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經曆過高句麗戰爭,李捷曾發誓賭咒過高句麗的道路是最差的,目前他才發現,他這個賭咒發早了。


    閩地八山一水一分田可不是白叫的,泉州一帶地形還算平坦,再往西北方向挺進除了閩江流域有些平原外,到處都是崎嶇的山嶺,蠻人的襲擊下,曆經兩三百年才建立起的漢人統治基礎幾乎土崩瓦解,各個路口渡口渡船焚毀,橋梁被破壞,讓唐軍幾乎是寸步難行。


    不得已,李捷幹脆調集的大船由閩江口西進,一路上沿河而進,這才快捷了幾分,饒是如此,唐軍也僅僅趕得及收屍而已,所過之處滿目的州縣焚毀,農田成為廢墟,村莊積屍累累,烽煙四起,整個八閩大地一片血光。


    成船成船的難民被運送東去泉州避難。


    停靠在閩江支流南通河邊,大船上,一盞孤燈照耀下閩地地圖都是陰晴不定,大片的燈下黑遮掩住了地圖上大片土地,看著地圖,李捷諸人眉頭也隨之陰晴不已,尤其是在跪在地上求救信使的注視下,幾人更是心煩意亂。


    “唉,看來這次戰亂絕對是蓄謀已久,佘人由漳潮之地北上,武陵蠻由長汀等地東進,目標全都是漢人州府,漢人在此地發展生息幾百年,實力已經膨脹幾倍,尤其是咱們登錄泉州後,失去土地的一些本地士族加大墾荒力度,沒想到倒是刺激了閩地這些土著民。”


    “不過趁著漢民沒有完全得勢痛下殺手,佘人中倒也有些頗有遠見之輩。”搖著頭看著地圖,老楊翊止不住就感歎著,一旁的刀疤劉卻是聽的滿臉不耐煩,悲催的嚷叫道:“長史,現在不是感慨敵人的時候,建州就在眼前,姓胡的也發出來了求援信,這建州到底就還是不救啊?”


    “此地不好救啊!”皺的眉頭,老楊翊還是搖頭晃腦不已,無奈說道:“上次搶糧時候,咱們騎兵也走過這條道路,幾條通往建州要道全在樹林當中,如今雷萬興糾結了十八洞蠻撩全都圍困在建州左右,閩地豆腐兵什麽樣又不是沒見過,貿然出兵,兇險太大。”


    “那,不救嗎?建州諸縣可是有四萬多百姓全都逃到城內,就這麽看他們淪陷於屠刀之下嗎?”


    一旁秦懷陽頗有些激動的喊著,聽的李捷也是猶豫不決,老楊翊卻始終搖著頭。


    “別忘了胡達之前也是謀逆叛眾,何苦要把寶貴的兵力浪費在他身上?”


    “可,民眾是無辜的!”


    誰都沒想到,最是激動跳出來的居然是福州刺史鍾遠宏,滿是激動,鍾遠宏拍著胸膛咚咚作響,神經質一般張狂的揮著手叫嚷著:“吾等死不足惜,但那是四萬多條生命啊,閩王不是要主閩地嗎?民都死了,還如何稱得上閩王?”


    “住口!”


    薛擎,藥格羅,李搞等人立刻大怒的吼去,刀疤劉甚至還直接拔出了刀,嚀聲大喊著:“分明就是你們這些人圖謀不軌,激起了滔天大禍,爾還敢賴到我家殿下身上?”


    “住手,老劉,收起刀。”


    李捷突然舉起手臂,大袖擋在了激動的渾身發抖鍾遠宏前,沉默了片刻,他才無奈吐出一口濁氣。“鍾刺史說的沒錯,民都死了,還算什麽閩王啊?”


    “可是殿下!”老楊翊立馬急切的跳了起來,不想李捷又是擺了擺手止住了他的話說道:“放心楊叔,孤不會孤注一擲的,完顏阿骨打,你率領你手下的幾個團集結,薛擎,征調過來助戰的九峰山俚人軍孤帶上,一共五千人輕裝走烏林道接近建州,伺機而動,剩餘軍隊就地防禦大營。”


    “殿下,還是臣去吧。”王玄策趕緊搶了出來,李捷卻還是搖頭拒絕了。


    “做戲做全套,既然決定去救了,還是孤親自出馬為好,你在後方指揮軍隊,隨時好策應!”


    看到李捷說的頗為堅決,王玄策不得不默默然退了下去,一旁,長孫織三個丫頭又冒了出來,沒等長孫織開口,李捷眼睛已經瞪的溜圓,吹胡子瞪眼吼道:“以後還想不想跟著孤一同出征?”


    夫綱大振,長孫織也不得不悻悻然退了迴去,李捷這才得以笑了笑,命令道:“各位去做準備,今晚亥時出發,爭取接應建州民眾後直接沉夜迴來!”


    “喏!”領到命令幾人立刻大聲應答著出了門。


    完顏阿骨打部下大部分都是靺鞨人,也就是後來的鄂倫春人,女真人,夾雜著一部分契丹人同樣是深山老林出身,少部分精銳唐軍作為骨幹,外圍還有征召的熟悉地形俚人為探馬,這個布置倒也令人放心,趁著夜色,五千將士排列成一個鬆散陣型,緩緩向岸邊樹林前進而去。


    “楊叔放心,事有不對孤會第一時間退迴來的。”點將台上,李捷與老楊翊拱手作別,眼看著自己家主上誌在必得的模樣,最後勸誡的話老楊翊也不得不憋了迴去,不過,走下點將台之前,冷不丁李捷看到兩個模糊的影子在營內閃過。


    “那不是鍾刺史還有陳姑娘嗎?”挑了挑眉頭,李捷疑惑的嘟囔一句,順著他的眼神,老楊翊到時突然計上心來。


    “殿下,陳家就剩下陳凰一個女人,殿下若是娶了她,倒是可以名正言順接收閩地田產,收攏人心。”


    “還是算了吧。”趕忙搖了搖頭,李捷很無奈一個苦笑道:“孤家裏現在幾個妖精都擺不平,楊叔還是饒了我吧。”


    想著幾個王妃的彪悍,老楊翊禁不住也是頭疼的敲了敲腦袋。


    閑話作別後,李捷也是步行加入了隊伍中,一頭紮進茫茫山中。


    沙沙沙,沉重的腳步踩在落葉上,幾個人高馬大的武陵蠻拎著大刀小心翼翼的在林中巡視著,打量著左右黑暗的灌木中,冷不丁前方不遠處一棵大樹就是嘩嘩輕搖了兩下,樹葉繽紛而落,臉上塗滿了紅色戰痕的蠻人武士隊長立馬雙目中閃過了警惕,弓著腰擺了擺手,一小隊十三個人扇形向發聲地點摸了過去。


    好一會,武陵蠻們才摸索到了發聲地,撥開草叢,原地僅僅有著幾個腳印,卻是空無一人,幾個蠻人禁不住愕然的對視在了一起。


    “斥候的鐵律,有了動靜及時迴報,而不是逞匹夫之勇!”


    漢語突然響在身後,十三個蠻人當即心頭一驚迴過頭,映入眼簾的卻是漫天箭雨,噗呲噗呲的入肉聲中,蠻人探哨渾身抽搐的躺倒在了地上,遼東獵人常年在山裏捕殺虎熊,這等野獸都可以放倒的麻藥,十來個蠻人自然不在話下。


    張二狗得以非凡的溜下樹,上前就要給這些蠻人來個痛快的,冷不防身後嗡的一聲弓響,迴過頭去,正好看到了完顏阿骨打收弓,與此同時另一頭樹上一個搭弓引箭的武陵蠻人掉了下來。


    “殿下也說過,斥候必須觀察細致,不能冒冒失失。”


    聽著完顏阿骨打的教訓聲,張二狗禁不住一肚子鬱悶,伸腳就踩斷了尚且鼓著眼睛的武陵蠻武士咽喉,無趣的催促道:“快點幹活,大軍還要靠咱們引路呢,喂,別像個木頭樁子一樣!”


    張二狗領著幾個斥候忙活著,完顏阿骨打卻愣在了一旁,不斷抽著鼻子,好一會,他忽然快走了兩步伸手拉住了張二狗衣領急促說道:“不對,咱們剛殺幾個人根本沒流多少血,好濃鬱的血腥味。”


    屍體都顧不得藏起來了,二十多個斥候跟著濃鬱的血型腐臭味就趕忙向前方奔去,片刻後,看著眼前的林間空地,不論張二狗還是完顏阿骨打都禁不住驚呆在了哪兒。


    一炷香的時間,李捷也是臉色難看領著隊伍到了空地前,眼前全是屍體,整個一片小山坡到處都是漢人屍體,不下幾千具,閩地炎熱的環境下屍體已經腐爛生蛆,衝天的腐臭味熏得人片刻都靠近不得。


    “如此多的屍體,附近除了建州城外,也不可能有這麽多人,為什麽這些人死在這裏?”驚呆的看著這一幕,護衛在李捷身旁的典軍王方翼呆了好一會才喃喃說道,冷不防聽的李捷心頭一突。


    這功夫,張二狗的喊聲卻在小山另一麵響了起來:“殿下,閩地府兵!”


    另一頭的戰場上,一千多披著大唐玄黃色盔甲的唐軍府兵橫七速八躺倒在地,不少人頭顱被割下,在一頭搭成了個頭顱金字塔,明顯是一些獵頭蠻族的傑作,從戰場上遺跡來看,很可悲,簡直是一邊倒的屠殺。


    捂著鼻子走了一小圈,李捷甚至可以想象出這部分府兵如何驚恐絕望的攜帶民眾家屬出逃,結果陷入包圍圈中,被數不清的土人蠻人屠殺,想到這兒,李捷擔憂的眺望著幾裏外建州城,冷不丁隊伍中又是一聲驚唿。


    “這,殿下,頭顱中發現建州刺史胡達首級!”


    一聽這話李捷後背都是一僵,三步並兩步奔了過去,臭氣熏天中,被一大堆腦袋壓在下麵,又有些變形了的腦袋猙獰無比,甚至眼睛裏都直爬蛆蟲,如果不是有特色的滿臉大胡子,也不容易認出來。


    “至少死亡兩天以上了,不然不能爛成這個程度。”隨行的俚人向導滿是恐懼喃喃說著,李捷心頭的恐慌也隨之變得更加濃鬱。


    胡達已經死了兩天,是誰拿著建州刺史印信來求救的!


    “後隊變前隊,全軍側退!”片刻後,李捷已經渾身冷汗的嚷了起來,不過沒等驚愕的部將們去執行命令,停在屍體群後方的隊伍已經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敵襲!”


    冷汗一下子從李捷腦門上滾滾流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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