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肖將軍之子與戶部賀尚書之女的大喜之日,那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綢招展,人山人海。長長的迎親隊伍,一眼望不到頭,走在最前麵身騎高頭大馬的正是新郎倌兒,戴紅帽,穿紅衣,係紅花,還長了個紅嘴唇,意氣風發,誌得意滿,得意洋洋。

    往後看,往後看,是一頂四人抬的大紅花轎,頂上戳一朵紅花,四個角各紮一朵紅花,轎簾上一個大大的雙喜字,這頂轎子紅得糊人一臉。緊跟轎子左右的是一陪嫁丫鬟,一喜娘。端坐轎子中央的正是蓋紅蓋頭的新娘。

    新娘時不時掀開紅蓋頭的一角,從轎子的小窗口往外探頭,被轎外的陪嫁丫頭一次次給塞了迴去。她換另一個小窗口繼續往外探頭探腦,被喜娘瞧見。喜娘翹起蘭花指嗬嗬一笑,滿臉的脂粉刷刷地往下掉。她道:“哎呦我的大小姐,等洞房花燭的時候,你和姑爺倆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再瞧個夠嘛。”

    這廂喜娘哦嗬嗬嗬嗬地笑,那廂新娘一陣惡寒,忍不住悄悄伸手摸了摸懷裏的匕首。她心中冷笑道:洞房花燭,哼哼,老子閹了他!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騷動,鑼鼓不喧天了,鞭炮不齊鳴了,紅綢都倒地了,看熱鬧的人卻更多了。

    “有人搶親啦——”

    “有人搶親啦——”

    “有人搶親啦——”

    眾執事者扯起嗓子玩兒命地喊。

    新郎利落地翻身下馬,與搶親的男子進行殊死搏鬥,無奈技不如人,敗下陣來。

    搶親男子衝破層層防線,直奔花轎而來,可巧給這大紅糊了一臉。

    大紅花轎中,卻看新娘豪爽地掀開紅蓋頭,隨手拋在某個犄角旮旯裏,再將頭上的鳳冠摘下,奈何手勁太大,還硬生生扯掉幾根烏黑的秀發,疼得她齜出一口小白牙。新娘從花轎中鑽出去,正對上她心心念念的人,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地立在她麵前。

    她雙手一掐腰,道:“哈哈,楚源你終於來啦!老子等你好久啦!”

    搶親男子一身黑衣,肩寬背直腿長,俊臉溫柔含笑。他左手背在身後,右手平平向前遞出,道:“靈韻,跟我走。”

    新娘跨步上前,一把攥住他的手……嗯?他手太大,攥不住。於是她小小一隻手蜷在他的手心裏,被他緊緊攥住。他攬過她的腰肢,大喝一聲:“走!”兩個人縱身躍起,一黑一紅,是那麽親近,那麽般配,自黑壓壓的人群頭頂,和一片片房頂而過,向遠

    處飛去。

    被無情拋棄,遺留在地麵上的新郎,衝冠—怒為紅顏,為他被搶走的新娘,為他被踩得稀碎的臉麵。他危險地眯起雙眼,張弓搭箭,但聽嗖的一聲,一支利箭向新郎心目中的那對狗男女射去。

    咦?居然沒射中,那對所謂的狗男女轉瞬消失在眾人的目光難及之處。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朵新郎暫且不表,且說那一男一女飛到一片不知名的山野間,漫山遍野的杜鵑花,像一片片紅霞,像一簇簇火焰,快著了似的。

    那身穿大紅嫁衣的新娘,幾乎同杜鵑花融為一體,卻是人比花嬌。她走著走著,突然心生豪邁之感,道:“楚源,從今以後,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哈哈哈……”

    笑未盡,卻見她身旁的黑衣男子頹然倒地。

    她慌忙將他翻個身,隻見他背上赫然一支長箭當胸穿過,鮮血流在這遍地的杜鵑花上,也不覺得紅。

    那高大的男子被新娘勉強摟在懷裏,奄奄一息,僅氣若遊絲地吐出兩個字“靈韻……”,便永遠地撒手人寰。

    那新娘愣怔半晌,癡傻的模樣,仿佛未來得及領悟眼前發生的是什麽。忽然,她歎口氣道:“也罷,下輩子咱們正大光明地在一處,我還是新娘,你做我的新郎。”

    “不行,若你把我給忘了,我豈不虧大發。”

    “這樣啊,我在自己身上留個印記,下輩子你定要憑這個認出我。”

    “留臉上吧,管保你一眼就看到。”

    新娘毅然決然地從懷裏掏出匕首,閉上眼往自己臉上招唿,她耳邊聽得刺啦一聲,緊接著一股熱血淌過眉毛、眼睛、臉頰……她也不睜眼,抓匕首的手再次伸向自己的胸口,用力一紮,快且狠。

    隨後,她準確無誤地撲倒在黑衣男子身上,紅衣黑發玉麵,哦不對,滿臉血淋淋的,深情道:“下輩子你敢不認老子,老子廢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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