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影忽的擋住了她的去路,一看竟是皇上身邊的侍衛,他十分恭敬的弓腰說道:“公主,您這樣奴才實在難交差。”

    她瞪視著那侍衛:“給本公主滾開!”

    “恕奴才不能。”他的頭低得更下了。

    子君走到她的身旁,說道:“公主息怒,都到這份上了,何不進去與皇上一談呢?為難些奴才又抵何用?”

    離鳶似是低頭思索了一下,又迴過身去,子君立刻為她推開了門。然後,她就看到了背對著他的那個人明黃色身影。上麵娟刺著金龍熠熠,十分耀目,刺得離鳶的眼眸仿佛有些發疼。

    他迴過頭來,對旁邊的侍衛說道:“朕要與公主長談。”

    於是滿屋子的侍衛都退了出去,門外的聲響也漸漸消失。

    她望著皇上,許久才微微低下頭施禮道:“見過陛下。”

    如她所料,他的背脊頓時僵硬了一下。

    他似是深深地歎了口氣說道:“離鳶,你還在怨父皇?”

    “離鳶不敢。”她低眉,說話倒是十分的得體,隻是語氣僵冷到了骨子裏。

    皇上蹙眉,端詳著離鳶,緩緩說道:“你已經有三年都沒有和朕這樣見上一麵了。為何,要這樣避開朕呢。”

    “離鳶不敢。”她原本想要扯出一個笑意,卻發現,她的嘴角竟然像是凝固成冰了一般難以動彈。

    “朕是你的父皇。”他伸出手去,想要觸摸到離鳶的肩頭,卻被她悄然躲開,她張口,卻還是那句清冷入骨的話——

    “離鳶不敢。”

    他蹙眉,那份氣勢還真是像極了九皇子城卿墨。隻是卻依舊壓製不住離鳶身上冰冷的執念。

    他還想要說些什麽,離鳶卻已經先開了口:“早在八年前,陛下就說過,不再是離鳶的父皇。”

    他一怔,眼中竟然浮出了深深地悔意:“朕……朕說過這樣的話?”

    當年怒極的他竟然也曾說過那樣的話,麵對曾經愛如明珠的離鳶,他竟然也曾這樣無情的對她?

    他難以想象。

    離鳶抬頭,平靜的凝視著他有些顫動的眼眸。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了深刻的印記,她幾乎都快忘了,當年與母後執手的他,是何模樣。

    隻是現今,已是滄桑容顏。

    看到離鳶的麵容,竟和當年的嫣然像極,真是造化弄人。他似乎是一生都逃不開這張傾城驚世的麵容。

    隻是現在,怕是沒有人會相信,當今君皇也曾那樣癡情的深愛過一個女子,那個名為嫣然的和親公主。不為她似月般姣好的麵容,隻因那眼底的一片深沉如湖的孤寂與倔強。

    那種眼神,而今又在離鳶的眸中重現。

    皇上隻覺得一片胸悶氣乏,不由得有些倉惶的別開視線,不再看她。隻能夠說道:“離鳶,當年的事情都是朕的錯,追悔莫及,而你,恨朕也恨了八年,夠了……”

    “追悔,陛下也曾追悔麽?”離鳶嗤笑一聲,終於扯開了一個笑容,冰冷似雪:“離鳶與母後都是福薄之人,難蒙聖恩。亦或者說,早在陛下立母後為後時,就早已為母後框定了必死的結局?”

    皇上頓時踉蹌了一下,順手扶住桌椅才能站穩,他似是有些發怒:“是誰和你嚼了舌根,朕去割了他舌頭!”

    “陛下又何必自欺欺人。”她看著他的模樣,頓時隻覺的諷刺無比:“您以社稷為重,一條人命又算什麽?隻是,利用一個弱女子來鞏固你所謂的江山,陛下就不覺得可恥嗎……”

    “你放肆!!”他震怒的喝道。

    “離鳶自小沒有爹娘管教,本就放肆!”她昂起頭來接過他的話,冷語揚聲道。

    他明白她什麽意思。

    當年,榮登皇後寶座的蘇嫣然,正是灃國的公主,嫁於北城國隻為和親免戰。卻不料,她在嫁過來的第九年,北城國與灃國交戰,灃國戰敗就此被滅。而同時,作為和親公主的蘇嫣然,被逼跳湖自殺。

    那一年,離鳶還隻有七歲。

    誰能夠料到,得寵失寵之間,就是一夕之事。誰又能料到,當年風華絕代,寵冠後宮的蘇嫣然,在一夜之間選擇跳湖,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泯滅此生。

    離鳶對母後的情愫中,也曾有過同情。但現在,不然。因為這就是,亂世中癡情的悲慘——被利用,被欺瞞,被拋棄,被遺忘,卻仍舊甘之如飴。

    皇上臉色有些蒼白,忽的劇烈咳嗽起來。離鳶看著他,卻沒有上前哪怕一步。離鳶對他始終是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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