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冷眸陡然一緊,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忽的蹦出腦海,難不成他勤王還想在江州自立為王不成?!皇上一心禦昊天身上,並無察覺到,朝堂之上一直默不作聲,深垂著頭的司修友。


    龍椅上的皇上沉默了半晌,也想不出到底該怎麽辦?一方麵,禦昊天若真如太子他們所言在江州獨斷專橫,那便可以瞧得出他在京城所表現出來的淡泊冷靜是假,野心深藏是真,為此,他確實有些擔憂,然而眼下江州水澇災害眼中,若禦昊天賑災有功,他再這般懷疑他,豈不是被天下所有百姓詬病?


    皇上正苦惱著不知如何決定時,太子又繼續道,“父皇不必思慮太多,父親問詢兒子乃是天經地義,更何況江州水災,皇上還有我們這些做臣子的雖然沒有親身到江州,但時時刻刻心係這江州城中的災民們,不如……兒臣建議父皇派一名禦史前去,一是代表父皇與眾位大臣給江州百姓表達關心之意,二是可以讓禦史在當地細看一番,看親王是不是真的在江州獨斷專橫!”


    “好!好!”皇上一聽太子的建議,頓時又心花怒放起來,連道兩聲好,“太子有心了,那就這麽辦吧,晚點朕會派人擬出聖旨,選出一個禦史來盡快趕往江州!”


    朝堂之上,太子說話,其他臣子無人敢有異言,司修友站在堂下,在聽到皇上要派禦史去江州差禦昊天時,驟然略過一絲驚訝。


    皇上對於禦昊天果真不如對太子上心。


    寨營中,禦昊天將那些江州大戶帶來的糧食統一安排了儲存的地方,林老爺守在一旁,戰戰兢兢。不敢再有半點無禮或傲慢。


    正當一眾人忙著搬運糧食時候,莫思淳一個人迴來了,司寇下意識望了一眼涼兒的身旁,一片空落落的,那丫頭隻怕又是追出去了。


    災民們搬運糧食時不懂得注意些,弄得寨營裏一時間塵土飛揚,涼兒立時拿了一把遮陽傘擋在了司寇麵前,司寇隻是淡然看了她一眼,主動向後退了幾步。


    莫思淳迴來後,便徑直迴到了他自己的房間,司寇默默注視著他的身後,卻始終未瞧見芸心的身影,難不成是她猜錯了麽?


    良久,寨營裏災民們已經快要將那些糧食搬運完了,也不見芸心的影子,司寇心下有些擔憂,便問起了身邊的涼兒來,涼兒聽罷,烏溜溜的大眼睛轉動了幾下,突然驚道,“我好像看到今天那些大戶們在前廳聽候王爺召見時,芸心就悄悄離開了。也沒跟我說去哪裏了,我也沒問,以為她一會兒就會迴來呢!”涼兒自顧自的說著,卻沒注意到司寇已經微變的臉色。


    她不反對芸心有心上人,然而她的第六感告訴她芸心喜歡上他的這個人與她並無緣分,倘若芸心一心執拗,隻鍾情於她,那麽日後受傷也一定是她!司寇這種不安的感覺在她一次一次看見芸心對莫思淳表現出來的情意的時候越發的強烈。


    下午時候,司寇終見得芸心的身影。不過半天未見,司寇卻覺得芸心的身形瘦了一圈,雙眼微紅,神情憔悴!司寇緊緊皺起了眉心,臉色不悅,“大半天不見你人影,躲到哪裏去了?我與芸心找遍了整個寨營都未找到!”


    芸心聽罷,喉嚨中頓時一陣酸澀,一瞬間湧上眼眶的淚仿佛立時就要奪眶而出!芸心卻在淚掉下來的前一瞬,忙的背過身子去,佯裝無事的語氣對司寇道,“王妃若沒其它吩咐,芸心衣裳髒了,便先迴房換套衣裳去了!”芸心說罷,不等司寇應聲,便兀自快步向她房間的方向跑去。


    站在原地的司寇微微一愣,淡漠如霜的眼底掠過一絲心疼,但心,卻是漸漸冷了幾分。


    整整一日下來,災民們終於將江州大戶所捐贈的所有糧食和米麵安置好了,更有些大戶主動提出自己府上還缺一些人手,便從寨營裏的災民中挑選了一些。


    寨營裏的災民雖然是少了,但大夥兒卻都高興異常,一群人在這裏坐吃山空總不是辦法,更多是要尋求合適自己的一條出路,做長遠的打算。


    禦昊天看災民們有了自己的想法,嘴上雖然並未多言,心中卻也是歡喜的緊。司寇見他許久沒有這般高興了,便特意煮了一壺茗茶來,晚膳更是親手為禦昊天下廚。


    眼見滿桌子的菜都是司寇做的,禦昊天驚得瞪大了眸子,連加讚賞道,“愛妃如此有才,直叫本王汗顏啊!”司寇嫣然一笑,素手為禦昊天斟了一杯茗茶,“司寇以茶代酒,恭喜王爺否極泰來,令江州受災的百姓重新打開了新局麵!”


    月兒彎彎,似是笑彎了眼。


    燭光幽幽,仿若暖陽拂身。


    禦昊天端起桌上瑩潤如白玉的瓷杯,端詳良久,記憶深處仿佛有隱約縹緲的畫麵浮現而出。他想起來了,那時候的他身處困境,司寇曾說過,待他解決了江州災民之事,便再與他好好暢飲一番。禦昊天漸漸將視線從瓷杯上移開,深深落在司寇的麵容上,燭光的映照下,再去看她,竟有另一種動人心魄的美。燈火的幽幽光影交疊在她的臉龐上,以微黃的燭火做背影,眉目皆可入畫。


    司寇靜靜迴望著他,一雙美眸仿若一汪清幽靜雅的水波,禦昊天的心忽的揪在了一起,此時此刻,他竟有些看不透她……


    涼兒房間裏。


    芸心自打迴來,便將自己關在房間。


    涼兒見芸心神情異常,問她又不言語,便隻得備了些她喜愛吃的糕點,坐在她身邊陪著她。


    一片蒼茫無際的黑色慢慢將寨營籠罩,寨營裏的人都已睡下,有一陣過堂風透過門窗吹了進來,涼兒有些不安的皺起了眉頭,這天怕又該變了罷!


    於是涼兒起身來到房間門前,下意識掃了一眼寨營裏,正瞧見有一個房間裏搖曳著燭光,燭光微弱,但在這寂寥黑夜裏,顯得尤為顯眼。


    涼兒愣怔片刻後,又默默關上了門窗。


    “芸心……”涼兒迴到床榻邊,看著人仍然沉默不語的芸心,輕聲喚道。芸心性子素來恬淡,喜怒並不現於臉上,然而今日卻一反常態,眸子裏滿是哀傷神色,涼兒的心不由也揪成了一團。


    芸心於她,是一同侍候司寇的身邊人,而她們在平日裏也由於年紀相仿,又能聊得來,涼兒早已經把芸心當做是自己的親人了。如今見她這般,心中自是心疼。


    芸心別過臉去,低垂下的眼眸隱含著晶瑩的淚珠,然而她要強的心不允許眼淚滑落,皓齒緊咬著唇瓣,淺粉色的唇瓣漸漸泛起了青白。


    “芸心……你不要這樣,有什麽事不要憋在心裏好不好?”涼兒又忍不住急聲問道。


    “我……”芸心發聲,卻覺嗓子裏澀意四起,隻見她緩緩抬起頭來,雙眸在漆黑一片的夜裏異常的亮,“涼兒,我沒事……本就無緣,我又何必強求……”


    涼兒認真的看著神情悲傷依舊的芸心,仿佛通過芸心的眼睛便能看穿她是因何所傷,默了許久,才緩緩道,“芸心,有些人有些事你一定要掌握好分寸,世間本滄桑又何來永永久久。”


    京城。


    司府內。


    司修友正在房間裏練習書法,門外忽的想起家中仆人的聲音。


    “老爺,剛剛得知消息,皇上要派禦史去江州查看勤王的案子!”仆人口無遮攔,並無想到司修友在練習書法時,是最討厭人打擾的。再加之聽聞此言,司修友的臉色變了又變,筆尖驟然一頓,便有一點墨落在潔白柔軟的宣紙上,濃的渲染不開。屏退仆人後,司修友放下手中筆杆,方才練筆的心情全然被仆人的一句話打斷了。


    皇上果然派禦史去了江州調查禦昊天,如此一來,司修友便有些為難了,向來精明如他,太子與勤王這邊一天不決出勝負,他一天都不會完全的傾向於誰。


    而如今遠在江州的禦昊天叫人捉住了把柄,司修友正左右權衡,看如何才能安然取其中,隻是在這件事情上他又有些犯愁,一麵是皇上和太子,太子又是名義上要繼承大統的人,他有意接近太子,以便以後太子登上皇位自己在朝中仍有一席之地。


    而另一方麵,勤王禦昊天是最有力與太子競爭皇位的人選,雖然皇上是偏向太子這邊的,但保不準以後會發生什麽變故,況且勤王禦昊天為人沉著冷靜,不像太子那般浮躁,更由於,他的女兒司寇是勤王妃,假設以後萬一有變故,而此時他又幫助過禦昊天的話,勤王禦昊天興許也會看在他這個老丈人的麵上網開一麵,思來想去,司修友覺得這件事他不能袖手旁觀。


    然而,要如何做才能既幫助了禦昊天又能躲過太子與皇上眾多的耳目呢?


    寨營裏。


    明媚的秋陽透過細密的潔白雲層以優雅無比的姿態灑遍江州城的每一個角落。


    司寇一個人獨坐在房間門前的石凳上,禦昊天正忙著安頓寨營裏的災民以及未在寨營裏的更多的江州災民,他心係南漠國百姓,心係南漠國每一個人的生死存亡,這樣的人若是做了南漠國的皇帝,興許南漠國會大不一樣,不再奸人當道,不再有餓殍滿地,百姓們都安居樂業,這是她一直以來的企盼和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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