏈把兩個鉛球打孔拴在一起,幾斤黑火藥帶來恐怖的動力,兩個炮彈在盤空中盤旋又帶來了恐怖的慣性,不論鐵甲,硬木船槳,甲板,桅杆,都變成了紙糊的一般。


    布斯兒甚至看到距離一百米左右的一條倒黴戰船,一排將士的腿尚且整齊站立在甲板上,上半身卻都沒了,僅餘下血肉模糊的斷茬,鏈彈的絞殺力可見一斑。


    恐怖的攻擊足足讓戰場寂靜了半分鍾,布斯兒撕心裂肺的吼聲這才響了起來:“阿不思,易卜拉欣艦隊左右散開,繞過前軍,上,接舷戰!”


    驚怒的吼聲中,旗艦上鼓手,旗手再次忙成一團,相互爆了菊花的阿拉伯船努力的劃槳把自己掙脫出來,到處都是軍官的嘶吼聲與皮鞭掄圓了打在劃槳手後背的聲音。


    拜占庭海軍的遠程火力就很先進,同樣的重型得羅蒙地中海五列戰艦上裝載弩炮八門,遠遠接戰過去,船桅之戰中如雨的石彈著實給阿拉伯艦隊造成可觀殺傷,要不是靠著勇武,不要命的劃船貼過去肉搏,阿拉伯人也打不贏船桅之戰。


    開戰前布斯兒對閩國遠程火力也有了個心理準備,故而他費盡心機吸引閩國艦隊入海峽,壓迫敵船活動範圍,縮短衝鋒距離,可如今閩國人的遠程火力已經超過了布斯兒想象,這種不知名的武器攻擊密度與殺傷下,拜占庭的弩炮簡直是渣。


    布斯兒何曾知道,閩國艦隊主力艦齊船,是按照李捷記憶中蓋倫船的樣子綜合福船而仿照的,蓋倫船以及配備的火炮戰術已經屬於十六十七世紀,英國戰勝西班牙無敵艦隊後總結出的先進海戰戰術,已經比布斯兒頭腦中戰術先進了快一千年。


    同樣閩國在研究火炮上的投入也足夠重新組建幾支布斯兒這樣艦隊,曾經裝備四五十米齊船,笨重而射程不高威力不夠的青銅火炮,劉仁軌都曾經將高句麗主力,樓船水師幾萬人打的片甲不留。


    如今用鑄鐵加鋼箍方法鑄造的新型火炮,降低了生產成本而多出來幾倍的火炮裝備,也難怪劉仁軌如此有信心。


    兩個時代戰術差別最大就在於原本脆弱的船舷成了殺人利器,如果在海麵上,阿不思對著排列成圓陣閩國艦隊船首突然殺過去,沒準或許還有幾分成功的希望,偏偏他選擇迎著已經散開火力麵的閩國艦隊側舷,所以他也隻能悲劇收場。


    如今劉仁軌裝備的火炮技術上還達不到文藝複興時期英國的水平,第一輪炮擊過後,下一輪足足等了五分鍾,而且長蛇一樣漫卷盤旋過來的閩國艦隊也不再齊射,一炮又一炮分開射但五分鍾時間對於阿拉伯艦隊更加短暫,沒等艦隊從擁擠狀態下拖離開,再也不停歇的炮火就兜頭射了過來。


    轟隆,轟隆,此起彼伏的炮火不斷轟擊在阿拉伯艦隊龐大而笨重的身軀上,一個個幾斤重鉛球砸在船身上打的木屑飛濺,列隊在甲板上準備肉搏的阿拉伯軍士保齡球那樣被成片打倒,劃槳斷裂,桅杆傾覆,海水倒灌進船艙中,劃槳奴隸都是腰上綁著鐵鏈在船上的,在他們絕望的嘶吼中,一條又一條羅德蒙五列戰艦沉入到冰冷的波斯灣中。


    不過伊斯蘭化的阿拉伯人那種悍勇卻也完全展露了出來,槳斷了就用斷槳擊水去劃,船帆倒了直接丟在一旁,炮兵架著弩炮徒勞的還擊著。好不容易從擁擠在一起的艦隊中脫離出來,沒有一條船向北岸潰逃,全都搏命的迎著炮火繼續衝向閩國艦隊,盡管身邊就是被閩國擊沉,散落成碎片的同伴。


    半個時辰的激戰中,還真有十來條阿拉伯羅德蒙戰艦傷痕累累貼近了閩國戰艦,在中軍布斯兒希望的目光中講繩鉤拋到了齊船高聳的船頭,一個個阿拉伯將士滿目血紅,嚎叫著安拉庇佑,背著刀盾向閩國戰艦上攀爬過去。


    如今已經不求戰勝,能給閩國造成一點傷害布斯兒也就滿足了,在他滿懷期望的沙啞嘶吼中,第一個阿拉伯戰士如願的踏上了閩國戰艦。


    但,僅僅一秒鍾,,一支飛來的勁弩釘著他胸口直勾勾的將他射落進大海中。


    十來條船衝上來搏鬥的阿拉伯水兵還真出其不意砍殺了幾十個閩國水兵,但這一結果卻似乎激怒了閩國艦隊。


    一麵用橫刀勁弩絞殺掉衝上船的阿拉伯水兵,一麵閩國水兵從船艙中推出了一個個碩大的銅櫃子模樣東西,仿佛農藥噴射器那樣的活塞被壓了幾下後,長達十五米的火龍張牙舞爪降臨在了阿拉伯船上。


    騰地幾米高火焰冒了出來,漫天黑煙在波斯灣上空猙獰的飄蕩。


    激戰還在繼續。


    呈現一個半圓形,閩國主力戰艦齊船二百五十來條不斷的炮擊著,另一頭,稍小形的倉山船鳥船則是穿插在主力艦炮擊空蕩,貼身衝向了失去動力阿拉伯艦隊,在霍爾木茲海峽進入波斯灣海口處,一桶又一桶的石油從洋流上遊倒了下去,隨著滾燙的炮彈砸落,波斯灣中燃起了半邊天的火海。


    如此毀滅性打幾下,就連布斯兒的旗艦也沒有幸免,偌大的海域中,到處都是破碎的船板,漂浮著的屍體,火海似乎熏的天都紅了。


    後半截船身已經破碎下沉,船頭高高翹起,布斯兒卻始終抓著船頭,絕望得看著他的艦隊在火花中掙紮,船下沉的速度越來越快,終於,在布斯兒一聲長歎中,這條阿拉伯帝國海軍的驕傲,拖著它的統帥,一頭紮進深邃的波斯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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