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湘淺笑著,卻不應她的話。陸婆子心急道:“九娘,我這也是為了你好!”

    “那就不勞您費心了,我自己好不好我心裏清楚。”孟湘語氣淡漠,而陸婆子則被她的話噎了一跟頭。

    “好啊,我可真是一番好心全都做了驢幹吠!”陸婆子見軟的不行,便耍起了潑。

    “她不是一向是那白眼兒狼,在文族長家的大郎二郎之中左右逢源,嘖嘖,最後沒了用處還不是都一朝給撇了。”宋寡婦怪聲怪氣地說著,看似在責備孟湘,可這語氣怎麽聽怎麽酸溜溜的。

    毛三兒在她後麵冷冰冰道:“你還是先把自己身上的債還清,再說什麽有的沒的吧。”

    宋娘子抿緊了嘴,陰測測地瞪著孟湘,居然將這所有的恨與不滿都加在了她的身上,而孟湘卻不痛不癢。

    “這天有些陰,說不定還會下雨,你們還是趁著天晴趕快走吧。”

    陸婆子眼睛一轉,立刻捂著胳膊“哎呀!哎呀!”叫喚個不停,見孟湘望了過來,陸婆子便閉著眼睛直喊疼,唉聲歎氣地裝可憐,“哎喲喂,剛剛為了拉架我可把胳膊給傷了,幸好九娘你沒事,我可都擋在你前頭了,我那麽拚命,就怕九娘你受傷啊。”

    這口口聲聲的邀功讓孟湘無奈,若是那顧紫玉在倒是可以讓他幫忙看看,來打她的臉,可顧紫玉在桃花寺尋了個清靜的住處讀書去了。

    孟湘柔聲道:“那陸大娘你……”

    陸婆子眼睛一亮,又掩飾地扭過頭去,“哎呦喂,我想我定然是流年不利啊……”

    “我認識個算命的,不如介紹給您?”孟湘立刻想到了王詩微,準備推給她。

    可那陸婆子白眼一翻,直哼哼,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孟湘低頭看了一眼她被撓破的手臂,傷口處還在往外滲血珠子,也不擦一擦,做到這個地步還真挺拚的。孟湘無奈笑道:“好吧,那你說想要我做些什麽?”

    陸婆子咧嘴一笑,抱著胳膊腆著臉湊近了些,“我呀就聽說那山上的桃花寺挺靈驗的,這不也沒人陪,要不九娘你就行行好,陪著我這個既受了傷又孤苦伶仃的婆子走一遭唄?”她說著便將那隻受傷的胳膊往孟湘眼皮子底下探了探。

    她要是沒鬼,孟湘就敢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寫。但她也著實好奇陸婆子一直不死心糾纏著她究竟是為了什麽?若是這件事情能夠一次性解決,以後也會消停些。

    她微頷首

    ,“那您就定個時間。”

    “那就今兒……今兒個是不可能的了,哎呦,我的胳膊肘喲——”陸婆子抱著胳膊時不時覷她,可憐兮兮地試探,“要不就明兒,對,就明兒了!”

    還沒有等孟湘迴複,陸婆子就生怕她反悔似的,忙拉扯著宋娘子走了,毛三兒一臉憤憤不平地朝宋娘子揮了揮拳頭,最後恐嚇道:“我可告訴你,你要是不按時還錢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宋娘子張著嘴正要反駁,卻被陸婆子連扯帶拽地將她弄出了院子。

    等兩人離開後,毛三兒一臉擔憂道:“那個婆子也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九娘你該不會吃虧吧?要不我跟你一起?”

    孟湘笑了笑,“不用了。”

    “你放心,我很能打的。”毛三兒拍拍胸脯,身後的黃庠卻“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毛三兒迴頭看了他一眼,才反應過來,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道:“對,既然有黃教渝在這裏,那就不需要我了,黃教渝武藝高強,一個能揍趴他們五個!”

    可人家也不一定願意趟這渾水。

    孟湘搖了搖頭,“還是不必了,她也不可能把我怎麽樣的,況且……我心裏有數。”

    毛三兒視線帶著懷疑,懇求地盯著黃庠看。

    “三娘你也不必為難他了。”

    “我並不是……”黃庠出言解釋,孟湘卻將手指豎在唇前朝他淺笑示意,這種“我明白你有苦衷”的神情越發讓黃庠心裏愧疚了。

    “好了,我還有一件事要拜托給你了。”孟湘拉過毛三兒的手,柔聲說道。

    毛三兒忙點頭,“你說你說。”

    “今天的事情就不必告訴蘇哥兒和期哥兒了。”

    毛三兒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貝齒咬著下唇輕輕點了點頭,又緊張地拉著孟湘,“真的不會有事吧?你要是有了什麽三長兩短,我、我可是會被孟哥撕掉的!”

    “放心,不會有事的。”孟湘笑得溫柔極了,可在毛三兒聽來,那語氣敷衍極了,她苦著臉道:“你可別不信啊,孟哥可緊張你了,要我說,就他那副緊張你的樣子將來就別想娶媳婦了。”

    雖然她說的有些誇張,不過聽別人說兒子對自己十分在意,孟湘心裏還是美滋滋的,臉上自然而然地也展現出來,一想到還有人看著,她便用袖子半遮住了臉。

    毛三兒嘀嘀咕咕著,“孟大哥也可關心您了,真的,周圍常和我一起玩的小

    夥伴有瞧上孟大哥的,可孟大哥除了對您以外都是不假辭色,他還找我,讓我將那些小夥伴趕遠著些,別打擾你休息。”

    孟湘並未將她講的放在心上,隻當那是兒子們的趣事,聽過笑笑也就忘了。

    晚上,她坐在炕沿邊洗腳的時候,還將這件事當做笑話說給兩個兒子聽,然而,孟扶蘇和孟子期的神情都很奇怪。

    “娘,你……”孟子期的臉不知道是不是被燭光晃得,竟有些發白,打眼看去,還當是孟扶蘇坐在那裏。

    “怎麽了?”孟湘這幾日一直擔憂著他,見他肯主動開口跟她說話,臉上的神情越發溫和,聲音也軟的不行。

    孟子期舔了舔自己的唇,聲音發顫,“如果……我說如果……”

    “娘,水涼了吧?”孟扶蘇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扯過擦腳的布巾,半蹲在木盆邊,仰頭朝她笑。

    孟湘忙道:“別,別!這像什麽樣子,我可不用你伺候我洗腳,你快站起來。”

    孟扶蘇卻沒有聽她的,“就讓我伺候伺候娘盡盡孝道吧,畢竟娘也不容易,整日裏煩心事兒也不少。”他神情溫柔,言語溫和,恰到好處的話語聽進她的耳朵裏,卻暖進了心裏。

    孟扶蘇一腿跪在地上,一腿曲起,將布巾攤平放在膝蓋處,伸手捧起她的腳輕輕放在布巾上,而後用布巾包裹著她的腳溫柔的擦拭。

    “都是我沒有能待,讓娘你受苦了。”

    孟湘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你還小,不要做那揠苗助長的事情,我也挺好的,這筆跳祭舞的報酬來了後,咱們的日子也寬裕不少,以後會更好的。”

    孟扶蘇垂下頭,睫毛的影子投進眼底,輕輕“嗯”了一聲。

    “娘也早點休息,明日我還是去外麵讀書,子期也去學武,就剩娘一個人在家。”

    “沒事兒,我習慣了。”孟湘笑著說,孟扶蘇的臉色卻出些難受的樣子,隨即恢複如常。

    等孟湘鑽進被子裏,孟扶蘇跟孟子期都退出了裏屋,她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蘇哥兒轉移了話題。

    “真是狡猾呀……”她又嗔又愛憐的嘀咕了一句,便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等她拉伸早訓結束,院子裏除了正坐在樹底下的玉娘再沒有旁人了。

    “你醒啦?”玉娘靠著樹幹懶洋洋道:“你的兒子說不讓打擾你,飯給你栽在鍋裏,還熱的。”說著,她的嘴角下撇,

    側著頭拿臉頰蹭著樹幹,落寞道:“你的兒子還真是孝順啊……”

    往她傷口上撒鹽這樣的行為,孟湘一直在努力避免,但因為兒子的體貼她還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那我先去吃飯了。”

    “嗯。”聽著孟湘輕盈的腳步聲,玉娘抬起頭望著頭頂的合歡樹冠,手指撫摸著手中的煙杆,自言自語著:“別著急……再等等,就快了……”

    “九娘!”門口一聲大嗓門打斷了玉娘的迴憶。

    孟湘聽見了聲音叼著塊餅就跑了出來,正撞見穿的花枝招展的陸婆子笑嘻嘻地衝她招手。

    “九娘,咱們走啊!”

    孟湘嚼著餅子沒有迴話,陸婆子卻立刻慌了神,“你該不會是反悔了吧?九娘,我告訴你……”她的聲音剛剛揚起,眼睛一轉便又立刻低了下去,語重心長道:“咳咳,九娘啊,咱們不是說好了嘛。”

    孟湘伸手輕輕點了點落在嘴角邊的渣滓,朝她眨了下眼睛。

    誤會了她意思的陸婆子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她擼起了海棠色的袖子,露出包裹著層層布的胳膊,指著那胳膊幹號:“啊,這傷口可是今兒個還疼呢,怕是要留疤了,唉,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呢。”

    “九娘?”玉娘叼著煙杆出聲。

    孟湘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兒,我今兒個要出去走走而已。”

    玉娘皺起了眉,“去哪兒?”

    孟湘盯著陸婆子笑了起來,“桃花寺。”

    玉娘想到顧紫玉現今還在寺裏,心便放下去了些,卻還是叮囑道:“那你自己小心著些,現在這世道,可是什麽魑魅魍魎都出來了。”

    陸婆子眼睛一瞪,眉毛倒豎,可因害怕孟湘又臨時反悔,到底沒迴嘴,隻是在扶孟湘上馬車的時候,偷偷罵了句“瞎了眼的老狗”。

    等她再扭頭看到孟湘穿的衣服,便拍著大腿道:“九娘啊,你就不能換一身,這……這……”

    孟湘低頭看了看自己樸素的素布衫裙,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至少也穿身鮮豔些的啊。”

    孟湘抬頭意味深長地笑起來,陸婆子偏過臉,小聲道:“這裏又沒人知道你是不是個寡婦。”

    “那我就不去了。”

    “哎!別別別,這身也好,也好。九娘你天生麗質,用不著那些。”陸婆子立馬反口。

    早已看透她的孟湘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前方的布簾發呆,從騾車換成了馬車,她也不知道究竟做了多少虧心的買賣。

    馬車奔馳在山路上,路不平,車廂裏也跌跌碰碰的,時不時孟湘的腦袋便會撞上車頂,惹得陸婆子一陣大唿小叫,活像她是陸婆子要賣出的寶物似的,生怕在運輸過程中磕碰到,有了什麽破損之處賣不出好價錢。

    孟湘拉開車簾朝外看去,馬車身後遠遠的拐角探出了一個馬頭,又迅速縮了迴去。

    果然,她的身邊一直有人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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