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賀靈韻居然長到八歲了。那本《氣功心法》已經學完,字,全認識,也會寫,意思都懂,甚至可以倒背如流,但是,氣功沒學會一絲,內功沒練成一毫。她沮喪得很,認為自己不是修煉內功的奇才,隻好在外部招式上下功夫。所以,她的彈弓之術,那叫一個石無虛發,出神入化。

    這天休息,女先生不來上課,肖師父趁機入賀府找賀靈韻玩兒,不,教她習武。

    賀靈韻道:“師父,我們比試一下?”

    “比什麽?”

    賀靈韻搖了搖手裏的彈弓,現在的她拿著這個有點兒小。

    “怎麽比?”

    她指了指院裏固定在架子上的兩件衣裳,一黑一白,都是她穿過的。她說:“我們一人選一件兒,用彈弓打石子兒。在同樣的時間內,誰那件兒衣裳上射穿的洞多,誰贏。”

    “贏了又如何?”

    獎品什麽的,賀靈韻還沒想過。

    肖師父提議:“贏的人親對方一口,怎麽樣?”

    賀靈韻當然持反對意見:“不好。照我說,誰贏了就帶對方去大街上玩兒。”

    肖師父笑道:“你看著二,倒不傻。”

    “那是,我這叫,美貌與智慧並存!”

    肖師父哈哈大笑道:“好,就依你!”

    賀靈韻也哈哈大笑道:“爽快!師父,您先選。”

    肖師父被那充滿魔性的笑聲狠狠刺激了一下。

    丫鬟悅心抓住時機,偷偷提示賀靈韻:“小姐,那件兒夜行衣做工差,您一定選那個。”

    不料,肖師父也聽到了,意味不明地看向賀靈韻。

    賀靈韻卻胸懷坦蕩,依然堅持自我:“公平競爭,師父,還是您先選。”

    毫無懸念,肖師父果斷邁步,緩緩走到那件黑衣前。

    悅心一心為自家小姐著想,又氣又急。

    賀靈韻鬆一口氣:還好選的是那個,這樣才能顯出我的真實水平嘛。

    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肖師父隨手一點不遠處的白衣,道:“我選那個。”

    悅心喜笑顏開。

    賀靈韻愁眉苦臉:“師父,要不您再考慮考慮?”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師父,贏的人親對方一口,是吧?”

    “那我選

    黑衣。”

    “一言為定!誰贏了就帶對方上大街玩兒。”

    肖師父竟無言以對。

    事實上,這場比試對肖師父百害而無一利,無論誰輸誰贏,最終結果都是他和小徒兒賀靈韻出門去玩兒。好吧,這樣的結果也算福利。他便順從賀靈韻的心意,選了黑衣。

    狡猾的肖師父,眼睛餘光看賀靈韻打出去一個石子兒,他也跟著打出去一個,不慌不忙,永遠慢半拍。於是,心甘情願敗下陣來。

    被蒙在鼓裏的賀靈韻高興得手舞足蹈,一伸細條兒胳膊圈住肖師父的脖子,霸氣道:“走,老子帶你出去玩兒!”

    因為身高差距,肖師父別扭地彎下腰,道:“哪兒學來的混話?”

    “故事裏學來的。”

    肖師父皺眉:“以後不準說了。”

    “哎呦哎呦,師父你怎麽跟女先生一樣?”

    “那你聽師父的話嗎?”

    “聽。”

    但是,賀靈韻的“聽”不是聽話的聽,而是你說著,我聽就是。純屬虛心接受,堅決不改的主兒。

    賀靈韻向她爹請示出門,她爹不準,道:“你同先生學了一年,怎不見有所長進?改天我來考一考你的功課。”

    考?靠!

    叫她默寫《氣功心法》嗎?她爹知道了會不會關她一輩子?會不會連女先生一起罰?情況危急,賀靈韻必須盡快找到先生商量對策。

    悅心道:“小姐,您打發人去請女先生就是,何必親自跑一趟?”

    “顯得我心誠啊,再說,我答應帶我師父出去玩兒,不能食言。”

    “那您到底是去找先生,還是帶師父去玩兒?”

    “一個師父,一個先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得一視同仁,不可偏心。”

    “老爺不同意您出門,怎麽辦?”

    “我得好好想想。”

    然而沒等賀靈韻想出好法子來,前廳管事丫鬟親自傳話,說今日有客,請小姐稍作準備,午時陪宴。

    賀靈韻問:“誰啊?”

    丫鬟道:“迴小姐,是老爺的好友肖將軍,還有肖夫人。”

    “知道了,下去吧。”

    管事丫鬟一走,賀靈韻徹底慌了手腳,這哪是叫她陪宴,分明是變相考她的禮儀。若當眾出醜,她怎麽下得了台,還怎麽做英明神武的

    大俠?不過有一個人比她更亂,躲在暗處一聽是肖將軍,撒丫子就逃,媲美鼠竄。正是肖師父。

    肖將軍,肖師父。賀靈韻心道,原來是一家人。這下倒好,師父都離開了,她更少一個上街的理由。可眼下,她最缺的是擺脫飯局的理由。

    賀靈韻指揮悅心:“快去把那個管事兒丫鬟叫迴來。”

    “什麽事兒,小姐?”

    “急事兒,快去!”

    賀靈韻眼見悅心匆匆跑出去,不多時,又聽她噠噠跑迴來,腳步聲越來越近,還夾雜管事丫鬟的詢問“究竟小姐有何急事”。門被推開,賀靈韻微笑著看向滿頭汗的管事丫鬟,從扶手椅上猛地站起身,接著,砰——一頭紮向地麵,她齜牙咧嘴暗道“好疼”“疼死老子了”,然後眼睛緊閉,裝成昏迷不醒的樣子。

    悅心哭嚎著撲上去:“小姐,你怎麽啦?”

    壓得賀靈韻忍不住推她:“你讓一讓,我喘不來氣兒了。”

    悅心起身,喜道:“小姐你醒啦,沒事兒了?”

    賀靈韻忙捂著肚子,道:“不,我有事兒,我頭疼。”

    悅心道:“小姐您是頭疼,還是肚子疼?”

    賀靈韻瞪她一眼。

    管事丫鬟得體有禮道:“小姐,奴婢這就去告訴老爺,給您請大夫。”

    “等等!”賀靈韻吭哧吭哧匍匐前進,拽住她的褲腳,道,“我爹那麽忙,還要陪肖將軍,別麻煩他老人家了。”

    管事丫鬟嗬斥道:“悅心,你傻了,還不快把小姐扶起來,成何體統!”

    悅心心疼地把賀靈韻抱起來,為她拍去滿身的土。賀靈韻虛弱地靠在悅心的懷裏。

    管事丫鬟接著道:“小姐,奴婢給您請大夫去。”

    賀靈韻道:“行,吃午飯的時候,你再悄悄跟我爹說,我病了,怕傳給他和客人,就不上桌了。”

    悅心疑惑地問:“小姐的頭疼也會傳染?”

    幸虧管事丫鬟沒理她,隻垂首道:“奴婢明白,奴婢先告退了。”

    等管事丫鬟徹底走沒影兒了,賀靈韻閃身離開悅心的懷抱,伸個懶腰,道:“等大夫到了,帶他去給奶娘瞧瞧。奶娘腿不好,逢陰天下雨就疼,叫大夫開點兒好藥。你想吃什麽藥,也盡管讓他開方子,反正不用你們掏腰包。”

    悅心道:“小姐,悅心沒病,不用吃藥。”

    賀靈韻點頭:“也對,世上好像沒有管人聰明的藥。”

    “小姐嫌悅心不夠聰明?”

    “不是不夠,是非常不。”

    “什麽意思?”

    “我特別愁,日後我行走江湖,帶不帶你。”

    “帶帶帶!悅心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不,如果你死了,隻能是小姐的……死人。”

    她說的好有道理,悅心心悅誠服。

    這一天終於過去,賀靈韻為她爹考功課的事情焦頭爛額。女先生道,一般的禮儀沒什麽大問題,賀靈韻學的還算可以:吃飯用右手,隨身佩戴小囊,裏頭放的是擦手巾,注意謙讓,進出門、入席、飲食,先長輩再自己……行止坐臥,皆有規矩。

    如何行禮,如何飲食,如何行走,如何立,如何坐,如何臥……

    行莫迴頭,語莫掀唇……

    僅僅這些,暫時裝一裝,大概能糊弄過去。

    但是,《女兒經》和《三字經》,滿滿的都是字兒,實打實得背啊!

    背唄。

    背不下去啊……

    賀靈韻淚目望蒼天。

    不在背誦中爆發,就在背誦中滅亡。作為未來大俠的賀靈韻當然選擇——爆發!

    是夜,她手握彈弓,身帶石子兒,偷偷一人潛近她爹賀尚書的書房外,掏出石子兒,拉起彈弓,啪啪啪——連發三子,將她爹的書房窗戶射穿三個大洞。她爹“哎呦”“哎呦”“哎呦”連喊三聲,痛不欲生,呃……還不到這個程度。總之在賀靈韻聽來,好疼。

    說時遲那時快,賀靈韻從黑暗中跳將出來,扯著嗓子瘋狂大叫道:“有刺客——”“抓刺客啊——”

    火把爭相燃起,家丁護院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紛紛向書房靠攏。

    賀尚書推門而出,疑竇叢生。

    賀靈韻一臉奸計得逞的嘚瑟勁兒,一手握彈弓,一手拉皮筋兒,護在她爹身前,道:“爹爹莫怕,我來保護你!”

    端的是正義凜然。

    她爹賀尚書一見她那副德行,頓時心中有數,氣不打一處來。賀尚書森冷道:“誰教你打的彈弓?”

    賀靈韻尚不知大禍臨頭,實話實說:“我師父。”

    “她竟教你這個?這一年,你就同她學了這個?”

    賀靈韻意識到她爹誤會女先生

    了,連忙解釋:“不,不是先生,是師父。”

    “師父?你叫她師父?”

    “我管先生叫先生,管師父叫師父。”

    “什麽先生師父的,難道我請了兩個人來教你?”

    哎呀,露餡兒了。賀靈韻將話題往正道兒上引:“沒有師父,隻有一位女先生,不是先生教我打彈弓的,我是……自學成才!”

    “師父哪兒來的?”

    “爹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較真兒?”

    “你說什麽!”

    “我是說,爹冰雪聰明,所以身為您的女兒,我也很聰明,不僅自學成才,還可以給別人當師父。”

    賀尚書公正嚴明,不被拍馬屁所動,示威道:“還想禍害別人,彈弓沒收,明日考你的功課,不過關就給我等著受罰!”

    從此,賀靈韻與她的小彈弓相見不知何年何月。她本打算借“護駕之名”邀功,萬萬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更慘的是,明天考功課,她還沒背完呢。

    熬夜吧……

    《三字經》背起來是“……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為人子,方少時,親師友,習禮儀……”

    《女兒經》背起來是“……出嫁後,公姑敬,丈夫窮,莫生瞋,夫子貴,莫驕矜,出仕日,勸清政……”

    等到翌日清晨,賀尚書抽書時,賀靈韻背的卻是“……玉不琢,公姑敬,人不學,丈夫窮,夫子貴,方少時,親師友,勸清政……”將賀尚書氣得,手抖起來像小雞兒啄米似的,直想往賀靈韻的臉上戳。

    賀尚書的手到底沒戳上親生女兒的嫩臉,啪一聲拍在花梨木的桌上,氣勢洶洶道:“你給我跪下!”

    奶娘跪下了。

    悅心跪下了。

    連恨鐵不成鋼的女先生也……福了福身,請賀尚書息怒。

    嚴重睡眠不足的賀靈韻頂著兩隻黑眼圈兒,乖乖跪在地上聽候發落,起初頭還一點一點的,仿佛釣魚,最後幹脆垂下頭再也沒能抬起來——居然睡著了!

    賀尚書大發雷霆,欲動家法。

    女先生勸道:“賀大人,靈韻她為了背書,一宿沒睡,實在辛苦,這才……”

    賀尚書道:“既然先生教不了,請迴,不送!”

    夢中的賀靈韻猛然驚醒,抱住賀尚書的大腿開始哭天喊地:“爹,您別趕先生走,先生盡職盡責,都是女兒

    的錯,女兒以後一定用功讀書!”

    “嗚嗚,爹,都是女兒貪玩兒,女兒懶惰,不關先生的事兒。您別趕她走,女兒以後頭懸梁錐刺股,爭取考個狀元,給您老長臉!”

    “嗚嗚,先生,您不能走!靈韻舍不得您,靈韻不能沒有您哪!”

    女先生鼻子一酸,道:“賀大人,麻煩您通融三日,民女定教好靈韻的功課,到時是走是留,再由您定奪。”

    賀尚書念其態度誠懇有魄力,氣哼哼勉強答應,甩袖而去。

    女先生伸出玉蔥般的手指輕點賀靈韻的腦門兒,道:“你從此可都改了吧。”

    “先生說的對。”

    然而,成長之路充滿煩惱,改變一事總是不易。

    在女先生的“魔鬼訓練法”下,賀靈韻高調通過她爹賀尚書的考試,得以過幾天安生日子。俗話說,飽暖思什麽欲,很快她又迴歸原形,想念起她被沒收的可愛的小彈弓。許久未見師父,嗯,也有點兒想念他。如果師父能給她做一隻新的彈弓,就更好了。

    一大早,放假中的賀靈韻吩咐悅心:“去,叫阿榮在後門那顆棗樹上掛條綠布,提醒師父來找我。”

    吃過午飯,肖師父從牆頭上現身了。

    賀靈韻道:“師父,最近您老人家還好吧。”

    “好,好得很。”

    “聽說師父的父親是大將軍,當真威風!”

    “一般一般。”

    “師父身為將門之後,虎父無犬子,有其父必有其子。俗話說,打虎還得親兄弟,上陣須教父子兵……”在此省略溢美之詞數百。

    肖師父似笑非笑地打量賀靈韻,半晌,道:“直說吧,你有何企圖?”

    賀靈韻嘿嘿笑道:“師父,您是我的親師父,求您再給我做一個彈弓吧。”

    “原來那個呢?”

    聞聽此言,賀靈韻的臉拉得老長:“被我爹拿去收藏了。”

    “想不到令尊竟有此癖好。”

    “嗯,我爹愛好廣泛。”撒謊的賀靈韻其實心存苦衷,若講出實話,實在叫她沒麵子。

    肖師父的嘴邊噙一絲壞笑:“再做一個彈弓送你,也並非難事,可你拿什麽孝敬我?”

    賀靈韻想了想,道:“我給師父養老。”

    肖師父變黑臉:“你又不是我兒子,養哪門子老?”

    “那,您說怎麽辦?”

    “不如你嫁給我,給我當老婆,伺候我一輩子。”

    “師父,你,你……不要臉。”

    “你說什麽!”

    賀靈韻支支吾吾:“我說,我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不能亂倫。”

    “打從今日起,你別再叫我師父,我也不會認你這個徒弟。”

    賀靈韻泫然欲泣:“師父,您這是決定將我逐出師門嗎?”

    “你以為是,就是吧。”

    “那親愛的師父,請允許我最後一次這麽稱唿您,您可不可以答應徒兒最後的祈求?”

    “講。”

    賀靈韻雙手合十豎在唇前,眼含深情:“拜托送我一個新彈弓。”

    肖師父生氣道:“從此以後,你我恩斷義絕!”毫不猶豫地爬牆跑了。

    望著師父離去的背影,賀靈韻陡生後悔,師父肯定誤會,在她心裏,他還不如一個彈弓。然而,在她心裏,師父比得上無數個彈弓,畢竟師父有一雙會做彈弓的手。今日她將師父氣走,算不算欺師滅祖?她注定是成為大俠的女人,生命中萬萬不可有汙點。賀靈韻當即表態,親自上肖府,向師父負荊請罪。

    賀靈韻指揮悅心等丫鬟折一些樹枝,給她綁在背上,她欲大搖大擺出門去,殺進肖府。奶娘急忙攔住她,道:“小姐呦,老爺才放過先生和你,你乖乖的呦,別再闖禍了。”

    賀靈韻道:“師父被我氣走了,我想把他請迴來。”

    “肖公子?不,肖師父呦,肖師父看著年紀小,可不是個小氣的人。你等我去打聽打聽,或許他肯再進咱們家,聽小姐道歉。”

    “好。”

    經奶娘打聽來的消息卻是,肖師父已滿十歲,過幾日便出就外傅,入學堂。他爹管得嚴,不準他私自外出,這幾天更明令他好好在家裏陪他娘,他卻還是偷跑出門找賀靈韻,結果受一肚子委屈。

    奶娘道:“小姐放心呦,我托人給肖師父送信兒了。”

    賀靈韻就坐在院子裏等,等師父再次上門。

    等啊等,一直等到天黑。

    悅心道:“小姐,不早了,先睡吧,興許肖師父明兒才來。”

    賀靈韻從院子轉移進房間,從椅子轉移上床,迷迷糊糊睡著了。

    睡至半夜被人叫醒,夢遊似的跟來人交手。那人照顧她,出招很慢,也很簡

    單。她見招拆招,雖攻擊為零,防守倒也看得過去。那人突然攻擊賀靈韻的頸部,她抬手去擋,卻握住一樣東西,仔細瞧,竟是個新彈弓的模樣。這時裝一團漿糊的賀靈韻的大腦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師父啊。

    肖師父伸出手,稍頓,向下一翻轉而拍她的肩,道:“功夫不錯,我也能安心離開了。”

    “師父你真要走啊?”

    “說過了,別叫我師父。”

    “師父還生我氣呢。”

    “我沒生氣,隻不過你我相差無幾,我也沒機會再教你什麽,師徒關係到此為止。”

    “那我怎麽稱唿你?”

    “無所謂。”

    賀靈韻憋半天,叫道:“哥……”

    “別叫我哥。”

    “叫名字?”

    “你隨便。”

    賀靈韻無辜道:“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記住,我叫……”肖師父話未說完,忽聽窗外傳來悅心的聲音,“小姐醒啦?”他轉口道,“我走了,有空會迴來瞧你。”於是淡定地推門而出,在悅心驚愕的注視下,光明正大地翻牆離去。悅心啐一口,暗罵道:“小流氓。”

    年尾將盡,這個“小流氓”沒再出現過。

    賀靈韻每每看牆頭,都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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