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怎麽了?”秦懷仁進門後輕聲問。


    “還不是那個狼崽子,他……”殷氏搶在秦大川的前麵,將事情說了一遍,著重提出了程一針的診費由誰來還的問題。


    秦大川因殷氏的拉扯,腿痛得站不住了,便坐在了他心愛的躺椅上,邊聽殷氏說話,邊想著心事,等到殷氏住了口時,秦大川已不那麽生氣了,隻是認真地對秦懷仁說,“別聽你娘瞎嚷嚷,她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不長腦子的……”


    殷氏被弄了個大紅臉,正要開口,卻聽秦大川繼續說了下去,“我心裏琢磨著,若是直接去問那狼崽子賣不賣清霜和睿兒,反倒不美,沒得他又鬧騰起來。可這迴他若真欠了銀子,道理就站在咱們這一邊了,到時候無論是清霜還是那個小野種,不是都歸咱們處置了嗎?還有,往後這家裏家外的活兒,也由不得他不幹,迴頭讓那狼崽子出個欠據,帶利息的,另外,這清霜和睿兒的賣身價也得咱們說了算……”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兒,秦大川的腦子裏可轉了不少念頭,他怎麽想怎麽都覺得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能將秦懷恩包括清霜在內都徹底拿捏到自己手裏,要知道,在這個時代,高利貸是合法的,而秦大川沒少用這個法子賺黑心錢,而隻要秦懷恩欠下了秦大川的銀子,秦大川就有信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父子同心,秦懷仁幾乎立刻就領會了秦大川的意思,“那爹打算具體怎麽辦?要不然,找人去問問?”說著話,目光瞟向了殷氏和秦秀梅,他是不敢直接去問秦懷恩的。


    秦懷仁和秦懷恩隻差一歲,在秦懷恩十歲前還是“秦大傻”時,秦懷仁可沒少欺負過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秦懷恩,現在能不害怕嗎?


    殷氏和秦秀梅看到秦懷仁的目光,齊齊往後退了一步,殷氏想到自己畢竟是當娘的,馬上便挺起了胸膛說,“懷仁,清霜那賤|貨,咱家可不能留啊,你趁早給我死了那見不得人的心思!”這話明著是對秦懷仁說的,實際上是在敲打秦大川。


    果然,秦大川的小眼睛又瞪了起來,就連秦懷仁都不幹了,“娘,我爹就是太寵著您了,這家裏男人們在商量大事兒呢,女人就不該跟著瞎攙和!”他還想著把清霜留下後,怎麽才能沾點便宜呢,豈能讓娘壞了好事?!同時對方才秦大川對殷氏的那番評價,深以為然。


    “嗚——”殷氏開嚎了,“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狼心狗肺的……”


    “閉嘴!”秦大川怒了,“再敢出一聲,你就給我滾出去,若不是看在老二和老四的前程上,我早就休了你了!”這是實話,秦懷仁已經是秀才了,往後秦大川是指望他走仕途的,家裏總要顧著個名聲,若不然,他真就能休了殷氏。


    殷氏一愣,盡管秦大川以往從來沒提過這話,但就她對秦大川性情的了解,深知秦大川這真不是在嚇唬她,嚇得立馬不敢再出聲兒了,不過心裏對清霜更恨了,恨不得親手掐死這個勾|搭了秦家男人的禍害,更加堅定了趕走清霜的決心。


    “咳,”秦懷仁完勝一局後,連忙把話題拉迴了正軌,“爹,現下的問題是,咱們誰去問問他,到底欠下了多少銀子,往後的事兒才好說。”


    “這……”秦大川用讚賞的目光看了秦懷仁一眼,他這個兒子就是聰明,什麽事一點就透,“我琢磨著還是你去好,你是讀書人,言談不一般,不會壞了事,還能立刻寫下契子,本金、利息一定要都寫清楚……”


    秦懷仁對秦大川這樣利用自己,很是不滿意,但想了想後,還是很是恭順地應了下來,“行,爹讓我去,我就去!”他現在需要秦大川的地方還很多,況且,他的腦子也不是白給的,自有辦法!


    “哎哎,好,好啊!”秦大川非常開心,“你上次說的那出去會文友的銀子,我已經給你預備好了,迴頭就拿給你!”他隻是習慣性地拖一拖,沒想到還有能白使喚秦懷仁做事的好處。


    “謝謝爹。”秦懷仁擺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爹為了置辦下這份家業,實在是太辛苦了,兒子一定用功讀書,給咱家光宗耀祖!”因他的秀才身份,秦家省下了多少賦稅和徭役銀子啊,虧他每次要銀子使時,秦大川還推三阻四的,去年他考取了秀才後,秦大川一早就許諾下的美妾,到現在也沒見影子,早晚有那麽一天,他得把整個秦家的家產都攥到自己手裏!


    一時間父子兩個各懷心事地親情湧動,看得殷氏又驚又怕,秦秀梅又妒又氣。


    殷氏早就知道,秦懷仁這個兒子雖然是她親生的,但跟她一點都不親,偏生這個兒子又有了出息,一個秦大川就夠她受的了,現在這父子兩個聯起手來,她今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呀!


    秦秀梅想,同樣是秀才功名,爹對二哥就百依百順,銀子大把大把地灑出去,什麽會文友,林勝德早就告訴她了,其實就是出去喝花酒!而她這邊呢,就因為嫁了個窮人,所有的嫁妝加起來才十兩銀子,還不夠她兩個月的花銷,說到底還不是爹也看上了林勝德的秀才功名,想著說不定哪天就出息了,這才同意她嫁了過去,偏生平日裏一個大錢也不肯多給,吃頓娘家的飯都要看全家人的臉色,爹這心怎麽就能偏成這樣呢?!


    秦大川的許諾說出去了,秦懷仁卻不肯離開,而是也像方才秦大川那樣,站在窗戶前往院子裏看,秦大川很著急,但不好意思催,幸好,他們並沒等多久,程一針就從秦懷恩的屋子裏出來了,秦懷仁立刻滿麵笑容地迎了出去,“哎呀,真巧啊,程大夫,我正想去拜會您呢!”


    和秦懷恩交往了這麽多年,秦家又是這附近有名的人家,程一針對秦家人還是有些了解的,就因如此,程一針很不願意和人品都不怎麽樣的秦家人產生牽連,可秦懷仁叫得這麽大聲,他真沒辦法裝聽不見,便很隨意地對秦懷仁拱了拱手,神情冷淡地繼續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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