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虛看著半露出本相的杜若,想笑卻有些笑不出來。隻是點了點頭,算是迴應。


    杜若望著子虛,忽然孩子氣的撅起了嘴:“姐姐,不要再給我喝寂滅之水了。你不知道,一個人站在那裏,想呀,想呀,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忘記了什麽事,是很痛苦的。”


    子虛點頭:“好。”


    杜若這才又笑了:“姐姐真好。”


    子虛愣住,這句話很熟悉。好像曾經有個人,經常在自己耳邊這麽說。可惜她想不起來那人是誰。


    杜若問道:“姐姐,你在想紅衣姐姐嗎?”


    “紅衣?”恍惚中,子虛覺得那句話好像真的是紅衣曾經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杜若歎口氣:“可惜紅衣姐姐非要去找祖榮哥哥。子虛姐姐又不理我,害我一個人站在那裏好孤獨,好寂寞。”


    子虛不由問道:“你記起以前的事了?”


    杜若想了想,搖頭:“也不全記得啦。我就記得你和紅衣姐姐打架,然後紅衣姐姐就走了。然後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你很傷心的站在我麵前。”說到此,忽然想起什麽似得,驚喜道:“子虛姐姐,我不但能睜看眼睛看見你的樣子,我還能動了。呀,我還長出了手和腳。啊,我還會走路。”他興奮的從床上爬起來,手舞足蹈的繞著子虛轉圈。把手和腳伸到子虛的麵前,讓她看。


    子虛滿頭黑線,杜若這樣子真說不上好。把八百年前的事記起來了,眼前的事忘了。他先前的化身可比現在這幅半人半樹的模樣好多了。也沒見他這麽興奮過。


    杜若手舞足蹈了一陣子,忽然靜了下來:“不對,我好像早就能走了。”他皺眉深思,身上的根須漸漸縮了迴去,臉上的青氣也跟著隱退,最終變成原來沒有受傷之前的樣子。一雙烏黑的眸子望著子虛:“阿虛,你故意不告訴我實情,就是想看我笑話是不是?”


    子虛搖頭:“哪有?”


    杜若根本不信:“我剛剛的樣子,那個叫玄荊的小妖見過沒有?”一瞬間眉宇間爆發的淩厲,比玄荊的霸道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叫玄荊小妖,顯然記起的不止剛剛他說的那些。


    子虛還是搖頭,實話實說:“沒有。”


    杜若眉宇間的淩厲之氣頓散:“這就好。要不然,你又得找守山大神了。”


    子虛要是察覺不出杜若和先前判若兩人,她就白長一雙眼睛了。問道:“你到底都想起了什麽?”


    杜若斜睨著她一笑,端的清華逼人,冷峻中透著狡黠:“你猜。”


    子虛不是熱衷八卦的狐三娘,她能多嘴問上一句,已經是難得了。才沒心思和杜若鬥嘴。轉身便向外走。杜若看見她絲毫不感興趣,頓時有些索然。緊走一步,跟上她說道:“我要是都想起來了呢?”


    子虛腳步未停。


    杜若忍不住伸手將她拉住:“你怎麽還是這樣無趣?我告訴你就是。”


    子虛停住腳步聽他說。


    杜若道:“你總喝寂滅之水,以前的事大概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我從頭說起的話,會需要很多時間的。不如我們坐下來邊喝酒邊說話?”說著,也不等子虛答話。右手一晃,一個精致的白瓷壇子就出現在了他修長的大手中。正是他埋在樹下的那些酒壇中的一個。


    以前他要取的時候,總得親自去挖,現在招手即來。可見他的記憶恢複了,神通也恢複了。這家夥比玄荊不知道年長多少歲。那神通自然比玄荊要強大的多。也不知玄荊知道這個一向單純柔弱的濫好人杜若,忽然變得比他厲害不知道多少倍。玄荊那顆驕傲的心會受傷成什麽樣?


    杜若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大不了,我壓製修為,不讓玄荊那個小妖王過於難堪也就是了。”


    子虛忽然一個激靈,怎麽就忘了,這家夥就跟自己肚子裏的蛔蟲似得。自己想什麽他全知道。以前他單純懵懂時,子虛都有些不能忍受這樣一個通靈蟲似的杜若,現在他記憶恢複,就跟不能忍受了。她不由分說,上前一步就掐住了杜若的兩腮。強迫他張開口來。


    杜若不躲不閃,看著她眉眼中盡是笑意。子虛忽然心慌起來,做出個兇狠的樣子:“你笑什麽?”


    杜若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梭著。目中笑意更濃。子虛鬆開他的麵頰,慌張後退。


    杜若的嘴巴得了自由,這才低低笑出了聲。不得不說,他的聲音很好聽,連笑聲都似乎帶著特殊的魔力,令子虛的臉不由就燒起來。


    “你何必呢?”杜若笑著:“就算喝再多的寂滅之水,也不過是想起來的遲和早而已。”


    子虛有些手足無措:“我隻是十分不喜歡你什麽都知道。”


    杜若不笑了,望著子虛,許久歎息一聲:“我有什麽辦法呢?誰讓咱們兩個同根同源呢。我知道你的想法,而你要是肯用心,又何嚐不是輕易就能知道我的一舉一動,一念一思呢?總歸習慣了也就好了。”


    子虛愕然,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和杜若竟然是同根同源。那不就是說,杜若是另一個她,她是另一個杜若?但是,杜若明明是有感自己的眼淚而生啊。


    杜若拉她坐下,給她斟上一杯酒,也給自己斟上。端起酒杯來,深深嗅了一口,讚歎:“還是當年那個味道。”


    子虛沒心情喝酒,但她也不習慣催問別人。隻是瞪著眼睛盯著杜若,等著他從頭訴說那些自己遺忘了的淵源。


    杜若抿了一口杯中的佳釀,又半眯著眼睛迴味了一會兒,這才睜開一雙星子似得黑眸,灼灼的望著子虛:“你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就算心中再想知道,都不會主動去問。這一點,我比你差之遠矣。”


    他調整坐姿,半個身子傾倒在桌子上房,如玉的容顏湊近子虛的臉:“天地生陰陽,萬物有兩麵。你大概猜到了吧。我是另一個你。你是另一個我。”


    子虛點頭。


    杜若笑道:“那你一定不知道,我其實一直都在。無論是你和紅衣行走三千界,還是後來祖容做了飛升終極大道第一人,遇見你們。我一直都在。”


    子虛問道:“那你在哪裏?”


    杜若伸出修長的手指,戳了戳子虛的胸口:“這裏。”


    子虛愕然:“你是我的心魔?”


    杜若一笑,反問:“如何你不是我的心魔呢?”


    子虛語塞。


    杜若緩緩說起了那些塵封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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