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內總管李順眼看著皇帝的筷子夾了一片被蜜水浸漬的蘿卜,沒有任何心裏掙紮就送入了口中,然後自然而然的做出評論:“挺爽口的,裏麵加了什麽?”

    潘辰想了想後,迴道:“加了蜂蜜和幹棗,去年冬天裏做的,兩壇子吃的就剩最後一點兒了。”

    李順眉心突突,這位主子說話也太直了些,居然直接就說這蘿卜是她吃剩下的,原以為皇帝會有什麽反應,可是李順發現皇帝居然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設定,點了點頭之後,對潘辰指了指藤籃裏的饃饃,潘辰趕忙放下手裏的東西,給皇帝準備第二個。

    一頓飯吃的李順心驚膽戰,幸好有驚無險,偷偷擦了一把冷汗。

    祁墨州吃完了飯,本來還打算迴太和殿批閱奏折的,可不知是這頓飯吃的太順心還是怎麽的,祁墨州不想走了,讓李順去太和殿把晚上要處理的幾張折子去搬過來,他則直接走入了柔福殿內。

    潘辰看見李順急急忙忙的走了,還另外帶了兩個小太監,看神色應該是替皇帝去拿東西的,估摸著皇帝覺得她剛才伺候的還算不錯,今天晚上不打算走了,潘辰下意識的摸了摸屁股和老腰,心有餘悸。安慰自己這才侍寢第二天,每個妃嬪都有這麽一個過程的,先寵後衰,運氣好的在宮裏不溫不火,運氣不好直接就去冷宮了,至於能讓皇帝堅持寵多久,這個就不是潘辰能左右的了。

    想通了這一點,潘辰就沒什麽好糾結的了,跟著皇帝進了屋,可皇帝在門口站著停了停,左右看了看,像是覺得屋裏擺設和昨天有些不同,潘辰立馬反應過來,上前對祁墨州笑道:“妾身還未多謝皇上的賞賜,東西我都用上了,可好看了。”

    今天內廷司送來的賞賜,雖說是群發的安慰獎,可收了東西總要謝謝老板才行,潘辰覺得自己做的很對,祁墨州也覺得潘辰做得對,目光在那些禦賜物品上又看了兩眼,點了點頭:“你喜歡就好。”

    李順還沒迴來,祁墨州倒是不急著幹活兒,站到長案前看了一會兒潘辰插的桃花,潘辰讓月落她們上茶,上的是薄荷橘皮茶,倒下一杯,滿室清香,祁墨州喝了一口,香氣四溢,口感卻很清淡,目光落在潘辰從裏屋拿出來的四樣果子上,兩個裝著瓜子的東西看著很不尋常,潘辰見祁墨州的目光一直盯著瓜子,以為他要吃,拿過器皿送到他麵前,祁墨州卻是搖搖頭,指了指潘辰手裏的器皿,說道:“這怎麽拿來裝瓜子了?”

    潘辰看了看手裏的東西,這才明白皇帝看的不是瓜子,而是

    裝瓜子的器具,迴道:“因為……其他東西裝不下,太小了。”

    祁墨州一邊喝茶一邊看著潘辰:“……”

    就在潘辰被看的渾身不自在的時候,李順去而複返,將太和殿裏皇帝沒處理完的折子搬了過來,祁墨州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潘辰的主殿中有一處小書房,隔著珠簾緞子,亮著一盞小燈,指了指方向,李順就帶著身後太監往潘辰布置的小書房裏去了,小書房裏有幾個連成排的書架子,還有一方軟榻,軟榻上有長方矮腳茶幾,還有一桌一凳,黃花鑲滑石麵兒的梨小圓桌,祁墨州自發征用潘辰的地方,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潘辰雖然覺得有點不爽,可借她個膽子她也不敢吱聲兒啊,地方和東西是老板的,就連她這個人,在法律上都是屬於這位老板的私產,別說用你的地方了,就是用她,她也得笑臉相迎呀,更何況老板隻是用地方,還不用她在旁邊伺候,潘辰當時就成功克服了心裏頭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不爽,行告退禮,麻溜的把地方讓出去了。

    祁墨州坐在她的軟榻上,目光在書架子上掃了一圈,書冊,書簡,分門別類,三教九流,什麽樣兒的都有,隨便一掃,他居然還看到一本‘養豬策’,忍不住迴頭透過珠簾緞子看了看,隻見她在廳裏站了一會兒後,就果斷轉身去了寢房。祁墨州才收迴了目光,坐到軟榻上準備開工,軟榻正對著窗戶,窗台上放著一架四扇圍屏,紫檀架子,白玉薄底,琉璃畫湖光山色,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眯著眼看了看紫檀架的右下角,果然赫赫一個‘禦’字。

    李順也注意到了那圍屏,印象中這應該是內廷司賞賜給五品娘娘的東西,不止這個,李順還注意到屋裏其他擺設,似乎有不少都是禦賜之物……突然生出一種很無力的感覺來,把禦賜之物當玩意兒使,這位娘娘走的是什麽路數?太野了吧。

    潘辰站在廳裏看著自己的小書房給征用,裏麵亮起了比她寢宮還多的燈火,照的跟白晝似的,她這寢殿挺大,加起來估計有一百八到兩百平方米,本來是分為兩塊的,一個待客的花廳連著一間寢房,潘辰讓人用珠簾隔開了個小書房,就變成了三塊地方,一個人在花廳裏感覺太傻了,也怕打擾老板辦公,潘辰就去了寢房,紙筆書冊都在小書房,現在進去拿也不合適,想想就讓月落把禦膳房給的胡瓜籽拿過來,坐到燈下,用一盆水仔細的清洗外麵還包著囊皮的種子。

    和月落星霜一起,洗了大概有一個時辰,終於全部搞定,潘辰洗了手,走到房間南窗旁看了看她自己手作的小號漏刻,三個小銅桶

    ,一個大銅桶,呈階梯狀排列而下,由最上銅桶開始往下漏水,由上而下,水漏到大銅桶中,大銅桶的中心有一個垂直的刻度表,上麵畫著十二個時辰,這也是潘辰自己做來看時間的東西,日晷隻能看白天和好天的時間,但漏刻卻能看任何時候,這是比較簡單的物理知識,潘辰作為學霸,自問做這個也不是那麽費事,最主要為了方便嘛。

    漏刻顯示,現在是戌時三刻,也就是晚上八點半左右,不早不晚,要是皇帝沒來的話,潘辰這個時候就可以開始洗洗澡,洗洗頭,然後墨跡墨跡,等頭發差不多幹了,十點左右上床睡覺,作息時間無論如何,反正都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可現在皇帝來了,睡覺就成了兩個人的事情,潘辰失去了對自己作息的主導權,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去問一下比較好。

    在珠簾外磨蹭了一會兒,李順從裏麵掀開了珠簾,請潘辰進去。

    “有事?”祁墨州頭也不抬繼續奮鬥在奏折裏,眉頭深鎖,英俊的臉上罩著一層寒霜,潘辰咽了下口水,猶豫要不要說。

    祁墨州沒等到她說話,放下折子,蹙眉看向她,沒有說話,但就這氣勢依舊十分壓人,仿佛潘辰再不老實說話,他就要撲過來咬人的樣子,不過潘辰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他並沒有生氣的跡象,隻不過生了一副‘天然兇’的架勢,他沒生氣,潘辰就不怕了,鼓起勇氣,對祁墨州問道:“皇上還要多久啊?我……要不要……等你一起睡?”

    祁墨州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就將視線迴到奏折上,對潘辰揮了揮手,潘辰眼前一亮,動作迅速的對祁墨州行了個跪安大禮,然後就出去了。

    李順愣了一會兒,還沒從那句‘等你一起睡’的衝擊中緩和過來,這位娘娘果真是不走尋常路啊。說好聽點叫‘初生牛犢不怕虎’,說白了就是沒膽兒啊。試問宮裏哪個妃子娘娘,會直接衝到皇帝麵前問他這個問題?全都巴不得等著呢,因為等了就是機會,不等不僅沒機會,說不定還會惹了聖怒。

    潘辰自己掀簾子出去之後,李順再一次偷偷的拭了一把冷汗。

    潘辰出去之後,就去了浴房洗漱,洗完之後,擦香梳頭,然後就果斷的爬上了床,還很體貼的給皇帝留了半邊兒,可惜她的這份體貼沒能送出去,潘辰睡下沒多久,他就迴了太和殿,月落和星霜來稟報潘辰,潘辰睡得迷迷糊糊的,最終也沒趕上送客的時辰,一覺睡到了大天亮才得知這個消息。

    月落和星霜都在猜測皇上肯定是惱了娘娘,所以才大半夜就走了,

    也不跟娘娘說一聲,潘辰給她們說的一頭霧水,擺手解釋道:“我覺得是你們想多了,皇上不是那麽小器的人,至於他不說一聲就走……誰大半夜的要走,還特意把人從被窩裏翻出來告訴呀?沒事兒的。”

    月落和星霜對潘辰的沒心沒肺感覺到了無力,星霜年紀大些,覺得有必要跟主子說說道理才行:“娘娘,話不是這麽說的。皇上難得來咱們柔福殿,這是多大的恩寵啊,娘娘不抓住這個機會不說,還讓皇上帶著惱火半夜離開,這,這,這也太過分了些。”

    月落不敢編排潘辰,隻附和了一句:“奴婢也覺得娘娘應該等皇上一起入睡的。”

    對於兩個貼身宮婢的擔憂,潘辰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好,她是研究人類心理學的,一個人在她麵前生氣沒生氣,她是不可能看錯的,所以她雖然還沒有對祁墨州完全了解,但據她初步了解來看,祁墨州這個人,絕對不是一個小氣量的昏君,她昨天去請示的時候,見他眉頭深鎖,定然是奏折上出了問題,跟她沒有半毛錢關係,再說了,隻有昏君才會因為妃子沒等他睡覺而生氣呢,很顯然這是不成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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