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號角響起,聲音低沉喑啞,如動雷霆萬鈞,氣勢張揚。

    天色微暗,天邊的火光很明顯,鼻尖可以嗅到硝煙之氣。

    “命令全軍加快步伐!”我大聲朝柳軒命令道。

    “是。”

    柳軒應了,迴頭去安排士兵,我領了一隊士兵率先向前,前方大約五十裏的地方,火光映著的地方,敵我雙方正在交戰。

    我轉身道:“全部放輕步子,跟著我!”

    身後的士兵沒有迴話,但是步伐明顯輕了。

    我沒有在意這個細節,繼續命令他們:“把我之前給你們的藥粉拿出來,去燒糧草庫!”

    依舊沒有迴應,士兵們跟著我悄無聲息地隱匿身形,從後方潛進突厥內部。

    此時前方戰事正酣,後方把守稀鬆,最好下手。

    “把藥粉撒在上麵,就像這樣,潑上水。”我邊說邊做,突厥的營帳“轟”的一下火光衝天,瞬間燒了大半。

    我道:“全部分散,用最短的時間,能燒的全燒了!”

    眾士兵齊聲道:“是!”便分開行動。

    我獨自往戰得最烈的那一處奔去,沿途見到的突厥士兵全部用最幹脆的手法殺掉,而後直取突厥將領首級,一劍砍下他的頭顱後,歸鴻劍向後一揮,又一下斬斷突厥大旗。

    與此同時,突厥後方火光突起,突厥將領戰死,軍心霎時動搖,頹勢已現。我軍趁勢攻打,堪堪挽迴局麵,雙方休戰,我軍退至北庭休整。

    許征拖著戰傷的身軀向我行禮,我扶他起來,雙手抱拳道:“許將軍辛苦了。”

    “許征無用!”他痛聲道。

    我看著他已經斑白的頭發,道:“怎麽能這麽說,許將軍守我李唐邊疆,十年如一日,實乃功不可沒。”

    他望著剛剛退出的戰場殘煙,滿眼悲痛,搖頭道:“老臣無用,連丟了兩座城池,如今北庭……也已搖搖欲墜。”

    我道:“不會的,我帶了援軍來,將軍莫要憂心,進帳再說。”

    軍帳內擺設極為簡單,隻有東側一床榻被褥和正中央一個桌案,案上放了燈盞和邊境的地圖。

    兩名士兵攙扶著傷重的許征進帳,柳軒也跟了進來,到桌案邊轉了一圈,看著我沒說話。

    我瞥了一眼地圖,對那兩名士兵道:“扶許將軍到榻上休息,”又對許征道:“許將軍好生休

    養,接下來的事我會安排。”

    許征還在哀歎,卻隻點點頭不再說什麽。

    進了另一間營帳,昏暗的燈盞下,我倒了一盅酒給自己,伸手示意柳軒坐下,又給柳軒斟了盞酒,他笑著接過。

    “有什麽不對嗎?”我問。

    柳軒把酒盞端到唇邊,沉吟了會兒,道:“細作就在剛才那兩個士兵當中。”

    我驚道:“如何得知?”

    “桌上的地圖有問題。”

    “我看到了,地圖很舊了。”我皺眉道:“如何知道是那兩名士兵?”

    柳軒道“其中一名士兵在聽到許將軍說北亭搖搖欲墜時,現出了明顯的悲痛神色,而另一名士兵,神情麻木,麵無表情。”

    “那細作可是麵無表情的那一個?”

    “極有可能。”他頓了頓,道:“那地圖很舊,怕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做了手腳。”

    “西北蠻夷之地多林野,大都林木高大茂密且占地極廣,是我軍將士極不擅長作戰的地形,許將軍守西北邊關近十載,絕對不可能不知曉此事,可是屬下派兵偵查後發現,前兩座城池失手之地皆是密林圍繞之處——問題,就出在那地圖上。”

    “嗯,”我點點頭,“地圖由羊皮所製,上麵有幾處密林的標記都被人拿東西磨輕了,想是許將軍年邁,原本不甚清晰的地方就更看不清了。”

    “是,既然如此,那細作還是盡快除掉好。”他點頭道。

    “嗯,交給你了。”

    他驚訝地看著我,半晌才道:“……是。”

    我將杯中酒飲盡,繼續問道:“太子那邊是否有消息?”

    “哦,程侍衛昨日曾經來信,說太子殿下的風寒還未痊愈,不過就在我們離開後的半天,太子殿下就帶著幾名士兵……逃了。”

    “逃了?”有程禾在,他能逃到哪去?

    “是,不過不到兩個時辰就被程侍衛尋到了。”

    因為父皇沒有賜予程禾官職,所以程禾依舊是以我的侍衛的身份隨我出征。

    我搖頭輕笑一聲,這李承乾還真是能折騰。

    “那便好,程禾有沒有說什麽時候能到。”

    “昨日的信說兩天後,大概明日能到。”

    “嗯。”

    他隻喝了一杯就不再喝了,我提壺詢問,他便擺手。

    我便笑道:“記得當日在桃花苑,柳校尉雖不勝酒力,但美人在懷,卻也飲得暢快。”

    柳軒尷尬道:“往事莫要再提,公主殿下可是莫要再取笑屬下了。”

    我問他:“當日你可知我是要去殺你的?”

    他急忙道:“不不,屬下向來貪生怕死,若早知有人要殺我,就算桃花苑美人再多再好,我可是也不敢再去的。”

    我被他那急著辯解的樣子逗笑了,心裏卻知道,貪生怕死也許是真的,不過他這副圓滑老實的樣子卻多半是裝的,止住笑不再提這事。

    “如今兩軍休戰,柳校尉認為,何時再開戰為宜?”我肅容問道。

    “這……公主是說要主動出戰嗎?”

    我冷哼道:“哼,突厥來襲是有備而來,我又何嚐不是,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製人,柳校尉覺得呢?”

    “屬下認為不妥。”

    我皺眉道:“何處不妥?”

    柳軒沉吟道:“屬下也說不出來,隻是直覺……會有危險。許將軍守邊多年,邊境一直鮮有禍端,而許將軍曾隨聖上征戰,也算是戰功赫赫的老將,卻也被連下了兩城,屬下總覺得,此事有蹊蹺。”

    “如此說來,突覺背後有高人指點,早已窺到了這機會?”

    柳軒沉默,不置可否,而他的沉默在我眼裏卻也是另一種認同,不願意宣之於口的原因,怕隻是因為,如果這個人真的存在,那就太可怕了。

    我隻好故作輕鬆道:“高人也是人,有何懼怕?”

    他拱手道:“公主說的是。”

    我笑了:“現在,你應該叫我將軍了,柳校尉。”

    “是,將軍。”他改口改得從善如流。

    “那麽……命眾將士,除崗哨人員,其餘士兵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出戰,如何?”

    他似乎很無奈,道:“但憑將軍做主。”

    我命人繞過東邊最近的密林偵探突厥的情況,士兵迴來時已經接近淩晨,見到我便跪下,驚慌道:“將軍,突厥兵……突厥兵退了。”

    “兵退了就退了,為何如此驚慌?”

    “稟告將軍,突厥兵退了大約五十裏,可是屬下看到了他們正推著幾十架帶著輪子的煙囪往前線,不知是什麽名堂,聽那突厥士兵的語氣,像是很厲害的樣子。”

    “哦?柳校尉可知那是何物?”

    柳軒道:“若屬下沒猜錯,應該是火炮,聽說一炮便可將成百上千人於瞬間炸得粉碎……”他有上前問那前去探查的士兵道:“你可看清楚了,真是突厥的火炮嗎?”那士兵的臉色嚇得有些發白,道:“應……應該是。”

    柳軒安慰我道:“將軍不必擔心,這火炮雖然威力巨大,但是一定也有弊端,我們可以問問許將軍,他這段時間與突厥對戰,應該有所了解。”

    “嗯。”我看了看天色,深藍色的天空東邊已經變成淺藍色,朝陽不久就要升起。

    我道:“要趕快想出對策,不能等天亮。”

    我與柳軒一同進入許征的營帳。

    帳內點了一盞小小的燭燈,燭光映著他蒼老的臉,將他臉上的斑駁的皺紋映得清晰而深邃。許征正斜倚在床榻上閉著眼不知在想什麽,但緊皺的眉頭證明他並沒有睡著。

    “許將軍。”我叫道。

    許征睜開了雙眼,就下床行禮,我急忙攔住他,道:“許將軍有傷在身,不必行禮了。”

    “老臣多謝公主恩典。”

    我問道:“許將軍可知突厥的火炮?”

    許征略顯渾濁的眼睛登時瞪大,驚道:“什麽,難道是突厥要用火炮了嗎?”

    我不置可否,繼續問:“許將軍可知這火炮有何特點,又有何不足?”

    許征歎了口氣,道:“老臣倒是聽說過火炮,卻沒見過。老臣與突厥那幾戰,俱是戰得慘烈,卻也沒見過突厥的火炮,沒想到突厥真的有如此的沙場利器。”

    我又迴頭問柳軒:“這火炮真有這麽嚇人麽?”

    柳軒迴道:“盡是傳言而已,不可全信。”

    我點點頭,這個迴答很對我的胃口。

    我才不管什麽火炮,突厥既已被我燒了糧草,想必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先打再說,速戰速決,拿迴北庭的主導權。

    我衝柳軒道:“我們兵馬足,可兵分兩路,你帶一隊前往密林,趁現在天還沒亮,找機會到火炮後方,或者幹脆放火燒了火炮。我帶剩下的一隊繼續向前,看有沒有應對火炮的對策。這樣,可行?”

    “可行還是可行,隻是屬下怕有風險,萬一中了埋伏……”

    我冷哼道:“突厥兵不是信誓旦旦麽,現在可能已經忙著慶功了,怎麽還有心思給我們下埋伏?放心,就算一隊中了埋伏,還有另一隊人馬,總有退路。”

    “那邊分三隊如何,許將軍帶領剩下一隊撤退,守住後方。”

    我稍稍冷靜了下,思索片刻,道:“也好。”

    “將軍除了當心火炮,還要當心突厥的□□,聽聞突厥人人習得騎射之術,將軍……”

    “知道了,”我打斷他,使了個眼神給他,道:“時間緊迫,柳校尉快去安排,我再與許將軍說說。”

    “是。”柳軒拱手退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火炮,火炮其實是元朝才出現的,這裏麵劇情需要,加了進去,不要噴我。

    謝謝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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