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琮佳遠遠走在紅色的光環下,朝陽勝火,是詩,是畫,也應該是一種熱情,是人生理想的豐碩追求,熱情也好,追求也罷,這一切都不屬於她,光環下的的生命映像著古銅色,雖然年輕,但已經蒼老。

    在這老青河畔,她哭過,笑過,悲傷過,驕傲過……九年來的淚水,也許順著河水,已經注入了大海了,大海應該是個很美的地方吧!她癡癡地望著河裏的流動水,順著流水的方向一直走……

    那夜,她澆了雨水,這兩天她都頭昏腦漲的,渾身焦熱,她已經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她的天地模糊混沌,眼前布滿泥濘荊棘,心中衝塞著憂傷,人與人之間到底是怎麽迴事?她一味地在想,骨肉親情都變得如此蒼白無力,什麽還是值得信任的!

    她隻能一直走,一直走,她不知道盡頭在何處,這河流的盡頭應該是夢的故裏……

    在笑語喧騰的時候,顯得親熱;在一方可以施舍善意以博得慷慨之名的時候,顯得仁慈,這就是所謂的人情嗎!就是她苦苦尋找的“情”嗎?舍此之外,沒有誰會分擔你心靈上的寂寞!她甚至把姑姑的疼愛,宇璿的友好都看成了一種施舍,她失望了,這樣的世界還有什麽是值得眷戀的!

    她的雙腳不覺得就向河水移動,水灌到她的鞋子裏,涼涼的,她感覺愜意極了,水沒過她的膝蓋,她開始飄飄然了,水沒過她的腰,她看到媽媽在向她招手唿喚,魏翔對著她笑,一切美好的景象都在她的腦海裏飄忽著,她不想死,隻想逃避所發生的一切,隻想冰冰地河水浸泡身體的那些許涼爽的感覺,她慢慢地向河的中央走著……

    梅琮佳還沒找著,梅奶奶又病倒了,梅紀晴不得不把母親送進醫院,日夜看護,一連三天她整個人都變清瘦了。梅紀晴算是女人中的強者,最起碼她比許茗芝獨立,她能隨時隨地提醒自己頭腦清醒,先做什麽再做什麽,可是最近她確實有些手忙腳亂了,一方麵跑著弟弟官司上的事兒,一邊還得找侄女,老母親也不能讓人省心。她心焦了,也累壞了。

    有時候她自己也很欣慰——作為女人,她算是幸福的,她有一個疼她,愛她的好丈夫,作為母親,她是驕傲的,她有一個可愛的,有出息的好兒子,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她是成功的,她在這個小城的影響力無可厚非。而偏偏作為家裏的長女,她越來越感到自己的力不從心,在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父親的去世給母親帶來沉重的打擊,親身經曆了她溫柔善良的母親在艱難的生活麵前怎麽變得尖酸刻薄起來,她愛這個勢單力薄的家,除了自己賭氣似的拚搏上進之外,她認為自己必須好好地幫母親建設這個家,要讓所有人都明白一個道理,他們孤兒寡母的雖然窮,但是比別人活得充實!可是弟弟不爭氣,弟媳婦兒離家出走,小侄女強烈的孤獨感,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今天弟弟的入獄,讓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茫然無助。她從來不相信泉下有知的說法,可是今天,她卻那麽強烈地渴望地底下的父親能感受到她的這種無助,就算幫不讓她什麽,也希望她最親愛的父親能給她打打氣。

    她看著病床上昏昏睡著的母親,為母親掖了下被角,背過臉去拭去眼角的淚,她聽到母親喊她的名字,趕緊轉過身來,給了母親一個很難看的笑靨。

    母親有氣無力地說,小丫頭找到了嗎?

    她迴答,還在找呢!敬堯,童老師他們都去找了!

    母親焦急地從床上坐起來,說,不行,咱們得去找她,剛剛你爸托夢給我,一個勁兒地數落我,說我是敗家娘們,說我把好好的一個家禍害成這個樣子……母親哭泣著,邊說邊要下床。

    梅紀晴急忙攔住母親:媽啊,我求求您,冷靜一會兒,您要是真體諒女兒的難處,就別添亂了!天塌下來有我和敬堯去跑,隻要你別再出什麽事,就算是幫了我們的忙了!

    梅奶奶在那裏愣了半天,她似乎聽出了女兒的言外之意——她真的不重用了,她什麽忙也幫不上,隻會添亂!她靜默地躺迴床,什麽話也懶得說了。過了許久,她才哭著說,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打她,……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這老命也就到頭了!我倒是不怕死,沒了你爸我還能活到這個歲數早就不虧了,怕就怕到了底下沒法兒向你爸交代啊!要是你爸在下麵問我,‘老梅家還旺香啊?’我咋給他迴話?

    梅紀晴終於抑製不住撲在母親的床前哭了,她哽咽著,媽,我求您千萬別胡思亂想,您要是有個閃失,還讓我活嗎?

    梅奶奶恍惚地撫摩著女兒的頭,輕聲說,紀晴啊,是媽不好!媽對不起你死去的爸,對不起老梅家的列祖列宗,可媽知道媽還得好好地活下去,我得把我的錯找迴來,等小丫頭迴來,我給孩子認錯。媽現在總算想明白了,不糊塗了,紀偉指不定哪天才能迴來了,等他迴來人都老了,再想娶個媳婦就難嘍!咱們老梅家到這,就佳佳一棵獨苗了,她要是沒了,我……我就是徹底地把這個家給毀了,我有什麽臉麵去見你爸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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