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可沒有火車,由齊地登州出發,沿著海邊足足跋山水水了兩個多月,李捷的大軍這才跨越了半個中國,抵達閩地。


    不說後世,就連宋代,福建都是個繁華之地,蒙古入侵時,甚至福州還曾經短暫成為了南宋國都,南宋兩百年,這裏也扮演了賦稅重地的角色,支撐起宋室三分之一的財賦收入,不過此時,這裏絕對是一片蠻荒之地,響亮的稱謂八閩大地還沒有影子,偌大一個後世的省不過福州,建州兩個州的行政單位。


    福建稱謂也是由此而來。


    甚至這個時代地名都不同,原本要直趨向福建中心的福州,冷不丁李捷就被領到海邊去了,望著眼前這座小城,李捷頗有些哭笑不得。


    “這分明就是泉州嗎!”


    就算對閩地的荒涼有了一個心理準備,真到了地方,新成立的閩王鐵林上下將士們依舊感覺失望不已,海邊一個小城比金州港都大不了多少,更是蕭條荒涼,整個城中也就一兩個酒家商鋪,再無一個商店,甚至街上行人影子都是稀稀落落的。


    也難怪,從漢代以來,閩越國整體投降內遷後,閩地整整空曠了快二百年,直到漢末開始才陸陸續續有中原士人躲避戰亂遷居其地,就算大唐建立後,登記在冊的戶口不過兩萬戶,偌大的閩地不過十幾萬人口在中央政權控製下,剩餘的也都是一些俚人撩人等少數民族,不服王化居於山野,甚至還不時騷擾中原百姓。


    十多萬人分居閩江,晉江沿岸等肥沃土地之處,目前叫福州的泉州城人口也不過三四萬,看起來荒涼自然也不為過。


    唯一令這些北方來的將士們感到舒心點的是,在城池旁邊的海邊山頭,一座木頭搭建的軍營已經有模有樣完工了多時,裏麵還有浴室可以衝澡,軍糧也是備齊了,奔波了兩個多月,能好好休息一下,吃一頓熱飯,也算是享受了。


    “傳令,各軍必須都好好洗個澡,從北地帶來的石灰也馬上灑在軍營中滅菌,什麽是菌?迴去看小學書去!”


    “晚上各營間燃燒艾草驅蚊,各級軍官注意,讓將士們必須喝煮開了的水,我軍剛到南地,體內菌群不適應,極易照成病疫與霍亂,就是不接地氣,快去快去!”


    在李捷不耐煩的吩咐聲中,十來個軍需官頭暈目眩的出了門,不光這些軍需官頭暈目眩,刀疤劉幾個也是頗為驚奇。


    “嘿,這不是小王吧,你怎麽到閩地了?”


    “這話怎麽這麽不對味呢?”等在中軍中,聽著刀疤劉的怪叫,王微禁不住腦門青筋直跳,無語的嚷嚷著:“朔王殿下,不對,現實閩王殿下早就令本官來此打前站做準備了,我怎麽就不能在這兒!”


    “哈哈哈,老劉,好久不見還是那麽風風火火的!”


    聽著聲音不說刀疤劉,就連忙忙碌碌的李捷也禁不住丟下事情驚奇的站起身,撩開簾子,從外麵進來的一對兒年輕男女,不是多日不見的秦懷陽還有李雪雁夫婦兩個還是誰。


    “秦大哥,你們不是去遊曆吐蕃了嗎?怎麽會在這兒?”


    “朔王小弟你還說,都你出的破主意,吐蕃上下厲兵秣馬,年年越過神山南下攻擊天竺,去了光是看兵荒馬亂了,哪兒還有心情遊曆?”


    這麽長時間沒見,李雪雁卻還是這般的風風火火,氣唿唿的手指頭點著李捷額頭數落著,弄得李捷直流虛汗,鬱悶的瞄了秦懷陽一眼,可惜,秦懷陽明顯也是個妻管嚴,偷偷聳了聳肩,還了李捷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


    還好這功夫門外頭秦卿冷不丁進來,一看到李雪雁也是驚訝的嬌唿出來:“雪雁姐!”


    “哼,這個沒良心的朔王小弟竟然把你也帶到這蠻荒之地,告訴姐,他欺負你沒有?”很是熟稔,李雪雁一轉身又搭上了秦卿的肩膀,這個欺負的含義可有著很多,尤其是秦卿這丫頭被李捷帶壞了,最是腐女,一下子就小臉變得通紅。


    “雪雁姐,瞎說什麽呢?你和秦大哥成婚他就沒欺負過你?”


    “他敢!”橫眉掐腰李雪雁一聲虎吼,可憐的秦懷陽又是激靈靈打了個哆嗦,看的李捷差點兒沒笑破肚皮,秦卿則是滿臉驚奇驚唿著:“不會吧,雪雁姐你和秦大哥成婚這麽久,連同房過都沒有?”


    “當然有拉,呀!小妮子,敢編排姐姐我!看我不撕爛你的嘴!”不經大腦大大咧咧一聲迴答,旋即李雪雁才反應過來,同樣鬧了個大紅臉,迴過頭去,哪兒還有秦卿的影子,氣的這個彪悍大姐頭虎吼一聲,一扭身也追了出去。


    彪悍的雌性動物終於不在了,身為表弟的李捷與身為老公的秦懷陽竟然同時鬆了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


    “唉,秦老哥,這就你不行了,要俺老劉娶妻,一天打八遍,看她敢不敢起刺的!”


    典型的事後英雄,李雪雁一走,刀疤劉這個大喇叭又是哇哇叫了起來,聽的秦懷陽禁不住直翻白眼,無語的反駁著:“劉兄弟,要是照你這個想法是永遠娶不到妻的,學學人家盛兄弟,那樣穩健的為人處事多好,對了,盛兄弟呢?”


    “他……”


    這次卻是一陣沉默,好一會還是李捷歎了口氣道:“老盛殪在了遼東,沒能迴來。”


    不光是秦懷陽低頭默然,王微更是不可置信的瞪圓了眼睛,往日在長安廝混時候,他這個狗頭軍師沒少和盛問劍刀疤劉等呆在一起,感情最是深厚,感歎了好一會,李捷才揮了揮手打破了這個悶氣。


    “行了行了,逝者已矣,現在應該做的是如何才能在閩地立住腳,咱們好了才能讓老盛在天之靈得到慰藉,老王,孤可是讓你來探信兒來了,打探出什麽情況來了?”


    聽著李捷的問話,王微卻把臉拉的老長,無奈的從口袋中掏出了整理好的資料本遞了過去,哭喪著臉說道:“這閩地可不好呆啊!”


    頗有些驚奇的接過小本子,打開後李捷的眉頭卻禁不住也是皺了起來,別看閩地人少,問題還著實棘手呢!


    雖然大唐疆域廣闊,但封建王朝的控製力強弱往往隨著到距離首都的遠近而遞減,帝國南疆尤其如此,整個嶺南道幾乎都是羈縻政策,交由越國公,左驍衛大將軍,嶺南總管馮盎管理的,福建屬於嶺南道,對於各洞俚人撩人蠻人,嶺南馮家在這裏的威望甚至比天子還要高。


    這還不算,登記在冊的漢民中,不少都是世家大族舉族南遷,尤其以林,黃,陳,鄭,詹,邱,何,胡八個姓為大,閩地遊離於中央統治之外已經幾百年了,往來的移民自成體係,大體上是以福州刺史陳成,建州刺史胡達為首,各世家大姓依附左右自成體係。


    “這麽說,本王這個閩地總督,福建觀察使也就能排個老三了?”看了半天實際情況記錄,李捷自己也是直瞪眼,伸手把情況遞給了一旁沉默看著老半天的王玄策,這才鬱悶的說著,誰知道苦著臉,王微又是無奈搖了搖頭。


    “恐怕殿下您連老三都排不上,從得到殿下即將入閩消息開始,屬下可是足足提早了十多天打出了閩王招牌,可也就有莆田縣縣令鄭融提前過來拜見,除此之外福,泉,建三個州十多個縣無一人來拜見。”


    “恐怕這些世家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殿下您架空啊!”


    “唉,這不過十多萬人口居然還這般勾心鬥角。”李捷聽的眉頭禁不住就皺了起來,沉吟的坐迴了椅子上,有道是主辱臣死,刀疤劉這家夥眼看李捷皺眉,當即熱血沸騰的咣啷一聲把刀拔了出來,咋咋唿唿的大嚷著:“娘的,敢對咱們殿下使小心思,老劉這就把什麽姓胡的還有姓陳的給砍了。”


    “站住!”


    沒等刀疤劉衝出去,身後王玄策已經無奈的喊了起來:“這可是大唐,閩地,可不是高句麗占領區那麽隨意,想幹掉誰幹掉誰,這些時間與中原世家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你這般莽撞,不是給咱們殿下找麻煩嗎?如今立足未穩,再遇上禦史彈劾,咱們殿下就會很被動!”


    “不,不!”沒等王玄策訓斥完,李捷忽然笑嗬嗬的站起來擺了擺手,頗有些惡趣味的笑道:“這一次,難得老劉想出個好主意來。”


    “看看,殿下都說俺老劉對!”立刻把胡子嘴笑成了瓢,刀疤劉的得意的都快飛了。


    “殿下不可啊!”不光王玄策苦口婆心的立馬拱起了手勸諫道,秦懷陽,王微也是擔憂的望了過來,可惜李捷還是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放心吧,雖然倒黴到了這兒,畢竟在遼東戰場上咱們有大功未賞,就算有禦史對咱們發難,本王也有足夠舌頭去反咬一口汙蔑功臣!”


    頗有些猥瑣看了看外麵鬧得正歡的一群丫頭,尤其是侯線娘,李捷的嘴角陰險的挑了起來。


    “再說,就算咱們做的跟人民的子弟兵一樣,這幫習慣於依附當地大家族的軟骨頭還是對咱們視而不理,還不如現在亮一亮肌肉,讓人知道知道誰都拳頭大。”


    “王微,去把那個莆田縣鄭融帶來,孤要找他發財。”


    “老劉,你帶兄弟們準備出去打劫,咱也當一次鬼子,抓壯丁!”


    李捷囂張的大笑聲中,一頭霧水,王微幾個還是不得不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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