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唐軍獨有牛皮大鼓隆隆的戰鼓聲,阿羅順真是差不點兒沒暈倒在象下了。


    五十裏方圓內,一道道彎彎的壕溝斜切在河流邊沿,整整好好漏勺一樣將他好不容易逃出來的大軍包圍在其中,如果向東走自少需要走一天的時間,身後唐軍可隨時要追過來。


    如果打過去?


    別看簡簡單單一個大坑,配合上唐人床弩長槊兵,簡直是噩夢一般的存在,被圍困在細柳城附近足足九天,這段時間內南天竺兵可在這些大坑前吃足了苦頭,更重要的是,輕裝突圍,阿羅順的麾下將所有器械全部拋棄了,盾牌都沒帶,再強攻的話度壕溝都渡不過去。


    “王上,怎麽辦?”


    從唐軍包圍圈中強攻出來,如果不是左驍衛左金吾衛讓出一條道路,指不定多少人還得填在坑裏呢,十來個蒙薩塔領主也被打怕了,全都匯聚在了阿羅順的戰象前麵。


    看著對麵擂鼓陣陣的包圍圈,再聽著自己麾下的詢問,剛剛替代超日當上遮婁其之主的阿羅順還真是一籌莫展,牙疼的絲絲抽著冷氣,冷不丁他的目光落在了好不容易帶出來的戰象身上,更加肉疼的表情禁不住在他臉上蕩漾出來。


    “按照排列好的陣型強攻,保護戰象在前,出兵!”


    十多人機靈靈的哆嗦了下,不過看著阿羅順滿是陰鬱與戾氣的臉頰,再看了看茫茫大平原上看不到頭的包圍圈,一群南天竺貴人也終於狠下心來,如果被困在這兒了,什麽榮華富貴都沒有了,拚死殺出去,或許還有些生路。


    “唐人已經不給咱們留活路了,兄弟們,往死衝啊,和他們拚了!”


    “衝過去就能迴家見老婆孩子,衝不過去被唐人抓住了,就得掉腦袋,弟兄們拚了!”


    各級軍官貴族,刹帝利武士幾乎全都被下放了下去,一個個嘶聲竭力的鼓勁著,拚命把唐人一個個描繪成虐待狂,殺人狂,聯想到自己一路入侵閩國做過的惡事,一個個遮婁其人原本萎靡的士氣在恐懼下再一次攀升起來。


    “兄弟們,為了迴家看老婆孩子,跟他們拚了。”


    大量步兵再一次按照之前的戰鬥順序提著長弓衝到了最前列,隨著排頭武士舉著重劍的拚命呐喊聲,黃乎乎的大軍毫無秩序鬼哭狼嚎的向唐軍壕溝衝了過去。


    這一次負責防守壕溝的卻是兩個特殊人物,高陽公主與房遺愛夫婦兩個。


    太宗那麽多公主中,最幸運的也就是高陽公主了,太宗在世時候她備受寵愛,太宗過世了,高陽公主又有個好哥哥的看護,運作在閩國商行中,長安城內論財富就算長孫無忌家都沒有這丫頭有錢。


    房玄齡死後,按照禮治,房遺愛夫婦辭官要守孝三年,群王入京的時候,房家暗地裏沒少為李捷溝通聯絡通風報信,閩國稱製後,李捷也給他預留了右衛將軍的職位,閩國沒有大將軍,從三品將軍已經是軍將頂峰了,這段時間房遺愛兩口子不是在長安守孝,就是旅遊一般遊曆在偌大的閩國境內,可沒少受禦史詬病。


    這一次也是,如果不是突然出了事,高陽公主還拉著房遺愛在孟加拉新蘇州忙活新置辦的店鋪呢。


    高高的軍鼓台上,高陽靚麗的身影與一群軍中壯漢呆在一起構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長裙飄飄,香汗淋漓,尚且擂鼓不止,公主親自為全軍擊鼓,頓時戍守壕溝的三萬府兵士氣就全都旺盛了起來,一個個端著製式鋼弩,長槊長槍,士氣旺盛的蹲伏在挖壕溝堆積出來的土丘後麵,虎視眈眈的等候著南天竺軍殺到。


    看著上麵滿是興奮擂鼓不止的房遺愛,再看了看身邊滿是鬥誌的一個個世家將軍。三萬府兵的指揮官房遺愛卻是不為人知愁眉苦臉的捏起了下巴。


    三萬府兵大部分都是範陽盧氏,清河博陵崔氏,趙郡李氏等大世家拚湊起來的親勳精銳子弟,就算隨軍的天竺府兵都是原來刹帝利階層的累世軍人。


    曲女城帕多瓦叛亂,這些家族都有子弟參與其中,尤其是後來的平叛中又保持了個觀望態度,雖然閩王李捷沒有追究,但可不代表事情完了,昔日的遲疑就必須用流血才能證明日後的忠誠,如果沒能在平叛中建立足夠的功勳,原本政治地位就處於不利狀態極大世家日後恐怕更別想涉足閩國官場了。


    世家的生存方式,土地供養子弟,子弟入朝為官又保護了世家土地,隨著盛世的繁衍,關中河北世家對土地爭奪可又開始劇烈化起來,拚的幾乎就是家族生死,受命分家海外,將遺留的土地分給家族其餘旁支,幾大世家已經迴不去了。


    如果天竺在沒有進取的道路,恢宏中原五姓七世家這幾家就隻能在閩國沉淪成二三流世家,這可是要了命的,為了不淪落,政治上,範陽盧氏通過姻親關係求東房遺愛來領軍,幾個世家把全部家底兒都拿了出來,要用血證明他們對閩國的忠誠!


    眼看著天竺人射出了漫天羽箭,這些待罪之身也是怒吼著迎了上去,激烈的扣動了鋼弩,嗖嗖的聲音一時間成了前沿全部主題,無數人喊殺中忽然身體劇烈一抖就旋即死在了戰場上。


    第一道壕溝的爭奪就陷入了白熱化,已經被坑出經驗,阿羅順的大軍步兵並沒有忙著亡命向前衝,衝到溝塹前就停了下來,用長弓不斷射殺守在溝對麵唐軍,兩根綁在一起加長的長矛密密麻麻捅過去,人數上占優勢,第一時間就把溝後唐軍打的抬不起頭。


    看到這一幕,房遺愛禁不住破頗有興趣的探望了過去,卻不料這一動作讓身後幾個大姓都尉產生了錯覺。


    戰局不利,房將軍很不高興!


    房遺愛已經被他們看成李捷親信來督戰的,戰局不利生怕他以為自家子弟貪生怕死,咬了咬牙,果毅都尉盧定遠率先剛毅的到了令旗前,怒吼著命令道:“床弩突擊,不能讓天竺人突破防線!”


    雖然照比大炮輕許多,一架床弩也有一兩百斤,盯著如同疾風驟雨般的天竺長箭,前方的唐軍府兵圓盾上都猶如長滿了一叢蘆葦,饒是如此,依舊時不時有唐軍中箭倒地,真是以血的代價把布置在二線床弩抬升到了高點。


    “射死這幫****的!”被壓製了半天,唐軍府兵也火了,怒吼的就用大錘砸下扳機,閩國的強大體現無疑,如此近距離,三十多架一百五十隻兩米長巨型弩箭幾乎清出來一片的扇形空間。


    如此密集的陣型,幾乎每支弩箭都射倒了一串人,隔著壕溝與唐軍對著捅南天竺人一下子就變得稀稀落落起來,屍體下餃子一般被擠進壕溝。


    不過看到這一幕,騎在金頭象上的阿羅順不驚反喜,欣喜的高喊起來:“抻著唐狗床弩上弦時間,象軍突擊!”


    禁餘的五十來頭戰象寶貝一般被護在步兵陣後頭,聽到王上命令,驅趕著大象的象奴也顧不上前麵全是友軍,抽打著戰象就加速前進起來,隆隆的幾噸重龐然大物奔跑起來連大地都震動了,擋在戰象前的天竺土兵猶如被汽車衝擊的鴨子一般紛紛慌亂的逃向兩邊,有的倒黴的摔倒在地直接就被戰象踩成了肉餅,腸穿肚爛死倒在地。


    轟的一下,壕溝前正在激戰中沒處躲的天竺土兵再次被撞起了一大片,有的吐著血甚至直接飛到了唐軍陣營中央,看著這長鼻怪物晃動著兩顆通紅獠牙,就算壕溝對麵的唐軍都是臉色煞白,情不自禁的退後幾步。


    不過下一刻,這無敵的“重型坦克”咕咚一下直接摔進了壕溝中,強烈的震動讓壕溝都塌了一大塊。


    戰象這麽用?天竺人太白癡了點吧?


    就在上到將校,下到軍兵都是一腦門問號時候,阿羅順證明了他不是白癡。


    “殺啊!殺唐狗!”怒吼著,踩著尚且抖動掙紮的受傷戰象,數不清的天竺兵狂吼著湧過了壕溝,那這大馬士革彎刀的遮婁其人,北天竺逃人紅著眼睛撞進了唐軍府兵的長矛陣中,一下子衝開了一大片。


    這也是阿羅順的精明所在,沒了渡過壕溝的浮橋,還時間緊迫,沒時間承受巨大傷亡填壕,反正也要屍體填壕,還不如用最金貴,此時卻最沒用的戰象填壕呢,激勵起全軍的士氣反而更容易渡過難關。


    “快,快,床弩上,射死這些戰象!”


    也明白過來的諸多世家將領全都急了,一個個跑下了指揮塔甚至拚命擁擠到了前線,可惜,床弩不是說裝填就裝填的,手慌腳亂中床弩兵反倒慢了下來,淩亂的射出幾箭後,踩著同類死體,沉重的戰象又逼了過來。


    “啊!!!”慘叫中,不論天竺人還是唐人都被這重型卡車撞飛出去一大片,罪魁禍首的戰象旋即也在象奴驅使下哀鳴著摔到坑中,咕咚一聲悶響,第二道壕溝被填出一條血肉通路來,沿著這條道,又是幾頭戰象恐懼著湧了上來……


    嘩啦~床弩都被象鼻子掀翻出去,飛上了天,摔得四分五裂,這時候已經不是可以靠著意誌去戰鬥了,守護在床弩邊的弩兵也是驚慌失措四散開,不過戰象的好運也到此為止,抑製不住這種衝擊力,金頂戰象也是哀鳴一聲,重重的砸進了坑中。


    這代價可夠大的,看著陪自己一路登上戒日王朝王位,又一路逃到南方的坐象在坑裏哀鳴,阿羅順這麽狠毒的人都忍不住,不過看著後方,阿羅順卻終於心裏放鬆了下。


    五十頭殘餘的戰象填滿了五條壕溝,鋪出一條康莊大路,天竺人的騎兵與步兵終於毫無阻擋狂湧了過來,唐軍雖然精銳,畢竟人少,還缺乏騎兵,被蜂擁而出的天竺軍隊一時間壓製的節節潰退抬不起頭,橫向攻擊下,數不清的唐人也是被擠進坑中。


    看著眼前一條大路,阿羅順忍不住暢快的昂首大笑:“哈哈哈哈,唐軍也不過如此嗎?”


    不過沒等他笑聲落下,忽然間劇烈的震動以及驚慌的大叫猛地從身後傳來,愕然迴過頭,阿羅順當即眼睛瞪得溜圓。


    隆隆馬蹄聲中,數十麵唐字大旗飄搖而出,最前麵一麵血紅狂草的關寧鐵騎大旗尤為銳氣逼人,旗幟下,頸部綁著頸旗烈烈唐騎從地平線中漫卷而來,一個衝鋒後軍就已經在馬蹄踐踏下潰不成軍了。


    聽著麾下瘋狂奔跑嘶吼的慘叫聲,笑容僵在了臉上,阿羅順迅速又戴上了滿腹悲情昂首長歎。


    “天亡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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