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的事兒,極少有能瞞過韓狗子的,況且是秦懷恩每次都弄出來這麽大的動靜,不到一個時辰,秦懷恩在材場中的表現,就在整個碼頭傳遍了,還有很多人特地趕去看稀奇的,秦懷恩走的時候,管材場的人一個勁兒地追問,秦懷恩第二天還去不去了,見秦懷恩應下了,比撿到金元寶還高興。


    韓狗子的小兄弟們聽說了這件事後,不僅告訴了韓狗子,還相互間打賭,看看秦懷恩這一個下半晌能賺多少銀子,也就是搬多少根木頭。


    看著那五十多兩銀子,這些人再次齊齊失聲,他們想到了會很多,但沒想到會這麽多,他們全都輸了。


    韓狗子訥訥道,“秦爺,這也就是用了兩個時辰吧?”


    秦懷恩搖頭,“不到兩個時辰,我不願意貪晚,為了這點銀子,沒必要。”他真是這麽想的。


    韓狗子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我這個蠢貨,我早就應該想到,秦爺幹什麽,什麽就是最賺銀子的營生!”從錢袋裏又拿出來一錠十兩的銀子,也放在了那堆銀子中。


    秦懷恩去的那個材場,原本並不是由韓狗子收過水費的,隻不過是因為秦懷恩去了,材場的人才看在秦懷恩的麵子上,將今年的過水費交到了韓狗子的手上,所以,這筆銀子也應該算秦懷恩賺的。


    而那些小弟們,看向秦懷恩的眼神,更是熱辣辣的,他們繼韓狗子之後,終於後知後覺地建立起了一種信念:跟著秦爺有大富貴!


    籠絡一批得用且信得過的人手,再賺上一筆銀子,這才是秦懷恩最終的目的。


    “這樣你就滿足了?這幾個人手你就覺得夠用了?”秦懷恩看著韓狗子,說得意味深長,趁著韓狗子愣神的功夫兒,又對嶽杏兒說,“放排我是一定要去的!”既然韓狗子說那是最賺銀子的生意,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嶽杏兒神情複雜地點了點頭,她算明白了,像秦懷恩這樣的男人,她是無法勸阻的,韓狗子同樣不能,能管住、勸住秦爺的人,在這世間恐怕隻有太太一個了!


    嶽杏兒燉的開江魚很入味兒,秦懷恩大快朵頤,對他來說,這是一種家的味道。


    韓狗子和小兄弟們十分興奮,輪番給秦懷恩敬酒,秦懷恩為了和他們打成一片,來者不拒,最後除了秦懷恩,他們都喝躺下了,從這往後,再沒人跟秦爺拚酒了。


    而嶽杏兒看著在燈下飛針走線為他自己趕製褻褲的秦懷恩,迴屋後一遍遍地問韓狗子,“你說說,你倒是說說,還有啥是秦爺不能幹的?!”


    韓狗子醉眼朦朧地看著嶽杏兒反問,“我倒是想知道,這啥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秦爺?你念念不忘的那個太太,倒是個啥樣的人?!”


    嶽杏兒先說,“美人兒,像仙女樣的美人兒,”又說,“是個良善的人,全村子的人都敬著她,”最後說,“是我知道的最聰明的女子,賺起銀子來,比秦爺還厲害!”


    開始時韓狗子還仔細聽著,臉上露出憧憬的神情,聽到後來,便“切——”了一聲說,“世間哪有這樣的女子?!你也喝多了吧!”轉身又打起了唿嚕。


    嶽杏兒不再叫韓狗子了,隻是自言自語道,“是啊,世間哪有這樣的女子,我若不是親眼見過,我也不信的。”


    在嶽杏兒看不到的地方,他們的對話讓秦懷恩露出了恍然的笑容,是啊,他的露露,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為了她,無論吃多少苦,他都不怕,也不覺得委屈。


    沐浴後,秦懷恩第一次打開自己隨身帶著的小包裹,裏麵有一頂小鐵盔,兩套清露親手為他織的毛衣褲,將其中一件毛衣貼在臉上,秦懷恩一夜酣眠。


    和在材場的如魚得水不同,秦懷恩放排遇到了極大的阻力——不管秦懷恩多厲害,放排都不是單槍匹馬能幹的活兒,當聽說秦懷恩要全夥兒一半兒的收入後,排幫的人不肯接納他這個陌生人。


    府城外的這條大江,名為鬆江,是東北地區流程最長,水量最豐沛的一條江,水麵最寬的地方,就算是以秦懷恩的目力也看不清江對岸的景物,隻能看到隱約的一條水線。


    有三個府都因這條江而得名:秦懷恩所在的鬆源府、隔壁的鬆林府、占了鬆江大半流程的鬆江府,此江的名氣由此可見一斑。


    而比這條江更有名的,則是鬆江上的排幫。


    在鬆江上,放排人是個和打漁人幾乎同時出現的行當,距今已有幾百年的曆史了,三個府因鬆江得名,而鬆江則是因放排人得名,因附近山上多產鬆木,肩負著運送木材重任的此江,才被放排人命名為鬆江。


    漕幫在鬆江上出現得比排幫晚太多了,而且漕幫隻負責按照運量收水稅,沒權力決定人家排幫內部的人員安排,畢竟,放排是一件極其危險、技術含量相當高的活兒,別說旁的幫,就是木幫內部的人,對不同的“夥兒”,都沒權力做主。


    韓狗子坐在江邊發呆,開江已經十天了,放排人基本上都已趕到江邊,開始紮排,昨天下遊已傳來消息,鬆江已全程開江。


    要知道,倒開江這種事是極其罕見的,就是有也不可能是鬆江的全程,估計頂多再有五天,頭排就要出發了,而排幫的規矩是,誰放排,誰就負責紮排,沒有旁人紮好排後再往上添人的。


    不僅如此,在這十天裏,秦懷恩已經換了三家材場了,將府城附近的材場換了個遍,今年因為秦懷恩的出現,材場的活兒完工得特別早,畢竟,每年冬季山上伐下來的夠標準的木材就是那麽多,材場的活計是固定的。


    排幫不肯接受秦懷恩的事兒,韓狗子一直不敢跟秦懷恩說,那樣天神般的秦爺被人拒絕,他想了再三也張不開這個口,可秦懷恩又不肯少收銀子,他真是沒辦法,而等到明天,秦懷恩就將麵臨著無活兒可幹的窘境,他想瞞也瞞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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