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冬季,晉南餓死了不少人,哀聲遍野,流民劇增,流寇也多了起來大多是流民組成的,專門衝擊衙門糧倉重點。

    晉南王腹背受敵,不得已退守河岸,一麵布置兵力鎮壓反抗,一麵密切關注征討大軍的動向。

    這一次的動亂,在晉南如野火般燃起,晉南王廢了不少力氣才壓製下來,甚至為了平息動亂不得不將亂民收編,為安撫亂民頭領,特地將他們編成一隊特許他們在進攻征討大軍的時候可以搶掠周邊的平民百姓。

    皇帝命令安國公趁機推進,一舉將晉南王趕迴晉南,並且抓住時機趁勢過河盡快拿下晉南。

    但是從東北運往征討大軍的糧草被換成了陳米和黴米。士兵嘩然,險些釀成嘩變,安國公暫時平息了將士的怒火,起了折子希望皇帝徹查此事,並且給將士一個交代,以免生亂。皇帝自然也是憤怒的,但是他隱隱知道,這一定是他手底下的人出了事,這一過程他從來是嚴格把控,就差沒有親自動手了。

    查來查去,就查到了工部尚書的頭上,工部尚書骨頭比禮部尚書還軟些,顫顫巍巍的就跪在皇帝麵前哭訴道:“兩頭都在打戰,都隻知道催糧草,那糧草又不是說說就有的的,如今連東北百姓家裏的糧食都征收了一些上來,還是不夠。”

    工部尚書豁出去老臉,也不願意完全替皇帝兜著了,反正那塊地是皇帝的,不能有問題他一個人兜著,“北川戰事急,來來迴迴就要兩三個月,去歲一年就把能拿出的糧食用的差不多了,加上晉南大軍同征討大軍膠著,隻費了糧草卻沒有進展,好不容易等到晉南除了亂子,可以稍微鬆懈一下,可北川還在等著下一季的糧草,臣想著晉南遲早要收迴來不算什麽大事,隻能先顧著北川。但是安國公又催的急,隻能讓人先湊一湊頂上去。”

    皇帝‘砰’的一聲丟了個杯子在工部尚書的頭上,工部尚書應聲‘哎呦’一下就捂著頭伏在地上起不來了,皇帝隻恨這老頭沒眼色,難得一個追擊晉南王的機會就這麽浪費了還險些釀成嘩變。

    工部尚書不敢觸怒皇帝,隻能叨叨的說著‘都是為了皇帝著想的’、‘誰知道下麵的人竟然連黴米都敢參進去’、‘老臣是一片忠心’什麽什麽的。

    “再給你一次機會,盡快把征討大軍的糧食補上,補不上你就穿好盔甲去為國效力,讓朕看看你的忠心。”

    工部尚書唯唯諾諾的退下,心裏卻是空蕩蕩的一點兒底都沒有,東北是重地,裏頭種地的百姓也很重要

    ,要是收光了他們吃的糧食,等不到下一季的糧食收獲就要生變了,到時候還不是拆了西牆補東牆,能有什麽用。

    但是他也是沒法子了,隻能拿出家裏能拿出的錢,再同交好的世家幫幫忙,好歹湊上這一次的,平了這個亂子。工部尚書沒迴去一段時間京城裏都知道工部尚書被皇帝揍了,老骨頭咯吱咯吱的不行了,一路上都是哎呦哎呦的叫喚著迴去的。

    皇帝聽說這個的時候正在用膳,登時一怒,掀了桌布,一整桌精心整治的菜肴就這麽倒進潲水通裏,送進京城裏頭養豬專業戶的豬圈裏。養豬的瞅了瞅裏頭的還能囫圇看出樣子的山珍海味不由得歎了口氣:“這年頭,當人還不如當隻豬。”

    晉南王其實比皇帝會做人的多,能屈能伸,他可沒有浪費這個機會,在工部尚書備好糧草之前就再次進攻,一舉攻到洛城。安國公因為年邁,身子骨不如年輕人,到了冬季難免有些受不住,隻能帶著三皇子在洛城鎮著,所以洛城以南被晉南王占領很正常。

    晉南王趁勢進攻洛城,派探子在洛城放出流言,皇帝在宮裏醉生欲死,他們卻在這兒拚死拚活,若是贏了還好說,大約隻是因為之前的敗仗受些責罰,若是輸了,隻怕連家人都保不住。男的入軍籍永世不能脫籍,女的全都沒入教坊,皇帝就好這一口,其皇子也好這一口。

    這謠言多數人還是不信的,但是有了陳米事件,要讓這些士兵信任京城是不太能的了。晉南王又拋出條件,隻要是投誠的將士一律收納不追究半點,若是後頭有功還能提官位,封妻蔭子,又拿晉南美女籠絡未成婚的軍中光棍,等等一係列好處。

    軍心越發動搖,安國公有心無力,三皇子死氣沉沉,據說安國公已經臥病在床多日,軍中卻沒有能夠接手的人。安國公世子又因為其祖父為了免去皇帝的疑心,從小就沒有學過半點武藝軍法,隻當這天下好歹還能安穩十幾年,沒想到這麽快就風雨飄搖了。

    當工部尚書費了大力準備好的糧食就要運往洛城的時候,洛城失守了。殘餘人馬護著三皇子和安國公退守洛城下屬的涇陽,但是很快,沒等安國公振作起來布置守城就再次被晉南王的大軍衝擊,敗軍甚至都不能同時護住三皇子和安國公。

    三皇子死於亂箭,安國公勉力一吼:“晉南賊子,殺了三皇子,其心可誅!”好歹是用三皇子的死勉強喚起一點士氣,其實應該準確的說是怒氣,士氣其實已經沒有多少了。

    皇帝不敢再派兵,留下的兵力全都擁在京城周

    圍,京城附近也聚集起越來越多的流民。這迴是真正的流民,但是守門的守衛卻不敢放進去一個人,京城人心惶惶,一旦有流氓進京引發動亂,京城從內部開始亂起真的就沒救了。

    但是流民越來越多,城門加強守衛,城內城外進進出出根本就不成了。

    秦諾十分擔憂還在山腳下的別院的梁謙,但是梁謙派了虎力告訴秦諾,讓她安心,山腰上有寺廟,因為向來以‘慈悲為懷’,名聲甚好,他原本就是一半是在寺中長大,同寺裏的和尚交好,現在已經暫時住在寺裏十分安全。

    流民的問題一直困擾這京城裏的所有人,但是根本拿不出什麽辦法,一是京城也沒有那麽多糧食足以供給這麽多大了流民,如今連常常施粥做善事的世家都不敢再拿出銀錢和糧食了。二是沒有地方安置流民,京城城內是不行的,城外除了農田什麽的都是世家貴族的別院,根本不能拿出來安置。

    問題懸著,人也就由著在城門外聚集,有些人是看透了京城不可能安置他們,幹脆收拾收拾破破爛爛的行裝往東北去。未到東北又被攔下,本就是大冬天,冷的要命的時候,眼中含著絕望,就要揭竿。

    梁謙獻了一計,東北不是還有陳米嗎,既然不是士兵相對來說不那麽重要,隻要能夠養活著,等到來年就能夠撐下去,就算是沒了米麵也能找出些野菜什麽的,總是一條路。梁謙建議把流民安置在東北邊緣,既不影響東北軍戶的生活,又讓流民有地方可以停留。

    這是梁謙思考了很久唯一能夠拿出的主意,他不是偉人也不是菩薩,更不是出家人‘普度眾生’什麽的,他隻是想要做一些事,至少能夠讓自己的心裏好過一些,讓秦諾更喜歡他一些,他知道秦諾這個小丫頭心裏難受的緊,但是又嫌棄自己沒有能力更害怕他和秦諳做危險的事,隻能躲在府裏隻當做不知道。

    梁謙憐惜他的小丫頭,冒著被皇帝惦記上的危險還是上了折子,皇帝看了之後覺得也算是個方法,但是他確實擔心梁謙會趁亂摸魚,所以他派人把梁謙接進宮。梁謙拒絕了,他總是在宮裏沒辦法待住,但是為了讓皇帝放心,他沒有拒絕隻是換了個地方,住在鎮北王府。

    安國公終究沒能守住,老了老了還得個馬革裹屍的結果,也不知道算是榮耀還是可悲。不提安國公府掛了白布如何的哀聲震天,皇帝也快要哭了好嗎。

    難道這江山真的就守不住了?他費了那麽大的力氣氣死老子,得到的江山就要易主了?

    皇帝準

    備再拚一把,派人去向鎮北王要兵,匈奴人他管不了了,北川百姓怎麽樣他也管不了了,若是可以他不願意退守東北,那邊什麽都沒有,全是村子,都是種田的。

    可是人沒有到北川,就被晉南王攔下了,沒了老將安國公,晉南王一路高歌猛進,直逼京城。京城亂的人仰馬翻,有些權勢有些人脈人力的世家大家勳貴全都謀劃起來,準備好行裝,準備在京城被圍困之前逃出去,不管去哪,就算是被晉南王俘虜了都成,隻要能活下去。

    皇帝也暗搓搓的準備好了自己的小金庫,可是當大軍圍城的時候,皇帝沒能走成,因為皇後帶著她兒子在工部尚書的幫助之下逃到了東北,在那裏有工部尚書花了多年的時間鞏固的勢力。

    皇帝晚了一步,就不準備過去了,過去還有什麽用,同自己的老婆搶權利嗎?換個思維,好歹也算是留了個種,好像也還有點安慰,有點安慰的皇帝立時下令把工部尚書府裏的人包括工部尚書本人都推到午門外砍了。

    工部尚書的長子送皇後去的東北,也留下了一支血脈。

    皇帝無計可施,隻能期盼秦軾真的還那麽忠心,不要計較這些年的總總,盡快收拾出兵馬前來救駕。好在還有秦諾在京城,也算是放心了一點點,大約可能就算是為了兒子也該來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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