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閆氏本來還在心裏納悶,潘辰應該不至於用這種小事兒來殺雞儆猴,聽她這麽說了,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迴答她,看了一眼潘筱,包括潘筱在內,也是沒料到潘辰的思路會急轉直下,之前給人的感覺就是她做了很足的功課,希望用這件事情將後宮攪個天翻地覆,可最終卻是這麽個結果,也是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要說後宮沒問題,那是睜眼說瞎話,要說後宮有問題,那就是讓潘筱推翻先前她說的那番話,無論怎麽說,似乎都中了潘辰的下懷。

    “咳咳,你說的有點道理,可這……這麽大的事情,憑什麽要聽你的呀?你寫的東西就是萬無一失的嗎?今後依舊出了問題,你能負責嗎?”

    閆氏雖然討厭潘辰,但在也不會去否認確實存在的問題,更何況,潘辰還用她自己的方法來證明了,從前的宮規的確有問題,但要閆氏就這樣服了潘辰,她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潘辰似乎料到她這樣說,笑著迴道:

    “太後,說到最後,您還是得看一看臣妾送來的東西,裏麵的條例雖然是臣妾起草,但是也是經過皇上與禮部,吏部商談過才決定的,並不是我一人所為,誰都無法保證這條例是萬無一失的,皇上也沒法保證,別說是這後宮的條例,就是朝廷的法度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問題呀,我們能做的也就是盡最大努力去完善條例,一開始大家可能不適應,所以會感覺有諸多不便,但是比起一切都控製在人情上,還不如將之控製在法度上,所有事情依照條例來辦,誰是誰非,一目了然,既增加了效率,也減少了糾紛,一舉數得,不是挺好嘛。”

    聽著是挺好的,可閆氏就是不想承認潘辰是對的,若是今天換個人來和她說這事兒,興許閆氏會欣然聆聽,然後讚賞接受,可潘辰……一個她看走眼的棋子,又是庶出的身份,若是太給她臉了,那她這個太後就太沒用了。

    “哼,說的再好聽,不過就是不想擔責任罷了,虧你還信誓旦旦的說你的那套東西好,可哀家竟不知道,它要真的好的話,你這個起草之人,怎的還不敢承諾呢。”

    閆氏這番話聽起來就有些胡攪蠻纏的意思了,跪在地上的這些總管們先前給潘辰嚇了一嚇,現在也不敢動,隻靜靜的在那兒看著德妃與太後過招,就在情勢一觸即發的時候,外頭傳來一聲尖聲吟唱:“皇上駕到——”

    隨著這道聲音的響起,一時間康壽宮內就猛地掀起了一陣浪潮,剛才還在凝神精氣看撕逼的娘娘們就像是

    突然給打了雞血似的,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手忙腳亂的手忙腳亂,但全都一股腦兒的跑到了門邊去迎接。

    這樣的盛況與激情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過了,因為祁墨州這人要麽不來後宮,來了後宮也是直接去潘辰那兒,這些妃子平日裏也就隻能往太和殿走走,看一眼祁墨州,請個安就走,現在祁墨州忽然來了後宮,要她們不激動是不可能的。

    “參見皇上。”

    嬌滴滴的聲音還算整齊,讓潘辰見識了一場集體發嗲的局麵。

    祁墨州一身玄色暗金龍紋的對襟直綴,中間那一溜的翡翠扣子十分搶眼,透著雍容華貴,一張俊臉始終冷著,對門邊的小老婆們並未太多注視,而是直接負手走入了康壽宮內,對太後致禮,然後轉身,對保持行禮的妃嬪們抬了抬手:“都起來吧。”

    潘辰站在中間,後宮裏身份高低決定了站位的順序,宮裏其他人對潘辰不服歸不服,可是這個順序還是要遵守的,她身旁站的是潘筱和寧淑妃,身後則是沈淑媛和閆昭儀。

    祁墨州一手撐在扶手上,十指交叉,好整以暇的將眾妃嬪看了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潘辰身上,看了她一會兒,才轉頭對一旁的閆氏開口道:“德妃先前所言,朕在外麵聽了少許,覺得德妃說的挺有道理,她提出來改製的問題,並不是她一人能決策的事情,朕與吏部和禮部商議好些天,最終的規矩是朕定的,太後若是一定要有人保證和負責,那朕保證又何妨,後宮裏暫時就按照那份規定執行,由德妃監管,太後若是有其他意見,也可以對朕提出來,包括在場所有人在內,若是有更為合理的想法,都可以說與朕聽,朕一視同仁。太後,如此可好?”

    祁墨州一開口就是霸氣側漏的一番宣言,把太後當場就給鎮住了,麵上有些不悅,對祁墨州道:“唉,皇上之言,哀家哪裏能說一個‘不’字,隻是哀家既然為太後,有些話,就勢必要與皇上說明,皇上可以寵德妃,可以讓她從一個昭儀飛升而上,可以專寵於她一人,哀家無話可說,但是,有很多事情你卻不能讓德妃去做,後宮不幹政,這是宮裏的規矩,皇上若是不理會這規矩,將來鬧出什麽不合時宜的事情,那哀家將來有何顏麵去見先帝。德妃如今時常出入太和殿,甚至出入朝政內殿,讓一個女人幹政,皇上可有把祖宗的基業放在眼中?豈非兒戲不成?”

    閆氏慷慨激昂說話的時候,祁墨州的一雙眼睛就一直盯著潘辰,想看看太後說了這些話之後,她會有什麽特別反應,可是讓祁墨州失望的

    是,潘辰神色如常,仿佛聽到的人和事都與她無關一般,鼻眼觀心,老僧入定,別提多鎮定了。

    太後語畢,祁墨州便坐直了身子,沉吟了片刻,閆氏以為她的這番話多多少少肯定是觸動一些祁墨州的,而潘辰雖然沒什麽多餘表情,但是心裏也在預想,祁墨州會如何迴答閆氏的問題。

    是讚同,是反嗆,還是漠視?

    心中做出了很多猜測,所有人也都凝神靜氣的等待著祁墨州的迴答,隻見祁墨州點了點頭,似乎對閆氏的話很有感觸,閆氏正鬆一口氣的時候,祁墨州忽然來了這麽一句:“先帝那兒到時候朕自己去麵對,太後若是走了,朕寫封手諭讓太後帶著上路,與先帝說明,一切皆是朕的不是,讓他不要怪罪太後,這樣可好?”

    閆氏:……

    潘辰差點笑噴出來,強行掐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細肉,才勉強保住了淡定的表情,但她身旁的寧淑妃就不淡定了,嘴角不住抽搐,模樣相當奇怪,就連一向不苟言笑的潘筱都忍不住繃緊了下顎,可見祁墨州那句話的殺傷力有多強。

    偏偏他本人卻毫無自覺,仿佛自己說的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完全忽略了閆氏此刻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豐富表情,就在閆氏崩潰的邊緣,祁墨州又給追加來了一句:“朕的這個法子,太後覺得怎麽樣?”

    說完,仿佛挑釁般轉頭盯著閆氏。

    潘辰上迴隻是聽李全說起康壽宮門前的鬧劇,當時潘辰就在想,祁墨州對太後的厭惡,並不是源於表麵,而像是融入骨中的,閆氏縱然不得祁正陽的寵愛,可她到底是正妻,祁正陽打入了建康稱帝,閆氏跟著入宮做了皇後,祁正陽死去,祁墨州登基,閆氏依舊是太後,祁墨州就算對閆氏有仇,那也該稍微顧及一些皇家的顏麵,畢竟祁墨州是那樣多疑腹黑的一個人,做事相當謹慎,可是在給閆氏沒臉這方麵,祁墨州卻從來沒有克製過,這得是多麽深沉的很啊。

    閆氏緊繃著下顎,對祁墨州冷冷的說道:

    “皇上是有意給哀家難堪嗎?”

    閆氏的不悅是寫在臉上的,祁墨州若是稍微有點緩和之心,此時給太後行個禮,說兩句漂亮話,這件事也就揭過去了,可偏偏祁墨州什麽話也沒說,直接從位置上站起來,好整以暇,整理了一番自己根本不亂的衣袖,然後轉身對閆氏迴了一句:“天兒不早了,朕就不叨擾太後休息了,德妃所提之事,乃是朕諭,各司各部瑾當配合才是,都散了吧,太後年紀大了,該要休息了

    。”

    說完這話之後,便不等閆氏有所反應,祁墨州便走下了腳踏,來到一眾行禮的妃嬪麵前,目光在潘筱的臉上看了兩眼,潘筱察覺之後,站直了身子,極其難得的對祁墨州遞去了溫柔婉約的一眼,就在潘辰以為潘筱終於要突破自我當眾撩漢的時候,祁墨州卻沒等她開口,就移步來到了潘辰麵前,低聲說了一句:“你那什麽薄荷糖還有嗎?甘相特別喜歡。”

    緊張的氣氛中,祁墨州來了這麽一句畫風不對的話,潘辰也給稍稍的愣住了,盯著祁墨州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祁墨州等不到她迴答,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她才猛地迴過神來,捂著額頭,連連點頭:“哦哦哦,有有有。”

    祁墨州對潘辰比了比下巴,然後就負手離開了康壽宮,潘辰揉著額頭,轉身給似乎有些氣血不暢的閆氏行了個禮,然後就匆匆的跟著祁墨州的腳步走出了康壽宮。潘辰小心翼翼的跟在明顯散發著不爽氣氛的祁墨州身後,不時抬頭看他,隻見祁墨州下顎緊繃,眉頭緊鎖,似乎沉浸在迴憶之中,眼神有些空洞,這情況……潘辰左右看了看,也知道禦花園絕對不是祁墨州發病的好地方,趕忙伸手推了他一下,祁墨州才猛地迴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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