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影綽綽,窗內良人正好夢。


    一夜酣睡,禦昊天與司寇已經許久沒有這般深深入眠了,司寇失眠的狀況一直不見有好轉,她也曾為此苦惱過,莫不是她這個年紀就已經再睡不好了麽?然而如今煩心事得到了解決,她一直懸著的一顆心終得放下,失眠的狀況也隨之不複存焉。


    昨晚他們迴來之時,夜色已深,司寇仍然記得,彼時的月亮像一輪銀盤高高掛在天際,寨營裏樹影婆娑,她看到寨營裏的災民自發的站成一排排迎接他們迴寨營,他們眼中那強烈的渴望的眼神,以及其中期盼的神色,都深深印在她的腦海裏,那一刻,她覺得不論他們做了什麽,也都是值得。


    禦昊天表現的很平靜,他甚至有些生氣,斥責那些災民深夜裏為何不眠!但當他與司寇兩人迴到房間時,他獨自一人怔怔的呆坐良久,聰慧如她,明白他平靜表麵下的波濤洶湧。


    次日。


    天色不知何時已經大亮,禦昊天與司寇仍在沉睡,寨營裏的所有人卻異常有默契的盡量不發出大的聲響,以免吵到仍在熟睡中的禦昊天與司寇。


    昨晚迴來時候,禦昊天雖然沒有將事情的詳細經過告訴災民們,但災民們通過禦昊天身邊的侍衛得知了昨晚的情況。


    當得知事情的一切經過時,寨營裏的災民們不禁一片默然,他們忽的想起禦昊天初來江州時,他們曾哄搶糧食,然而也就在這裏,禦昊天朗聲向他們宣布,將營地就地駐紮,於是,江州水澇災害以來,他們終於有一個相對安穩的住所。


    不多時,寨營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車馬聲。


    災民們立時駐足向外投去疑惑的目光,門外看守的侍衛見有人來,便上前去查看!隻見一輛輛馬車整齊的排列在寨營外的街道上,聲勢好不壯大!細細看來,馬車上拉的竟都是大米和麵粉,而坐在馬車上的人他們也並不陌生,為首的是赫赫有名的江州首富林老爺,而他身後逐一排開的均是江州大戶們。


    林老爺見有人出來查探,便躍下馬車,來到侍衛身前,拱一拱手,沉聲道,“我等均已拉了糧麵過來,麻煩兄弟向王爺通報一聲!”


    侍衛又細細端量了他以及江州那些江州大戶們,思索片刻,才道,“王爺與王妃此時還未醒,就請各位暫且到前廳一坐!”


    王爺跟王妃還未醒?侍衛此言一出,便有江州大戶們心中開始嘀咕起來,他們中有一部分人之所以願意開倉賑糧,隻是迫於禦昊天的威勢,而今日一早他們就應林老爺的號召,天還未亮就開始籌集糧食,疾馳忙慌的給他勤王送來,他卻還在床榻上睡覺,難免叫人心有不平!


    林老爺礙於麵上也沒說什麽,就在侍衛的指引下來到了寨營招待客人的地方。其他的江州大戶見林老爺都不介意,便也紛紛跟在了後麵。


    寨營裏的動靜雖不是很大,但禦昊天與司寇卻也已經醒了,禦昊天躺在床上迴了迴神,想起昨兒夜裏說好的今一早那些江州大戶就將賑災糧食送過來,精神立時抖擻起來,司寇替禦昊天穿戴好衣物。


    二人來到外屋之時,芸心與涼兒已經在外屋等候。


    這時,有門口的侍衛進來稟報。


    禦昊天一麵漱口一麵揚了揚手,示意他們有事正常稟告。


    “王爺,方才林老爺和那些江州大戶們已經拉著載滿糧麵的車在寨營外頭等候了!”


    禦昊天吐掉口中溫水,瞥了侍衛一眼,似是隨口問道,“他們現在人呢?”


    “額……”侍衛一愣,但隨即又反應過來,忙道,“已經安排在寨營裏招待客人的前廳裏了!”


    禦昊天皺眉不語,正在梳妝的司寇便開口屏退了那侍衛。


    耳邊隨即想起涼兒柔柔的聲音,“已經好了,王妃您看怎麽樣?”司寇抬眸,隻見鏡中有一個描眉細化的年輕女子,兩彎似蹙非蹙柳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眸光流轉之間,顧盼生輝無限。


    司寇笑一笑,“涼兒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待司寇著好妝,便隨著禦昊天一起來到前廳,遠遠便見前廳內烏壓壓一片黑,司寇一雙美目四下流轉,卻未見得莫思淳的影子,司寇心念,此人生性冷淡,怕是不喜這般社交的場合!


    眼尖的林老爺首先發現了禦昊天與司寇的身影,忙顫巍巍站起身子來行禮,想想昨日還猶如夢中,禦昊天親自召見他,他當時卻態度傲慢,此時再一迴想不覺叫人背脊發涼。


    禦昊天臉上並無喜悅之情,一張俊美如斯的臉冷峻至極,不知為何,在禦昊天越過他麵前之際,林老爺隻覺就連空氣也變得有些微涼起來。


    前廳裏一片靜默,禦昊天坐在主位上,司寇坐在旁邊,江州大戶們不敢妄言,便都隻垂著頭,等待禦昊天的下文。


    “諸位能舍身取義,為江州的受難百姓所想,本王深感欣慰,本王應承下你們的事,便也會說到做到!”


    禦昊天說著眸光驟然一緊,前廳內,似乎少了些什麽。


    不知何時,天氣已經慢慢轉涼,即便是日頭很高的時候,也沒有了使人心煩意亂的燥熱感覺。秋日裏的清爽,讓人渾身充滿了精神,一如春日裏盎然的生機。


    已經有泛黃的葉子簌簌墜落於地,莫思淳走在落葉凋零的小道上,沒由來心中生得一陣淒涼,許是秋日裏的風景本就讓人容易生悲。


    秋風微瑟,吹得他的墨發有一絲的淩亂,他已經習慣也喜歡一個人靜靜的呆在一個地方。


    有一朵殘花緩緩凋零,輕飄飄落在他的肩上,他抬手將那多殘花小心翼翼放置在手心上,雖說花開花落終有時,然而每每花落之時,不免叫人心中一片悵然。


    花有再紅日,人無少年時。


    他總這樣,莫名其妙的陷入一片無窮盡哀傷的深海中,他甚至不知自己惆悵的是什麽,是漂泊無度的生活?還是心無歸屬的心……


    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一叢樹影後,一抹纖影靜直而立,一雙眸子緊緊追隨著那抹單薄的背影。看到他一人卻仍怡然自得的時候,她忽的覺得,這樣的他根本不需要打擾,而她,似乎已在不知不覺中越了線。


    思量許久,她轉身,迴眸,又轉身……努力平靜的心湖生生圈出許多不舍,隻是,最終,她選擇了遠離。


    萬裏晴空,碧色無雲。


    京城,朝堂之上。


    天子的威嚴向來不容許被挑釁,但偏偏朝堂之上竟有人出言不遜,惹得皇上怒變了臉色。原是近日京城內有坊間流言,說皇上身為南漠國的天子卻對江州發了水災的百姓們不聞不問,故意派勤王去賑災,給的賑災糧食卻少之又少,後又傳聞那勤王禦昊天勵精圖治將江州因水災而毀掉屋舍全都建的比原先的還要好,江州百姓以禦昊天為天,禦昊天在江州盡得民心。


    皇上聽了臣子的陳述,頓時怒火中燒,他是九五之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皇上還好好的在,便就容不得任何人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哪怕是他的親生兒子。


    皇上坐在龍椅上怒不可遏,太子站在堂下,眼神卻是含著淺淡笑意,隻是深垂下的眸子係數將那笑意斂去。朝堂上一片許久的沉默後,太子這才從群臣中站了出來,恭敬的行了個禮,聲音洪亮道,“勤王雖是父皇的兒子,卻在江州危難時刻散步這些個謠言,而且……”說到這裏,太子故意頓了下。


    龍椅之上的皇上頓時兩條眉毛皺在一起,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聽到太子停下,便當即嗬斥道,“太子盡管直言便是!”


    “額……有些話,兒臣還是不想說,畢竟勤王是兒臣的同胞兄弟,若兒臣太過直言,因而傷害了勤王,那便有些不好了!”太子的語氣聽起來貌似誠懇,皇上聽後,忍不住練練誇讚太子懂事,然而心中一念到勤王禦昊天,一雙眼睛又不由得冷卻了幾分,“多虧太子還當他是兄弟,可是他卻不像你這個太子哥哥學好,反而去學什麽獨斷專橫!想來也是朕作的決定不對,就不該讓他去江州哇!”


    皇上一麵說,一麵不住的搖頭,滿臉盡是悔意,然而驀地一愣,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冷眼凝視著太子,“房才你想說什麽?盡管說!”


    即便是勤王,他心中也不是沒有一點戒備,倘若他真的做了什麽出格的事,他第一個就不會輕饒。


    太子聽罷,薄唇揚起一個極淺極淺的弧度,消瞬即逝,他站在原地,沉一沉思緒道,“據兒臣所知,勤王在江州不但將江州知府送進了大牢,更是下令殺害了一個知縣,致使一方知縣慘死於自己府中!江州的百姓處境堪危,勤王卻遲遲未將江州實情如實匯報給父皇,難料有故意隱瞞之嫌,兒臣想,大概也因為如此,勤王這才落人口舌。”


    太子話音一落,便聽得靜寂的朝堂之上傳來皇上的一聲冷哼,“若真如此,勤王也太過分了點!難道朕身為南漠國的一國之君,卻連一個小小的江州都不了解實情麽?”


    霎時間,皇上的眸子似有火焰噴出,點點落在人的身上,竟仿佛被赤陽灼燒了般的疼痛。皇上平生最討厭的便是有人欺騙他,而禦昊天刻意隱瞞災情不報,枉他先前還因擔心禦昊天又派去了一隊人馬載滿糧食去助他賑災糧用,而他這麽久過去了,卻連江州的情況都不稟報,到底是何用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庶門閨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淡月星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淡月星星並收藏庶門閨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