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幾日不再想那些有的沒的,按時作息飲食。每日裏默寫詩詞,跟著書房的孫先生作畫,完了自己也按著格律填幾首歪詩劣詞,日子過得倒也過得飛快。

    孫先生還是碧葉給我引見的,從不知道廖府還有這等神人。

    孫先生名世維,四十歲上下,中等身材,白麵美髯,外表很平常的一個讀書人,按人不可貌相這句話來講,他應該是廖相的智囊團人物。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能聽了個丫頭的話,就答應教主家媳婦畫畫。

    最初有點惴惴,怕公婆有意見,於是特地在請早安的時候說起。沒想到二老眼皮都不眨,廖相直接無視我,廖夫人又是親熱地說身子弱學點東西養養精神也好之類hh一堆,然後竟然直接指定孫先生每天下午去別院書房教我一個時辰,並且又一次免了我的請安程序……太哭笑不得了。這對我也太好了吧?難道真的已經開始把我當寡婦了?

    課程開始後也就沒想那麽多了,反而全心全意投入學習中去,顧顏的神氣迴來了。這也就是碧葉請孫先生的本意吧。

    從最基本的國畫技法開始,畫芋頭畫白菜,跟我那上小學的小侄女兒的素質培訓班步驟一模一樣,又好氣又好笑。和他提過幾次加快進度,老孫總是沉默地搖頭,頂多迴一句,“夫人身體虛弱,進階不宜過快”。學了三天,還在畫公雞,還被這老家夥恭維進步神速,氣死我了。

    今天午睡起來洗漱過,剛想準備去隔壁書房,阿茶過來道:“老夫人說了,今兒已經二十七,年根底上要讓小姐靜養,學畫的事年後再說。”

    聽了心中一震,這是多久了?記得來這個朝代還在八月,現在已經臘月底了?那爸爸媽媽現在怎麽樣了?一想起這個沉重的問題,之前三天沒心沒肺的學習勁兒頓時煙消雲散,而且在沂朝,要麵對的還有生死未卜的廖處嘉。

    身體一軟坐在床榻上,重新迴到見孫先生之前的狀態。

    阿茶怯生生地跪在了我膝前,兩隻小手覆上我的雙手,“小姐……”

    低下頭望著這雙尚且不知道心事為何物的純淨的眸子,心中的堅冰瞬間融化,雙手順勢拽著她坐在身邊。

    “小姐,不可以……”

    “隻有我倆,沒事。”

    “小姐,您一定要好好的,少爺很快就迴來了。”

    “嗯,你怎麽知道?”我漫不經心應了一句,想來她是安慰我。

    “前天前大軍就班師迴朝了,聽說是大捷……碧葉姐姐不是和您說了的嗎?”

    我下巴沒掉下來,聲調都變了,“什麽時候!”“奴婢記不得了,就記得您在床上,她說了一遍您沒動,奴婢就又說了一遍,您就讓奴婢們下去了……”

    我簡直要暈過去了!怎麽迴事?我竟然沒聽到碧葉和阿茶的話?難道是前幾天太過昏沉,聽什麽耳邊都嗡嗡響的那個時候?

    且不管為什麽沒聽到,可大軍已經迴朝兩日,他怎麽還沒有迴來?眼前一陣發黑,阿茶驚恐地叫著小姐,慢慢地咬牙讓自己重新睜開眼。

    “阿茶,我沒事。”

    躺了一下午之後還是爬起來把晚飯給吃了。雖然全無胃口,還是掙紮著吞了兩塊點心灌了一小碗粥進去,看著阿茶和碧葉的眉頭一點一點展開,想必以為她們的少夫人想開了,準備迎接二少爺迴來。我呢?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木人般做著大家喜歡我做的事情。

    漱過口,聞著端上來的香茗,手中是又重新翻出來的紙鳶。心裏了解,這上麵的字句才是支撐自己到現在的動力。別人的話可以不信,自己的悲觀更不可以信,唯一相信的反倒是這個神神秘秘的風孝慈。直覺讓我認為他不會騙我。

    燭光下,紙鳶被我翻來覆去,實在沒什麽看頭了,把它就在火上點燃。畢竟是外麵來的東西,被別人發現了傳出去不得了。

    注視著紙鳶成了一堆灰燼,吩咐一個粗使丫鬟把外間清理幹淨,就洗了個茫然的澡,爬上了床。

    夢裏廖處嘉站在別院的雪地裏,一身絳紅的鬥篷,遠遠地朝我笑,梨渦若隱若現。我也衝他笑著,準備快步上前時,被碧葉死死抱住,怎麽也近不了他身邊,急得出了一身汗。竟然就這樣醒了。

    屋子裏熏香的味道若有似無,神誌分明了些。可身上癢癢,像是有人在撫弄,不禁縮了縮脖子,幫自己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腰上似乎有感覺似的,怎麽迴事?不由自主迴身望了望,身邊躺著個人!

    我的心驟然收緊,猛地轉過身來,縮到床角,盯著那人的臉。

    映著窗戶上的光看去,單手支著頭,似笑非笑,嘴角的笑靨無處躲藏,不是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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