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著冷氣,癱坐在地上的可不止孫三一個,一路上好奇跟來的孫家“遠房親戚”可不少,就連氣勢洶洶問罪而來的孫伐音看到那張熟悉的臉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頓了頓,這才似乎想到什麽一般,冷著臉跳下轎子。


    “朔王,齊王,您二位大駕光臨蓋州城,又是如此對待下官屬下,究竟所為何事?要知道這裏是遼東都督府治下蓋州,一旦遼王發怒,二位恐怕也不好過吧!”


    陰沉著臉,孫伐音粗短發肥的臉上滿是威脅,但怎麽都有種色厲內苒的感覺,一雙昏花老眼忌憚的左右打量著唐軍森然陣列,唐人的強大他可是深有所感,眼前軍隊不下三千,突然逼到蓋州城附近,他卻一無所知,一股無名的恐懼由心而生。


    尤其是麵對站立在齊王身旁,那個他曾經背叛過,神情冷淡的朔王。


    不過任由孫伐音大聲質問,李捷卻是看他都沒看他一眼,反倒是饒有興趣關注著倉庫裏頭忙忙碌碌的工人,還好,有個閑不住的齊王李佑披著一身將軍甲就得意洋洋左顧右盼,生怕沒地方炫耀一般,活脫脫的胡漢三迴來了。


    “陛下有旨,冊封我九弟李捷為河北道遼東道轉運大使,本王為轉運副使,全權接管遼東都督府大軍補給,全力保證補給通暢,如有膽敢阻攔,怠慢軍機者,一縷可先殺後奏,這些人經調查,懷疑為鬆露坡劫持朝廷軍需的賊人,依照唐律,本王……”


    搖頭晃腦中,李佑說的還很來癮,這功夫,幾個小校已經急急忙忙從倉庫群中跑了出來,單膝跪伏在李捷身前,大聲稟告著:“報,倉庫內,打有軍需字樣兩萬套軍用棉服,一百桶五金傷藥,五千壇烈酒消毒劑全部找到。”


    “很好,證據確鑿,不必羅嗦了,絞!”冷酷揮了揮手打斷了李佑解釋,李捷毫不在意的扭頭對身邊人吩咐道,旋即轉身迴了軍中大聲喊著:“備車,將軍需物資轉運安市城前線!不得有誤!”


    “喏!”


    折衝都尉薛擎立馬大聲的應著,帶著一標人馬排著整齊隊伍就殺進了倉庫,另一頭,沒等掛在絞架上哭爹喊娘的孫伐音親信求情喊著救命,劊子手已經挨個凳子踹了過去。


    “表舅,救救小侄啊!”眼看著自己屬下原來一齊作威作福貪汙*的倉管一個個身體挺得筆直,兩隻腳在空中亂蹬,勒的舌頭突出老長雙眼滿是血絲的恐怖模樣,掛在後排的倉令官孫栤都嚇得失禁了,倉皇對著孫伐音哭喊哀求著。


    可惜如此果斷的殺人,孫伐音都是看的心驚膽寒,哪兒還顧得上救他?任憑孫栤喊了半天,一個激動自己把踮腳的凳子踢翻了,勒的直翻白眼,倒是省了劊子手一腳了。


    “還是老九你比較酷啊!”想了半天如何到李泰地盤上耀武揚威,卻怎麽都比不上李捷沉默著寥寥幾句話,鬱悶了下,李佑幹脆也丟下了兩眼發直的孫伐音,轉身就追了上去。


    “老九,等等我,還去哪兒砸場子啊?”


    隨著兩位王爺離去,大部分唐軍倒是撤退了,等孫伐音迴過神的時候,掛著的五十多個高句麗大小管事頭目身體卻也涼了,僅僅有兩個生命力強大的還在一抽一抽蹬著腿,難聞的大小便味道彌漫了遍地。


    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說發生就發生了,直到身後督促民工抬棉衣給養的唐軍不耐煩喝罵著讓挪開轎子時候,孫伐音這才仿佛迴了魂一般,兔子迴窩那樣逃命跑迴轎子,縮進去就悶聲大嚷著:“快,遼王府!”


    “哈哈,看給那老混蛋嚇得,咱們立威看樣子效果不錯。”


    其實根本沒有走遠,躲在還沒有修建完的蓋州城新城一角,望著孫伐音狼狽的逃竄而出,跟在他附近,還有不少鬼鬼祟祟的人驚恐望著吊死五十多個官吏,也是四散進了城,李佑禁不住頗為值得自得的拍了拍胸脯大笑著嚷道。


    看著自己這個哥哥一副老頑童模樣,李捷則是無奈搖了搖頭歎道:“行了,如今麵子也有了,裏子也有了,再不幹好活,估計陛下也不能饒了咱倆。”


    “現在幹什麽去?”


    “去遼河邊,找一個女人!”昂起頭,李捷雙目中禁不住露出了精光,說的李佑卻是一愣,無語的跟在他身後嚷嚷著:“我說九弟,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泡妞?喂,剛剛幹嘛不直接把孫伐音那個老混蛋拿下啊?他可背叛了你啊!”


    “哼,死太容易了,孤要他一家生不如死!”


    扔下一句滿是陰狠話語,騎上馬,李捷一行又是浩浩蕩蕩,殺奔遼河而去。


    “阿嚏!”


    遼王府,望著王旗高懸,說明遼王李泰沒有出行,孫伐音倒是鬆了口氣,剛進府內等在小院中,卻是一個大噴嚏打出,正好噴了來迎接的那人一身。


    “哎呦,爹你幹什麽?”抹著小臉,孫玉嬌滿是埋怨的吼著,弄得孫伐音趕忙擦了擦鼻子,陪著笑臉擺手道:“爹這不也不小心嗎?遼王呢?”


    “哼,那個死胖子還不是在和他的狐狸精*呢!”嬌俏的臉上滿是不忿,孫玉嬌惱怒的扭頭哼道,當即又是嚇了孫伐音一個激靈,慌忙就捂住了孫玉嬌的小嘴兒。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可不能亂說啊!”


    如今高句麗是指望不上了,投向成為遼東新主人的遼王李泰,又把李捷給得罪死了,這會兒要是再失去李泰這個靠山,孫家直接也可以找一棵歪脖樹掛上去,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活路了!


    很是熟稔把孫玉嬌拉到了一旁小院子裏,孫伐音悲催的問著:“又怎麽了?我的小姑奶奶,之前不是說這遼王比朔王好多了嗎?怎麽又鬧上脾氣了?”


    “那是本姑娘瞎了眼,除了剛開始一兩天他對本小姐還能好些外,沒過兩天就另尋新歡了,把我丟在一邊不聲不響,跟那個死人頭朔王有什麽區別?有好的東西也不給我,到現在本姑娘穿的裙子,戴的玉石首飾還是從朔王府帶過來的呢。”


    一說出來,孫玉嬌更是氣憤了,擺著裙擺向孫伐音訴苦道:“尤其是那個死胖子不解風情,竟然到現在都沒碰過我,那天把他灌醉了我問的他,理由竟然是我被朔王用過了,嫌我髒?嫌棄本姑娘之前這個混蛋花言巧語來騙我做什麽?”


    “爹,迴去一定要把這個木頭完顏奴換掉,換幾個長的順眼的小姓來伺候我,再這麽下去,我要瘋了!”


    這是擺明了要綠李泰了,聽的孫伐音直哆嗦,想著剛剛吊死那些人時候李捷絲毫不帶感情的眼睛,一個激靈下孫伐音幹脆一巴掌猛地打了過去,真是啪的一聲脆響,猝不及防的孫玉嬌整個人竟然被打飛了出去,在院子裏滾了一滾,這才捂著臉愕然做起來。


    “爹,你竟然打我?”


    “死丫頭,老夫還要打死你呢!”死亡的恐懼下,孫伐音也是氣的老眼直跳,怒吼著嚷道:“之前讓你探看清楚,李泰是不是真的勢力遮天?你個死丫頭就沒看清楚,如今朔王李捷他殺迴來了!那就是一把刀,懸在了咱們孫家頭上,今天城外,李捷剛剛絞死了遼王派去劫掠朔王府商隊五十多個人,他是複仇來了,再不好好計劃,過不了多久,咱們父女三個也得被掛在城牆外頭!”


    聽著孫伐音的怒吼,孫玉嬌整個人嚇得呆住了,忽然間她就響了起來,登州港口那一夜,李捷也是毫不留情絞死了那麽多前來寇掠的倭人,蕭家人,不論男女,那時候她也僅僅當熱鬧看,如今卻是冷徹心扉的恐懼。


    “爹,那我們怎麽辦?”


    “如今之計還是緊抱遼王,現在看來遼王是把你當作了與朔王爭鬥的戰利品,隻要爭鬥還在,遼王一定會保住咱們!”目光忐忑,孫伐音哆嗦的分析著,聽的孫玉嬌也是直點頭,這功夫,小院外頭卻是太監尖利的喊聲:“遼王召見,孫刺史何在?”


    “在了在了,這就來!”最後警告的瞪了一眼孫玉嬌,孫伐音彎著腰諂媚笑著就迎了出去。


    難得今日李泰沒去西秦樓尋歡作樂,在政事殿中處理公務,如果處理公務是罵罵咧咧的話。


    咣的一聲,擱在地上一口大箱子直接肥腳踢翻出去,滿滿的奏折樣式東西掉落出來散了一地,有的還被翻開了老遠,隻見上麵用墨書端端正正寫著中書省發布,xx忠勇報國,為遼東之戰貢獻家資,以資獎勵,憑此卷可抵稅十貫,貞觀十九年某月某日。


    李捷還真沒估量錯,看到這麽一大堆東西,李泰氣的吃人的心都有了,穿著錦繡綠袍一身肥肉氣的仿佛要炸開的綠西瓜一般,上串下跳的讓人生怕一下子遼王就氣爆了,打翻了箱子尚且不解氣,李泰指著戶曹鼻子就怒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東西也敢當稅入給孤拿迴來,分明就是李捷那個混賬東西來惡心孤王的!”


    “可是,殿下。”跪在地上,遼王府戶曹一個五旬老頭都快哭出來了,悲催的磕頭如搗蒜迴稟道:“朔王那麵很是強硬,並且揚言,此乃陛下欽典,如果不收就按違抗君命就地斬首,他,已經殺了下官好幾個屬下了!”


    “該死的李捷,本王誓要殺汝!來人,筆墨伺候,本王要彈劾他李捷假傳聖旨,孫刺史,汝來何事?”


    李泰雙眼通紅,冷不丁扭過頭怒吼著,殺機騰騰的吼叫聲,嚇得一路上還計劃著如何挑起李泰怒火的孫伐音當即嚇得腿兒都軟了,撲騰一聲跪伏在了地上,打著顫音說著:“朔王他,他,他縱兵劫掠了城郊遼王倉,將裏麵的物資劫掠一空,還當場殺了遼王府屬官五十多人,並揚言遼東如今他做主,就算遼王也要靠邊站…”


    哆嗦著,孫伐音磕磕巴巴的敘述完,同時心頭暗喜,如今李泰如此火大,作為爭鬥的籌碼,他的小命展示無憂,不過,沒等他敘述完,李泰的麵容竟然平靜了下來,僅僅是喘著粗氣呆呆的看著他,又是讓孫伐音心頭咯噔一下,片刻之後,李泰才迴過神,沉聲叫著:“來人,傳閻外舅來見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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