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承誌自嘲的一笑,說:“程少是不是該笑話我,我爺爺是個老革命,而且可以算是為祖國付出了大半生吧,可他剛走,我就攛掇著賣房子。”


    程煜擺擺手,說:“沒這個意思,隻是的確有些不解,為什麽呢?既然這套宅子是令祖好不容易要迴來的,為何又要在他老人家走後變賣呢?”


    湯承誌歎了口氣說:“唉,說出來也不怕程少您笑話,當年是爺爺堅持,我們才拿出一點五個億投在這宅子上。比不上程少您家裏家大業大,我們迴國的總投資也不過十幾個億軟妹幣,而且您應該明白,這種所謂的總投資,並不是我們真的能拿出十幾個億。這裏邊,隻有最初的那筆資金是完全來自於美國,後續的七八個億,其實都是經營後的重複投資乃至銀行貸款。我們家那個公司,真正的總規模到今天頂多也就十個億左右。這一點五個億……”


    程煜明白了,說白了,要是有這一點五個億的話,湯家的企業完全能再上一個台階,要知道,這可是一點五億的純現金啊,說句難聽的,做實業的企業還好,那些互聯網企業,估值百億的,你讓他掏出一點五億流動資金,九成都掏不出來。


    而鄧伯聽到這裏,卻是皺起了眉頭。


    原本因為湯家那位老爺子,十九歲就跟著國民黨去了台灣,那麽些年摸爬滾打自己也當了軍官,而蔣介石是七五年去世的,在那之前被查出了真實身份,這也就是說他至少為我黨傳遞了二十多年的情報,但因為身份暴露,不得不逃至美國。而國內當時也還亂著,估摸著就是這樣斷了聯係,以至於老人家一輩子心心念念都要迴到中國。


    最終,老人實現了夙願,把這把老骨頭最終留在了鍾山上和秦淮河裏,但他的子孫,卻要變賣他的祖產。這還不算,這家夥號稱十幾個億的投資,既然有七八個億是來自於經營後的重複投資和銀行貸款,這豈不是說所謂的投資有一多半都是中國人自己投的,卻算在了他們頭上。


    鄧伯一時間有些不忿,猛地一拍桌子,道:“這就有點不地道了吧?拿我們自己的錢投資給我們,完後還冒充外資……小夥子,我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爺爺要是知道這些,還不得被你們活活給氣死啊?你們這是糊弄我們國家,糊弄我們政府啊。”


    湯承誌不解,他疑惑的說:“鄧伯伯您這是……”


    程煜知道,這是鄧伯不太了解投資的本質,於是便道:“鄧伯伯,您別忙著生氣,這事兒我給您解釋一下。其實,說是投資,很多都是這麽做的。一間工廠,不可能說今天我把錢給您,明天工廠就起來了,對麽?”


    鄧伯點點頭,程煜繼續說:“然後呢,我先投了資,工廠建起來一部分,我開始進行生產,並且有此產生了利潤。同時呢,時間也到了我承諾投資第二筆款項的時間了。於是乎,我把我這段時間的利潤拿出來,再投進去,您說這算不算外資?”


    鄧伯說:“這當然算。可是銀行貸款……”


    程煜笑著繼續解釋:“貸款的錢是來自於銀行,而銀行的錢又是來自於我們老百姓的存款,這沒錯。但銀行的本質也是個企業,它也需要盈利,而銀行的盈利方式,就是把錢借出去收取利息。那麽,湯先生找國內銀行的貸款,他有沒有給利息?”


    “可給了利息這筆錢還是中國人的吧,不能算是他們外資吧?”鄧伯還是不理解。


    程煜隻得繼續解釋:“那麽這樣,一個美國人,他在美國,用他美國的工廠,向我們國家的銀行貸了款。然後,他把這筆貸款投入到了中國,建了工廠,這算不算外資?”


    呃……


    鄧伯一時語塞。


    程煜說:“咱們不能管這筆錢的源頭是哪,他隻要是合理合法的拿出來的,誰掏出來的,那就是誰的。畢竟,這筆錢要是虧了,那也是要由他來償還的。並不是說湯先生找銀行貸了款,虧損之後他就可以不還錢了,這筆錢的損失就會由我們老百姓來承擔。所以,這筆錢即便是在中國貸的款,憑什麽不能算是他們的外資?而且,我聽湯先生的意思,他們家十年前迴國,雖然是用了外資企業的名頭,但實際上,他們是結束了在美國的一切,全都搬迴來了的。隻不過外資企業在一些政策和某些方麵的確存在便利,他們需要披著這層皮。湯先生,我這麽說對麽?”


    湯承誌重重的點著頭,說:“多虧程少理解啊,就是這麽迴事。我爺爺迴來之後,說他反正行將就木了,國籍不國籍的沒那麽重要,我的國籍,必須改迴來,整個我們湯家,其實隻留了我爸一個美國國籍,為的就是公司的性質依舊可以保持是外資企業。


    而等到我爸退休,要把企業交到我手裏的時候,這個外資企業也就不複存在了,那將是個完完全全的國內民營企業。而且,爺爺雖然說著不在意,但臨死之前,還是把國籍簽了迴來,落在了那套宅子上。


    我也不是不想為爺爺留下那套宅子,但說真話,我和我爸真的沒辦法產生那種爺爺對那套宅子的感情,畢竟我爸爸出生在台灣,我直接都出生在美國。我們理解他,卻沒辦法眼看著這價值一個多億的宅子,就那麽……


    唉,說來也不知道你們會不會信,我們全家,現在住的房子,隻有我妹妹那套是買下來的。三百萬的總價,我和我爸,住的都是租來的房子,我們家裏的錢,全都投在了公司裏。


    這幾年的情況大家也都知道,我們家過的也很艱難。說句難聽話,我們其實可以撒手不管的,把公司賣掉,肯定會有人願意接手,而賣來的那些錢,我們無論是重新投資,還是就拿那個錢養老,都綽綽有餘了吧?但跟著我們家的那些員工怎麽辦?那些工人怎麽辦?新老板未必會留用他們啊……”


    程煜點點頭,說:“鄧伯伯,這也是我想講的,雖然他們家投資的錢,有一部分看上去是來自於銀行貸款,但那也是拿他們家的產業抵押的,本質上那就是他們的投資。而且,他們的投資,為我們國家解決了多少工作崗位?那些都是實實在在的貢獻。更遑論他們家除了他父親,其他人都已經是中國國籍了。”


    鄧伯明白了,他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抱歉啊抱歉,我不懂這些東西,剛才胡講八道的,小湯你不要介意哦。”


    湯承誌當然不會介意,他望向程煜,說:“那麽程少,您是真的看上我們家的院子了麽?”


    程煜點點頭,說:“確切的說,我是看上那塊地了。而且,我原本是打算自用,但既然那塊地是你爺爺跟政府有協議在先的,我也不搞什麽工作室了,工作室的房子我再想辦法。那塊地,我打算給我嶽父家裏,他們老兩口一直羨慕我們程家有個大院子,可國家政策如此,不可能給他們單獨批一塊地,我就想,把你們家這個宅子買下來,送給他們,肯定就是用來自住,但具體是推倒重建還是修葺整理,那就隨他們老兩口願意了。”


    湯承誌大喜,說:“真的麽?程少說的是杜總?”


    程煜點點頭,道:“當然隻能是他,不然我還有幾個嶽父啊?你這話要是讓我夫人聽見,你可沒有好果子吃。”


    湯承誌當然知道程煜這隻是在跟他開玩笑,而程煜既然要買他家的院子,也就意味著他們家很快就會有一個多億的現金進賬了。


    他舉起了杯子,說:“程少,那真是要感謝您了。那套宅子當初我們家購入是一點五億,但是現在,行情肯定是有變化。我也知道這些年國內的房地產走勢都是向下的,所以,具體價格,我迴去跟家父商量過後,再跟程少溝通。”


    程煜點點頭,說:“這個我也懶得操心,到時候我會讓公司的會計跟你們進行對接,然後雙方核算,盡可能按照當下的市場價,整理出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價格。”


    “沒問題,沒問題。”湯承誌簡直大喜過望,雙手高高舉著杯子,說:“程少,我敬您一杯。”


    鄧伯雖然一邊吃著菜,但其實他一邊覺得很傻眼,這有錢人就是這麽談事的麽?一頓飯剛開始吃,好家夥,一個多億的買賣就談完了?


    兩杯酒下肚,湯承誌想起程煜還要找開工作室的地方,便問:“程少,您說要找個開工作室的房子,不知道您的具體要求是什麽?”


    “其實就是想找個鬧中取靜的院子,原本想的就是這附近的胡同裏,這不是聽說市裏十年內基本上不會考慮這附近的老舊社區的拆遷麽?所以就動了這個念頭。但鄧伯伯也跟我說了,這附近的胡同,沒什麽可能找到我需要的麵積,這附近,最大的雜院也就百十來平,我最起碼得要兩個這樣的麵積才能行。當然,再大點就更好。但也沒那麽湊巧剛好兩個相鄰的院子都要出售,所以估計是沒戲了。迴頭我打算到城南再看看吧。”


    湯承誌聞言,稍事沉吟之後,說道:“程少,關於這個工作室的用地,我倒是有個想法。您願不願意聽一聽?”


    “嗯,你說。”程煜點頭道。


    “其實吧,我剛才聽完程少的話,覺得您應該就是需要一個十年內不會有變化的,穩定的,且要超過二百平空間的這樣一個地方。對麽?”


    程煜頷首道:“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那麽程少為什麽不考慮租個倉庫呢?倉庫有內空高的優點,還可以裝修成loft,而且空間開闊,裏邊想怎麽隔就怎麽隔,格局完全可以由自己控製。不瞞程少說,我手裏剛好有個不到三百平的倉庫閑置,獨門獨院,就在這附近。那個倉庫原本是港務局的,現在港務局的情況程少也了解,合約還剩八年,如果程少需要,我隨時可以轉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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