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六年級,大家都為小升初的考試積極準備著,王雨果突然宣布,她要離開了。

    “為什麽?”

    “我爸調到北京上班,我媽和我也跟著去,他們已經在那邊給我找好新學校了。”

    “去北京挺好,有天.安.門、故宮和長城,聽說在北京念書,上北大清華也比較容易。”我雖然嘴上這麽說,心裏卻仍是有些不舍得。

    王雨果問我:“你想去北大還是清華?”

    “我,我不知道,大概……北大吧。”我猶猶豫豫,沒有太多自信,“但是我很可能考不上。”

    王雨果自信道:“我想去清華,反正清華和北大兩個學校離得挺近的,你去北大也沒關係,到時候咱們倆還能在一起學習一起玩兒。你好好加油,肯定能考上北大,咱們約定大學裏見,好不好?”

    “呃……好吧。”

    “拉鉤!”王雨果伸出右手小拇指。

    我也伸出右手小拇指。

    兩個人的手指勾在一起,隨著“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的誓詞來迴搖動,像河水裏飄蕩的小船,晃晃悠悠,優哉遊哉,卻堅定不移地向著前方行駛,正如二人稚嫩的眼睛中對友誼的珍視,對成長的渴望,對未來的向往,雖漫漫前途不可測,但矢誌不移,此心不渝。

    在王雨果遠去北京的當天,我和洛可可兩人分別贈送給她一份離別禮物,我送了一副五子棋,而洛可可送的則是一盒大大泡泡糖。王雨果走後,我坐在學校操場的角落裏發呆,迴想這些年和她一起度過的日子,雖然有可能是不開心多於開心,但總體來講,其實她對我一直不錯。

    我發了好一會兒呆,心裏想,等上課鈴聲響了,我再慢悠悠迴教室去。

    結果沒等到上課鈴響,倒把洛可可給等來了。

    洛可可氣勢洶洶跑近我,一伸手將我從地上揪起來,言簡意賅:“跟我走!”

    “去哪兒啊?”我問她。她這樣的架勢太招人好奇了。

    “學校門口小賣部!”洛可可氣得瞪眼噘嘴,“那個臭老板找錯錢了,差我一塊錢,我剛剛去跟他要,他死活不還我,也不承認,你去給我作證!”

    “你什麽時候買的東西?”

    “昨天才給王雨果買的泡泡糖啊。”

    “都這麽長時間了,人家肯定不會承認,還以為是你訛人呢。”

    “我一個遵紀守法

    的學生訛他幹嘛!昨天我買了50個泡泡糖,5塊錢,我給了那老板10塊錢,他該找我5塊錢,當時我沒查直接塞口袋兒了,後來才發現他給我那一卷兒錢,一張兩塊的兩張一塊的,總共才四塊錢,少一塊。他把錢都卷一塊兒,肯定是誠心騙人的,就騙我這種不愛數錢的小孩兒。”洛可可越說越來勁,正義感蹭蹭蹭往上漲,“指不定他騙過多少人呢,絕對不能縱容他,我非要迴來不可,還得好好教育教育他!”

    “你確定他少找你一塊錢?”

    “特別確定!”

    “那……咱們去試試吧,不過你先別跟人家急,好好說,興許人家不是故意的。”

    “看情況。”洛可可瀟灑一轉身,向學校門口快步走去。

    我小跑著跟上她。

    出了學校的門,一進小賣部的門,就看見坐在櫃台後麵的老板翹著二郎腿兒,嗑著瓜子兒,斜著眼睛瞧洛可可和我。我們倆還沒開口呢,老板優雅地吐出一個瓜子殼兒,貌似和藹地先聲奪人:“小妹妹,沒有零花錢了,迴家找爸爸媽媽要,實在不行,也可以找爺爺奶奶姥爺姥姥,你叔你嬸兒你大姨什麽的。我又不是你們家親戚,過年你也沒給我磕過頭,總不好意思伸手跟我要壓歲錢吧。”

    不但如此,他更是十分好心地提出建議:“就算你給我磕頭也沒用,我這小本生意,拿不出多餘的錢來做好事兒,大街上有錢人多得是,要不你去馬路邊兒試試?沒準兒能磕出一塊五毛呢。”

    洛可可一麵氣得幾乎炸掉,一麵卻有點兒犯迷糊,老板的話叫她似懂非懂。但好在她聰明,知道那肯定是一籮筐的壞話、爛話,於是毫不畏懼地迴擊道:“叫我給你磕頭?你有病吧?你個老光棍兒,自己沒錢娶媳婦兒就訛我的錢,太不要臉了!”

    眼看小賣部的老板也氣得不輕,瓜子兒也不嗑了,一把摔在地上,二郎腿兒也不翹了,刷地站起來,怒目相向:“小姑娘嘴巴放幹淨點兒!”

    原本我以為這個老板隻是故意,或者無意中昧下了洛可可的錢,沒想到他說話如此難聽。雖然洛可可罵人直接不拐彎兒,但比起他的冷嘲熱諷,簡直幹淨太多了。這一塊錢,當真不能便宜他,而且必須像洛可可說的那樣,教育教育他。

    恰在這時候,上課鈴打響了,我趕緊拉住已經炸毛的洛可可,小聲告訴她:“先迴去上課,待會兒下課了再過來跟他算賬,我幫你。”

    洛可可衝老板一比劃:“有種你等著!”

    老板哼唧哼唧,坐下繼續嗑瓜子兒。

    等我們倆下課後再去找他時,發現他還在嗑瓜子兒。我由衷羨慕:開小賣部就是好哇,想吃什麽零食可以敞開了吃。但是,我最羨慕的卻要屬家裏開超市的,比小賣部大,一切東西,應有盡有。

    我向洛可可借一塊錢。

    洛可可驚訝地反問:“你還想在這兒買東西?”

    “放心,待會兒肯定物歸原主。”我壓低聲音安慰她。

    洛可可半信半疑將錢塞給我。

    我手裏攥著錢,裝作沒事兒人似的,站在櫃台外麵挑東西。櫃台偏矮,比較適合我們小學生的身高,我在上麵挑來挑去挑半天,選了兩袋小浣熊幹脆麵,剛好湊夠一塊錢。然而我仍然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問:“老板,多少錢?”

    “一塊錢。”老板白我一眼,沒什麽好口氣。

    我刻意在老板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手裏的錢,拿起那兩袋幹脆麵,繼續挑挑選選,相中了一毛錢一根的辣條。

    “老板,我要十根,多少錢?”

    “一塊錢。”

    “麻煩你用袋子給我裝起來。”

    老板轉身去找袋子,我趁機把攥在手裏的錢放進洛可可的衣兜兒裏,天真無邪地等著老板裝辣條給我。等老板裝好後,我順其自然地接過來,說:“幹脆麵一塊錢,辣條兒一塊錢,我用幹脆麵換辣條兒,可以吧。”

    放下幹脆麵,拎起辣條,我示意洛可可一起離開。

    “等等!”老板叫住我,“沒給錢呢!”

    “什麽沒給錢?”我狀似疑惑。

    “你辣條兒沒給錢呢。”

    “我用兩袋幹脆麵換的呀。”

    “你幹脆麵也沒給錢。”

    “我沒拿啊,這不在這兒呢。”我指著剛剛被我挑中又被無情拋棄的小浣熊幹脆麵。

    “你,你就是沒給錢!”老板鬧不明白,一副耍無賴的模樣。

    “我到底哪個沒給你錢?”

    “辣條兒。”

    “辣條兒一塊錢,幹脆麵一塊錢,等價交換,我為什麽還要再多給你錢?”

    “那你幹脆麵沒給錢。”

    “你看清楚,我隻拿了辣條兒,沒拿幹脆麵,為什麽要給幹脆麵的錢?”

    “可,可,可你一分錢也沒給過我。”

    “你說吧,我該給你什麽錢?”

    “辣條兒。”

    我再一次重複自己的話。

    老板改口:“幹脆麵。”

    我耐心地繼續重複自己的話。

    說半天,老板終於,突然,開了竅,大吼道:“幹脆麵是我家的,你又沒花錢買,憑什麽拿我的幹脆麵來換我的辣條兒!”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

    旁邊的洛可可一臉驚嚇兼慌張,直朝我擠眼睛,強烈建議我趕快撒腿跑。

    劍拔弩張之際,我鎮定地迴答老板:“誰說我沒花錢買?幹脆麵就是我花一塊錢買的。”不等老板反駁,我接著自說自話,“我今天身上就帶了一塊錢,進門的時候就握在手心裏,剛剛買幹脆麵的時候,您看到了呀。”

    老板猶豫地點了點頭,大概是猜不透我在搞什麽鬼。

    我趁熱打鐵:“我給您了呀。”

    老板一愣,反應過來立馬迴嘴:“沒給!你沒給我,打你進門到現在,你半毛錢也沒給過我!”

    “我確實給了,現在我身上才是半毛錢也沒有。”我多麽無辜地解釋,還把所有的衣兜兒翻出來給老板看,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這會兒老板倒變得聰明了,指著洛可可對我說:“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偷偷把錢交給她了?”

    洛可可一聽,火蹭蹭冒上來,講起話來嗓門高,嘴巴大張大合,像是恨不得咬死小賣部的老板:“你昨天就找給我一張兩塊的兩張一塊的,統共四塊錢,我現在還是隻有四塊錢,這是我自己的錢!”刷地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把鈔票,赫然是一張兩塊錢兩張一塊錢,共四塊錢。

    老板傻在當場,暫時接不上話。

    正巧小賣部門口響起一個聲音,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她催道:“安語依,洛可可,都打過鈴了,還不迴去上課?”

    趁機,我和洛可可提著勝利果實——一袋辣條,跟著學習委員的腳步,瘋跑向教室。

    天真的洛可可以為事情到此結束,但我很負責任地通知她,明天放學後繼續。

    按照原計劃,下午放學後,我和洛可可再次光臨學校門口的小賣部。那老板一見我倆進來,臉色立馬變得相當難看,說話很衝:“又來幹啥?先前我欠你們一塊錢,昨個兒你們倆合夥坑我十根辣條兒,兩清了,還想咋地!”

    “哦,那這麽說,少找一塊錢的

    事兒您承認了。”

    洛可可順著我的話說:“你不是口口聲聲說錢沒少嗎,還讓我為一塊錢給你磕頭,真把自己當迴事兒了!我看你就是專門用這種法子偷昧人家的錢,黑心的奸商!就應該讓警察叔叔把你抓起來,扔到監獄裏邊去,讓老鼠咬死你!”

    老板猛一拍桌子,氣勢囂張地說:“小姑娘長挺漂亮,嘴巴怎麽這麽臭!你一個小破孩兒,能耐什麽啊你,想上房啊!少你一塊錢怎麽了,你們從我這兒買辣條兒可也沒給錢!”

    我淡定地直視老板,無比平靜:“辣條兒的錢我給過了,所以您差洛可可的那一塊錢,麻煩您補給她。”

    “放屁!你什麽時候給過辣條兒的錢?”

    “昨天買的,昨天給的。另外,請您注意文明用語。”

    “用不著你教我!我說沒給就沒給!”

    我不慌不忙,一筆賬一筆賬慢慢算:“前天在你這兒買泡泡糖,你差我們一塊錢,昨天來找你要,你硬不承認。今天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你親口說就是差了一塊錢。昨天在你這兒買辣條兒,明明我們付過錢了,今天你又不承認,硬說我們沒給錢。老板,您開小賣部,就是靠著說話不算數來掙錢的嗎?”

    四周圍滿看熱鬧的人,不管是高年級的,還是低年級的,都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一個撥開人群走到我麵前,笑嘻嘻看我一眼,然後轉向老板說:“老板聰明啊,靠這種方法掙不少錢吧。”接著又轉向眾人,“我說你們這些天天在這兒買東西的,被人坑了都不知道,趕緊想想被坑過多少錢,好好跟老板算一算賬。”

    別看這個男生長相白淨,薄薄的紅嘴唇一張一閉,偶爾露出小白牙來,又帥又可愛。但他講話的樣子總給人一種不良學生的痞氣。

    人群中長得黑瘦黑瘦的一小男生朝他囔道:“君哥,這誰記得啊?”

    叫“君哥”的白男生瞪黑男生一眼,黑男生就乖乖閉嘴,如同拉上封條似的。

    “我記得。”人群中響起另一個聲音,不高不低,清朗純正,大家都自動為他讓出道兒來。那男生身板兒挺得溜直,笑容和煦,不緊不慢地走到白男生旁邊,“我來跟老板算一算。”

    呦,這不是年級第一的馮聖嗎!

    故事的發展急轉直下,我和洛可可被擠到角落裏,莫名由參與者變成了旁觀者。我小聲問她:“馮聖和那長得白、嘴唇紅的男生認識?”

    “認識?開玩笑!他們倆

    關係好的能穿一條褲子!”洛可可翻了記意味不明的大白眼。

    所以說,這兩位是串通好的,準備合夥兒幹點……啥?

    反正同我無關,老板自求多福。我拉起洛可可,悄悄退出了小賣部。

    走去學校車棚的路上,洛可可老大不樂意地埋怨我:“你那麽著急騎車迴家啊?咱們應該多待會兒,看看許君澤、馮聖那倆小子搞什麽鬼。”

    “肯定不是什麽好鬼,免得惹麻煩。”

    “老板還欠我一塊錢沒給呢。”

    “算了,咱們還白拿人家一袋兒辣條兒呢。”

    “辣條兒不是昨天拿的嗎?你說今天繼續,我以為不得弄他仨瓜倆棗兒的。就這麽地,半途而廢啦?”

    “原本我想照你的意思,教育教育小賣部的老板。但看剛才那架勢,老板受的教訓……”我吐了吐舌頭,“誰知道多大呢。咱們也沒吃虧,別添亂了。”

    “我就看看,不說話。”

    “別,千萬別,你早點迴家吧,晚了你媽又要數落你。”我催她,“你先走吧,我自己去推車。”

    “好吧。”洛可可不情不願。

    我不放心地連叮囑帶嚇唬:“你可別迴小賣部看熱鬧啊,叫那老板盯上你,說不準就去你媽那兒告你狀,不管真的假的,你媽都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他敢告我!”

    “你想試試?”

    很明顯,洛可可壓根兒不想嚐試,衝我一擺手:“迴家就迴家。”

    我們背道而馳。

    推上車,我也出了校門,但剛騎車沒走多遠,猛然感覺像被誰拽住似的,不僅前行不得,連腳蹬子也絲毫踩不動。我下了車,迴頭一看,果然有人死死地拉著我的車後座,還厚臉皮地衝我直樂。

    這不是小賣部裏那個小白臉紅嘴唇的男生麽?

    有毛病啊!

    我皺眉剛想問他怎麽迴事,他反倒先開口告我一狀:“依依你不地道,我在那兒給你出頭,你自己居然偷偷溜走了,也不等我。”

    第一,我根本不認識你;第二,我沒叫你為我出頭,我也不知道你是在為我出頭;第三,我那是悄悄離開,沒有偷偷摸摸,想走想留是□□;第四,我為什麽要等你,我憑什麽要等你!

    但是,我隻一板一眼對他說“謝謝,再見”,然後重新騎上車,準備出發——出發——唉?出發不

    了。我迴頭再一看,他還在死死地拉著我的車後座,依然厚臉皮地衝我樂。

    我停下來同他講道理:“同學,我要迴家,請你放手好嗎?”

    “我送你。”他的笑像貼在臉上一樣,沒變過,也撕不下來。

    “謝謝你的好意,不用了,我騎車迴去。”

    “我騎你的車帶你迴去。”

    我驚訝又嫌棄的表情一閃而過,卻彬彬有禮地拒絕:“不麻煩你了,我自己騎迴去沒問題。”

    他幹脆往我的車後座上一坐,無賴到底的模樣:“那麻煩你載我迴家嘍。”

    耍流氓啊!

    我板起臉警告他:“同學,不好意思,我車小馱不了倆人,否則會車毀人亡的。”想了想又提出建議,“不然這樣,我給你錢,你坐公交迴家吧。”

    他盯著我十分認真的模樣,哭笑不得地從車上下來。

    我雙手扶車把,心裏早打定主意,眼見他屁股離了後座兒,敏捷的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噌一下躥上車,狂蹬幾圈兒向前方衝去。耳邊有風送來他的聲音和喘息:“慢點兒——依依——你慢點兒”,但我不慢反快,他越大聲叫,我越用力騎得更快。最後隱約能聽到“注意安全”四個字,剩下的全是風聲和馬路上亂糟糟的車來人往的噪音。

    唿……終於甩掉了!

    時間便在這學習與玩耍中,重複著,一天天過去,沒有太多波瀾。

    迫不及待想要長大的我總嫌時間過得慢,心心念念著寒假什麽時候到,新年什麽時候來。要說過年的好處,簡直數不清:過新年就長一歲,還有壓歲錢收,不用早起,不用上學,可以肆無忌憚地看電視,大年三十的晚上守在電視機前看春節聯歡晚會,看胖胖的趙忠祥和不知道叫倪萍還是鞠萍的阿姨;吃餃子,還有其他各種各樣好吃的,穿新衣服,貼對聯兒,放鞭炮,放禮花,串親戚,熱鬧得不得了;下大雪,厚厚的積雪,整個世界變得潔白又漂亮……

    大年初一的早上,原打算賴床到天荒地老的我,乍聽見媽媽喊了一句“下雪啦”,於是一骨碌從暖和的被窩裏爬起來,火速穿好白色羽絨服與紅色小靴子,戴上帽子與手套,蹬蹬蹬馬不停蹄地跑下樓去。

    哇塞——

    真的下雪了!

    好美!

    從窗戶往外看就是不如身臨其境去欣賞好,不僅能目睹雪的顏色,還能感受到雪獨特的溫柔的涼意,甚至

    能嗅到雪的味道。

    那麽幹淨,那麽安靜,那麽純潔,那麽美麗!

    遠望,雪中正有人向我走來,高高的個子,白白的皮膚,紅紅的嘴唇,離得越近,笑得越開心。他穿著深褐色的羽絨服,沒戴帽子也沒戴手套,單手抱一隻紮了蝴蝶結的禮品盒,漂亮又帥氣。

    咦,那不是許君澤嗎?

    他來幹嘛?找我的?

    突然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許君澤一直走到我麵前停下,整整高我一個頭,俯視著我,笑說:“新年快樂!”

    “新,新年快樂!”

    “送你的。”他把禮品盒遞給我。

    我沒接,扭捏地表示:“新年禮物哦,可是我……”

    “送你就收著。”

    “好吧,謝謝。”我接過來捧在手裏,征詢他的意見,“能拆開看看嗎?”

    “你傻啊,禮物不拆開拿迴去當擺設?”他半開玩笑地數落我,順帶捂上我的臉,語氣帶了一絲責備,“出門怎麽不戴圍脖,小臉兒凍得紅彤彤的。”

    瞬間我靜止了好幾秒。

    心跳好像停了,突然又猛烈加速。

    臉好像僵了,突然又熱騰騰燒起來。

    慌亂間我推他一把,嗔怪地瞥他一眼,低頭專心拆禮物。

    盒子裏是兩個小布偶——穿著結婚禮服的小美人魚和王子,兩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而甜蜜的微笑。

    啊?

    我奇怪地抬頭看他:“這是?”

    許君澤認真地迴答:“我記得從幼兒園開始,你就喜歡小美人魚的故事,但是不喜歡故事的結局。你還說王子是個瞎子,所以才沒認出來小美人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才娶了別的姑娘。這樣,如你所願,從此以後,小美人魚和王子可以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了。”

    “他們並沒有在一起,更沒有結婚!”

    “那是安徒生的結局,這是我給你的結局。拿迴去放在你的床頭,你每天看到的都是美好的結局,每晚夢到的也都是,你以後的生活也一樣美好!”

    “以後,我一定會和我的王子在一起!”

    “當然!”許君澤笑嘻嘻湊近我,“我不會離開你的!”

    “跟你有什麽關係。”我隨手抓一把雪糊他一臉。

    “關係大了去了!”他張開手臂,作勢去團

    雪球。我以為他計劃報複我,嚇得跑開了。他果真團了個大雪球,叫囂著追趕我。

    雪一直下。

    下了一天一夜。

    晚上我躺在床上,外頭的雪還在下。迷迷糊糊間,我虔誠祈禱,希望賀靈韻和我兩個人,以後的生活都有一個美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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